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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所屬書籍: 蜜語紀

31、意外的轉折

無論是紀封還是薛睿,都覺得再過不久許蜜語就會扛不住回家去。

不可能會存在除此之外的第二種可能。

但當過了一陣子,薛睿覺得許蜜語能忍受的極限差不多到了,趁接餐的時候他向李崑崙打聽行政層的事情,他問李崑崙:「行政層是不是有了新的人事變動?」

他以為李崑崙能心照不宣地明白他的意思。結果李崑崙卻回給他一臉懵:「啊?您指的人事變動是?」

薛睿也不由跟著小怔一下——難道許蜜語沒有被替換掉嗎?

「行政層是不是又換了新領班了啊?」薛睿又問。

李崑崙順了一下這話,「嗐」了一聲:「您是不是想問,行政層的領班許蜜語,被沒被別人替換掉?」

薛睿立刻點頭。

「沒有啊,人家現在幹得好著呢。」李崑崙說道。

薛睿聞聲扎紮實實地吃了一驚。

居然沒被換掉?

居然還幹得好著呢?

也就是說,她居然,扛下來了?她在忍辱負重中頂著大家的排擠嘲笑,苦苦堅持下來了?

薛睿正吃著驚時,李崑崙馬上又給了他一驚:「現在行政層的人和諧著呢,她們一個個的都特聽許姐的話。」

這回薛睿不說驚得目瞪口呆,也是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他連忙抓住李崑崙,讓他把這一段時間以來,許蜜語和行政層那些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趕緊講來。

*

薛睿聽李崑崙講了好長時間,以至於中間不得不親自給餐飲部打去電話,告訴那邊的主管他有事情需要李崑崙幫忙,算是給李崑崙請了個八卦講述假。

然後他把李崑崙帶去了行政酒廊的季風閣聊了好半天。

等薛睿和李崑崙聊完返回頂樓套房,看著紀封陰沉沉一張臉,薛睿心裡咯噔一下。

他想著幫李崑崙跟餐飲部請假,倒忘了替自己向紀封請假了。

他把餐擺完就下樓去了行政酒廊,手機甩在套房客廳茶几上也沒有帶。這會兒紀封早就吃完了東西,怎麼叫他也不得應聲,打電話居然響在茶几上。

這會兒紀封正因為無故不見膽大包天的助理髮脾氣,看到薛睿出現,他差點用冷冰冰眼刀子剜死他。

「說吧,這麼半天去哪了。理由合理你可以不失業,否則下午我就給你時間讓你去投簡歷。」

薛睿連忙說:「老闆,我去整理酒店內部信息了,這不是您交代我的工作內容之一嗎,平時多多注意酒店各方面的事情,凡是能打聽到的都要打聽過來,內幕秘辛八卦什麼的,只要是能反映酒店內部問題的信息都不要放過。」

他冠冕堂皇地說了一堆。

紀封皺眉,謔笑著問:「那你說說吧,你這回搜集了哪部分有效信息。」

薛睿回他:「是行政層的。」

紀封一挑眉梢:「那女人扛不下去走人了?」

薛睿眼一亮:「不是!恰恰相反,她不僅扛住了,還把行政層給收服了!」

紀封沒說話,但把眼角和眉梢都挑得高高的。

意外的情緒明晃晃掛在眼角眉梢上。

薛睿難得看到紀封有這麼大的意外和情緒轉折,不免想要吊下紀封胃口。

「老闆,您想知道這段日子都發生了什麼不?許蜜語是怎麼做到從最低谷反彈復活的不?」

紀封一個冷眼飛刀又飆過來,差點當場扎死薛睿。

「我最近給你膽子了是嗎?我像是會對那女人的事好奇嗎?」

薛睿立刻腿軟服帖下來,不敢再在想要逗老闆一下的邊緣作死試探。

「說。」

頓了頓,紀封很冷硬地說了一個字。

薛睿在心裡還是忍不住歡呼跳躍了一下。

這冷峻霸總再怎麼裝並不好奇這事的過程,但其實他還是綳不住了。

*

薛睿先給紀封泡了杯茶,把老闆伺候得舒坦了,才開始給他講他討厭的那女人的事。

「之前這個許蜜語,別人一誇她肯定她,她就不知道東南西北,就開始沒原則替別人悶頭幹活,行政層那群人不是還靠著她這特點一直當面騙她幹活,然後在背後一起笑話她嗎。」薛瑞說道。

