第 35 章

「對不起……」他看著一手的碎片, 忙站起來, 想要去廚房找垃圾桶。

艾情哭笑不得, 將他的手拉向木桌：「快扔桌上, 讓我看看你的手。」她趕忙將他手上的陶瓷碎片都抹掉, 看到血, 就有些昏。

怎麼這樣了。

她將他又按回到沙發上, 翻箱倒櫃想要找酒精紗布之類的東西, 發現自己只備了創可貼, 可傷口又要消毒。於是拿起電話，迅速撥出去：「嗯, 對, 是我，不是催你，你一會兒到我家小區附近的藥店，買酒精和紗布上來。是吳白，他……我把茶杯摔碎, 撿碎片劃傷他手了。」

電話掛斷後, 她有些手足無措地在客廳轉圈, 想要找一些能用的東西。

結果還是Dt出聲：「我沒事。」

「可你要比賽啊。」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Dt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這麼點小傷，和比賽應該沒什麼牽扯。

艾情在他身前，蹲下來, 再次去看他的手。

幸好幸好, 小口子而已。

今天她約了滑梯他們來家裡玩，原本是想著Dt和他們很熟……可如果知道會有這種意外，她就不起這個心思了，應該在電腦城就說再見。

流了血，不多，傷口也不深。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穿透胸膛，震耳欲聾。就像在芝加哥酒店的那個下午，兩個人在游泳池的情景。當時……他說完那句話，在水下，按住她搭在台階上的手背。那是……很親密的一個姿勢，當時她有些懵了，推開他，想要跑上台階。

結果是，半跑半爬地、狼狽地又摔回水裡。

遠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小情侶在玩鬧，只有兩個人知道，這一幕有多尷尬。後來，他懊悔地摟住她的後腰和腿，直接將她抱起來，從水裡回到按摩房，將她放在按摩床上的時候，也是這句話：「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喜歡一個人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當時，她說什麼來著。

對，她告訴他，會給一個答覆，回到國內就會給他一個答覆。

所以，是她在拖延時間了。

哪怕剛才，她還在猶豫，而現在……她卻在害怕。

害怕面對真正的自己。

「真沒什麼，」Dt低頭，看著她額頭滑下來的長髮，看不到她的眼睛，有些慌，那種從心深處蔓延出來的慌，「我自己不小心，你不用——」

「吳白，」她攥住他的手背，很緊張地開了口：「……對不起，不管是我，還是你哥哥，還是……olo，還有很多人，都有點……繞不開那個圈子。」

那不止是愛情，還有友情……和整個青春歲月。

他們這群人，和別人不一樣，別人的青春都是在學校、在老師眼皮底下，在試卷里，在教室里，在考試中度過的。那是已經有了規劃軌跡的青春，而他們，算是曾經老師、家長眼裡最不乖的一群孩子，一路輕狂自我，走上那條曾被很多被人質疑的路……

一旦選擇放下，就是真的在告別了。

就這麼短暫的一生，那最肆意燃燒的幾年，想告別，談何容易。

可是……

她動心了。

她的感情經歷很簡單，第一次就是一見鍾情，瞬間的熱情就確定了一切。就像姐姐當初見到grunt一樣，看到了，就知道，我喜歡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可這次不同。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海邊？還是在芝加哥？或是更早的，在韓國？說不清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注意力會圍繞著這個大男孩，留意他的每場比賽，甚至在每次和他遇到後，都會覺得挺開心。

……

很多事，很多畫面，很多曾和別人說過的話，都在這一刻翻湧而出。

她知道，一旦開口，就要為所說的一切負責。

……

Dt有些木木的，不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麼，會說什麼，心慌的有些亂。

是真的亂。

他開始祈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如果倒退回去，倒退到什麼都沒開口的時候，起碼他還能一直看著她，借著各種機會聽她說話，聽她笑。

本來準備了長篇大論。

臨到嘴邊，艾情都覺得都挺矯情。她悶悶地呼出一口氣，放開他的手，決定乾脆點算了。沒想到，卻是他先發制人：「沒關係。」

嗯？

她抬眼，看到他眼底的驚濤駭浪，立刻醒悟，完了，他又想多了。剛才糾結半天準備開口，就是怕他再多想，做更多諸如捏碎茶杯這種事。現在……

他欲言又止，索性用行動代替了語言，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大門。

「吳白。」

人高馬大的一個男人，就被她兩個字叫住。

Dt靜了很久，轉身，一瞬不瞬地看著站在客廳當中的女孩：「我不是一定要今天知道答案，再多給我一些時間。」

又……誤解了嗎？

「我不想……一開始就被很多人盯著，都太熟了，不管是你哥哥，還是滑梯他們。慢慢來，可以嗎？」她這句話，絕對是徵詢的意思，「也不是要瞞著任何人，就是，別突然就昭告天下這種，發微博啊秀恩愛啊，這種……」