紀封喝口茶,抿著嘴巴沒說話。

但心裡卻在說:對,她就是個包子,傻子,窩囊沒自尊。

「但其實,所有人都小看她了!」

薛睿有點興奮地給出轉折。紀封微眯了眯眼。

「她其實不是包子,也不是傻子,相反她心裡有數著呢!她是在趁著替別人幹活時,迅速全面掌握了行政層客房部的整體情況、各個崗位的技能、甚至是和其他各個部門需要對接配合的所有工作的要點和技巧!」

紀封握著茶杯的手一頓。

雖然不想承認,這轉折倒真是有點讓人意外的。

「還不止這些!」薛睿繼續說道,「許蜜語通過她有點扮豬吃老虎的方式,在被人嘲笑她的時候,忍辱負重地不僅能了解各個工作崗位情況,還能趁所有人嘲笑她而放鬆警惕的時候,發現每個人在各自工作崗位上容易出什麼紕漏差錯!這樣她很快就抓到了那些人的錯處。」

紀封端著茶杯好一會兒,都忘記了喝。

「然後呢?她拿捏著這些錯處威脅那些人了?」紀封問道。

薛睿兩眼又是一亮,答道:「我一開始和您是一樣的想法。結果李崑崙說,許蜜語最後一招高就高在,她拿捏住了別人的錯處,不但不罰,反而和大家推心置腹!這樣一來大家心裡既有慚愧懊惱,又覺得窩心感動,反而全都服她聽她的了!」

薛睿把李崑崙告訴他的話,一一轉述給紀封。

「行政層的客房服務員里,有個叫羅清萍的,一直就很想當領班。她也一直認為自己就是下一任領班。結果您安排許蜜語空降成領班,她就覺得是自己的領班位置被許蜜語給搶了,從此就對許蜜語非常懷恨,還恨得很明目張胆一點不藏著掖著,並且帶著大家一起跟許蜜語作對。那些服務員對許蜜語的態度,基本也都是這個叫羅清萍的人調.教出來的。

「許蜜語在看起來被當成愛聽誇獎的傻子而替別人埋頭幹活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摸清了羅清萍的性格,羅這個人比較自私,從來都只掃門前雪,一點多餘的活都不會幹。有時候連該乾的活也會敷衍地混過去。她忽悠許蜜語給她幹活的時候,許蜜語發現羅清萍只把看得見的地方打掃得乾乾淨淨,看不見的地方,角落啊內壁啊,比如什麼電視後面啊,衣櫃裡面啊,等等的這些地方,羅清萍一般都不會打掃。後來等許蜜語摸底差不多攤牌的時候,以領班身份檢查衛生情況,衛生檢查的結果一般都是要計入到每個人的考核里的,考核和績效又掛鉤,她檢查羅清萍打掃過的房間時,戴著白手套往這些地方一抹,立馬一片黑。這些衛生死角積少成多,直接就能把羅清萍的考核拉低成不合格!但許蜜語最後沒有真的把這個結果計入到考核結果裡面去,她只是想讓羅清萍知道,她拿住她的錯處了。

「還有個叫尹香的,本來和許蜜語好像關係不錯,她還幫許蜜語出過主意,避免她被前任領班陷害攆走,結果許蜜語一下直接成了新領班,她就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再加上羅清萍的慫恿,就跟許蜜語反目了。

「許蜜語摸清了這個尹香,她偏愛收拾有錢人的房間。這個尹香有時候收拾完有錢人的房間會和大家說,這個顧客都有什麼奢侈品,那東西得多貴,這人估摸起來得多有錢。許蜜語後來被尹香忽悠著去替她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尹香說的那些有錢人的好東西,在明面上並不能看到。她就猜測尹香可能是趁客人不在的時候,私自偷翻了客人的東西。下一次尹香自己收拾房間時,許蜜語就在暗處看著,發現尹香確實會經不住誘惑,私自翻動客人的東西,甚至看到客人的戒指鐲子,都會忍不住試戴一下。許蜜語抓住了尹香的這個錯處後,同樣,她也沒有把它上報,但嚴肅勸誡了尹香改掉這個毛病。

「還有個叫柯文雪的,她和經常給我們送餐的李崑崙關係不錯,但據說性格有點沒主見,很牆頭草,大家怎麼說她就被怎麼帶跑。大家都討厭許蜜語,她也就覺得許蜜語很討厭,一直敵視她。哦對,她還有個特點,就是嘴很碎,特別願意聊八卦。」

他說到這,紀封嗤地一聲笑,插.入點評:「這不是跟你一樣嗎。」

薛睿噎了一下,而後努力為自己找補:「老闆,我老出去打聽酒店裡的八卦,這不都是因為您的交代嗎,是您讓我把這間酒店能打聽到的一切事,大的小大明的暗的哪怕蟲子洞里的,都給您掏出來打聽清楚的。我這其實是為公嘴碎奉旨八卦啊!」

紀封瞥他一眼:「我說了不到十個字,你就辯解了一篇小作文出來。你嘴不碎就沒有嘴碎的了。」

薛睿狠狠抑制住想要繼續和紀封辯論下去的心。

他告誡自己算了,和紀封爭高低,他容易傷錢。雖然紀封性子難搞,但像他這麼出手闊綽的老闆可再也不好找了。

他轉回前面的話題繼續說。

「許蜜語摸清了柯文雪很愛聊八卦,然後留心計算時間,發現如果由她自己去餐飲部配合對接工作,會比柯文雪去要少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於是等下次柯文雪再去餐飲部配合對接工作,她也悄悄地跟過去看,當場證實柯文雪那多出的半個甚至一個小時,都是在和餐飲部的人聊八卦。許蜜語抓住了柯文雪經常佔用工作時間聊八卦的錯處,但同樣她只是把這個錯處抓在了自己手裡,也沒有上報或者記錄在員工考核里。

「還有那些個什麼小李小趙小耿小杜等等其他人,她們要說和許蜜語有什麼深仇大恨,那都是不存在的,說到底大家也就是人云亦云那種隨大流地一起討厭許蜜語。

「然後許蜜語漸漸發現,小李愛貪小便宜,顧客退房時留在房間里的一些小東西小物件,她常常不報備直接化為己有,像酒、水果、用剩下的化妝品、顧客沒怎麼使用過的新本子,等等。有時候會有客人回頭找,她就說沒看到。這些都是小東西,也不貴,客人一般聽說沒看到也就不太追究了。但是許蜜語發現了小李的這個問題,拿捏住了她。

「還有個什麼小趙,為人比較粗心,配合禮賓部工作接待客人的時候總出錯,之前就搞混了兩個重要客人的行李箱,差點造成兩個客人登機延誤。這個紕漏許蜜語握在手裡,不但沒有記到考核里,反而替她扛住了兩個顧客的不滿情緒。」

「還有……」

*

許蜜語手裡掌握著大家的這些錯處、紕漏,卻一個都沒有記到員工考核里。

她也沒有趁機發作,打擊報復。

她只是和大家很真誠的推心置腹。

在和大家暢談的前一天,她特意去買了牛肉,又忍著大姐大姐夫的嘮叨,借了他們的廚房,好好鹵了一大鍋的肉。

結果肉鹵得太香,勾住了大姐大姐夫的饞蟲,他們硬是分走了一些。

許蜜語小份小份地分好剩下的滷肉,帶回了宿舍。

第二天上午,大家把手頭活都做完,她招呼大家一起到客房部坐一坐,聊聊天。

她把鹵好的肉先分給大家,說:「我就這點拿得出的手藝,大家嘗嘗好吃嗎,如果願意吃,我以後還給你們做。」

然後她開始和大家推心置腹地聊聊自己。

她告訴給大家,那些被她們當做笑話講的,她的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第一次,勇敢地把自己受傷的心袒露出來給大家看。她告訴大家,她在婚姻里經歷了什麼——她被丈夫和朋友出軌,她選擇了離婚。她一直做家庭主婦,離婚後沒有收入,為了養活自己,只能努力幹活。