說到最後，完全語無倫次。

一邊要表達，這種情況太尷尬，還有兩個俱樂部的關係，還有各種舊友、甚至是粉絲什麼的，一邊還要清楚地告訴他，不是隱藏什麼……是順其自然，畢竟只是感情的開始。

心跳的越來越快。

明明在自己家的客廳，卻彷彿在完全陌生的地方。

心是慌的，無措的，找不到方向的，只是憑著直覺做了選擇。

捨棄了過去，忐忑著未來。

餘光里，那麼高的一個人走近，再走近，近得只有一步之遙，近到她不得不將視線挪回來，轉而去看他的胸口，運動服外衣內，若隱若現的是K&K標識。

好糾結的關係啊，P和K&K……

還沒等她構思出，未來尷尬的局面，Dt就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將她拽進自己懷裡。翻江倒海的情緒，讓他失了力度，感覺胸口被狠狠撞到後，才有些緊張地將她又拉開一些。

艾情撞得鼻樑發酸，眼淚刷地落下來。

「我們，」他後知後覺，謹慎確認，「算開始了嗎？」

……

艾情覺得，自己需要去照照鏡子。

免得一會兒滑梯來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世界大戰，一個鼻樑斷了，一個手破了什麼的。她臉熱烘烘地，用手肘頂開他，捂著鼻子，快步走進洗手間。

十分鐘後，幾個人如約而至。

滑梯帶著各種能包紮傷口的東西，進了屋，發現艾情簡直是小題大做，Dt的手根本就不嚴重好嗎？充其量就是破了些皮，害得他一路開車狂奔，滿腦子都是血濺當場的畫面……

「還以為是什麼大傷，」他將一袋子東西扔在沙發上，對艾情豎起大拇指，「真服了你。」

他身後，小米、all，還有P密室二隊的隊長Bug都自主自發地找拖鞋，完全輕車熟路。

領隊的家可是大夥的第二據點，完全不用客氣。

這裡，只有滑梯接到電話，知道Dt在艾情家。

餘下的人看到Dt，都各有不同表現，小米滿腹心事最沒反應，Bug笑著和Dt招呼，all看到Dt坐在沙發上喝茶的瞬間，有些意外，很快看向艾情。

艾情打著哈哈，讓眾人試玩自己買的新玩具。

她本想放輕鬆，可Dt的沉默，還有如影隨形的目光，讓她簡直如坐針氈。

幸好，很快他就起身告辭，說晚上要回去陪老人吃飯。

她恍然，發現完全沒機會給他消毒過傷口，拎起塑料袋，跟著他走出去。

在眾人紛雜的目光里，拿了鑰匙，反手關上門。

空蕩蕩的走廊，沒有人。

「開車前記得消毒，」艾情遞給他，輕聲說，「我剛才忘了……」

她說完，咬住嘴唇。

有些……不習慣。

突然開始的關係，讓兩個人都在亂，怎麼說話，怎麼面對，怎麼……

他發現自己始終將視線鎖在她的臉上，根本移不開，艾情三兩句交待著，又咬了咬嘴唇，指尖在身後的門上，輕輕劃著，讓自己分神。

「你……也會去廣州？」

「嗯，我和小米一起去。」

他沉默了會兒。

不想走怎麼辦？可又必須走。

他突然低頭，想要靠近，她被驚到，睜大眼睛和他對視。

不要，千萬不要，隔著門好多人……這裡又是走廊……

Dt看她一副糾結的小表情，綳不住笑了：「別緊張，我就是想確認……是不是真的開始了。」

……她耳根滾燙滾燙的。

「我進去了。」她轉身，快速將鑰匙插進，擰開，進門。

很快，反手撞上。

然後就在小小的玄關，背靠著大門，輕輕喘氣。

男朋友……

從此以後，門外的人就是你的男朋友了艾情，你慌什麼，慌什麼啊。她鬱悶地低頭，揉了揉自己的臉，再抬頭，視線里出現了端著茶杯的滑梯，他在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