她沒有守著已經出軌的前夫不肯離婚,恰恰相反,她甚至是頂著身邊所有人的反對和責罵,堅持要離的婚。

而身邊所有人都在怪她,都在說丈夫一直對她不薄,賺錢養她又給她錢花,只出這麼一次軌她就堅持要離婚,未免太任性了。離了婚,她就是個貶值貨,再也找不到像前夫那樣的男人了,以後只能嫁個五十往上的老頭子。

可她頂著這些壓力,還是堅持離了婚。離婚後為了養活自己,她出來工作了。她很珍惜這份能讓她自立的工作,所以不管多難,她都想堅持下去,把它做好。

她還講了離婚後,前夫帶著那女人來住店。那一次,她是以什麼樣的屈辱心情去給他們打掃房間。

也是從那時起,她審視了自己的人生,她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渾渾噩噩下去,她得振作起來,活得好起來,變得比從前還好,才不會被前夫和那女人再羞辱到。

她看著大家,很真誠,也很動容。她對她們說:「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麼,我的離婚後不得不出來工作我不覺得有什麼可恥,我重男輕女的家庭環境,也不是我所能決定的,我已經努力在讓自己對抗這些負面東西。所以我該因為這些事被大家嘲笑嗎?如果有人跌倒了摔破腿,你們會覺得是那個人活該然後嘲笑她嗎?不會的,我們都會覺得她會很疼,我們會很同情她、會幫她叫救護車。酒店後面有流浪貓,我知道大家都在悄悄喂。我知道大家全都是善良的人。」

她的話讓在坐的女孩們全都沉默下來。

她們在她的話里,開始回憶自己到底為什麼討厭眼前這個女人來著?她們開始反思自己這種無理由情緒化的對人討厭,是不是太惡意了。

「我們女人在這個社會上是天然的弱勢群體,我們為什麼還要互相嘲笑彼此?然後讓那幫臭男人指著我們說,你們女人就是這樣子,小心眼愛內鬥。但其實他們這些在旁邊靠性別歧視看笑話的人才更差勁。我們以後不要看彼此笑話,我們一起去看站在旁邊等著幸災樂禍的人的笑話,這多痛快啊。

「未來,在工作上,我可能會有很多不足,但我會盡我所能成為大家的肩膀,盡我所能為你們扛住更多事情。而生活上,你們對我的什麼事感到好奇,就直接來問我,我會告訴你們的。好了,時間差不多了,大家快去吃午飯吧!」

她怕自己不走,大家都不動。於是她先出去了。

可是客房部里,大家好久都沒動沒說話。

隔了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唉」地嘆息了一聲。大家的靜坐才被解了封印般,女孩們才動了起來。

她們一起去食堂吃飯。

打好飯菜坐下來,打開許蜜語分給她們的鹵牛肉嘗一口。

她們一下就被那肉的味道驚呆了,好吃得好像連舌頭都要一起吞下肚。

她們很興奮地互相交流:「我天,這肉太好吃了!這手藝不次於咱們酒店的陳大廚!」

「不!我覺得這滷肉比陳大廚做的還要好吃一點,味道特別細膩有層次,天啊,好吃到想哭!」

大家熱火朝天地交流著吃過滷肉後的感受。

交流著交流著,有人說:「其實許蜜語她人真的很好,之前她都聽到我背後講她八卦、笑話她,也掌握了我工作上犯的錯誤,但她沒有報復我,反而前兩天我感冒,她還替我做衛生。我現在覺得我對她有點過分了!」她吃下一口鹵牛肉,真誠地反省自己。

「你說得我也有點難過了。」另一個女孩接過了話頭,「之前我也沒少坑她,她也都知道。後來有天輪到我和來收布草的人清點布草數量。不知道那天哪裡出了問題,我數少了幾套被單,怎麼也合不上數目,我怕我被罰錢,就死不承認,還和收布草的吵起來了。收布草的說要去找我領導說清楚,其實我當時很慌,但許蜜語過來,替我跟收布草的道歉,幫我把這事扛下來了。我當時連謝都沒謝她一句。你們說她當時心裡得很難過吧?我對後院流浪小貓都知冷知熱,對她卻沒有什麼善意。我一定傷害到她了吧?」

另一個人夾著鹵牛肉,看著看著就也跟著自責起來:「還有我,我那天打掃衛生手滑,不小心碰壞了客人東西,客人揚言要投訴我,還要讓我加倍賠償。我很著急,我怕賠錢也怕被投訴之後績效不合格要扣錢。可是後來我發現我並沒有被記投訴。我以為客人只是說說嚇唬我的,幾天後我才知道,其實客人已經投訴到許蜜語那裡去了,是許蜜語對客人百般道歉祈求,跟客人周旋了很久,客人才放過我的。這事她沒有當面跟我說,我當時就硬著心腸假裝不知道了。因為我想反正大家都討厭她,那我也就不用謝謝她了。現在想,我真過分,我怎麼能這麼心安理得接受她的好處又肆無忌憚笑話她?」

柯文雪和尹香也沒忍住,各自唏噓出聲,說了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對許蜜語明明那麼壞,許蜜語也明明知道她們工作上有很大的錯處,卻沒有趁機報復她們,還在她們遇到事情的時候很有領班擔當地站出來擋在她們前面。

柯文雪懊惱地自責:「這段時間我到底怎麼了我,我是不是鬼迷心竅了?我是看她老實好欺負所以就忍不住欺負她嗎?我發現我太壞了!」

尹香也說:「我也覺得回頭一看,這段時間以來我表現得有點不是東西了!」

她們後面跟了好多此起彼伏的聲音。

「是啊,我們跟她真的沒什麼深仇大恨,她對我們也真的很袒護很仁至義盡,這麼一比,我們好像真的有點不是東西……」

「現在想想,我們干這些故意排擠她的事確實有點不像人乾的事啊!」

「以後我的活我自己干,我不再欺負老實人了!」

「對,我也是!」

……

這頓午飯,女孩們一開始吃得熱熱鬧鬧,後來吃得沉重愧疚。

*

再後面一天,女孩們發現,勾走許蜜語前夫的那個上位小三,居然又跑來行政層住酒店了。那女人的肚子隆起來了,很顯然是帶著和渣男的崽特意來耀武揚威的。

那天,不再像以前一樣,女孩們誰都故意躲開,好讓許蜜語不得不親自去做那間房的衛生。

那天的女孩們,全都搶著去做那間房。她們不想讓許蜜語再過去受上位小三的氣。

可是那個上位小三是真的難纏,不管誰去,她都把人攆出房間,堅持要求:我就要你們領班親自來打掃我的房間,否則我就向你們酒店投訴,說你們怠慢一個孕婦!

她的態度實在討人厭,有人沒忍住推了她一下。

這下可好,上位小三像抓到了什麼置人於死地的把柄一樣,嚷著:「讓你們領班來跟我當面道歉,否則就憑你對一個孕婦動手動腳,我現在就讓你再也干不下去!」

最後是許蜜語聞訊趕來,忍辱負重地低頭對那女人道了歉。

女孩們知道,許蜜語她為自己從來沒對小三低過頭。但為了守護她們,她低頭了。

*

「老闆您看,現在的行政層客房部,下屬們都護著領班,不想領班去挨欺負;領班反過來也拚命庇護下屬,為了不讓她們丟工作,自己什麼罪都能遭什麼委屈都忍下去了。您說上司下屬間彼此這麼互相護著,這能不凝聚嗎?她們都擰成一股繩了!」

薛睿說完一切過程,從肺腑間發出一句感慨。

「這許蜜語,看著軟軟弱弱,沒想到還挺有主意和韌勁的!她居然還懂得恩威並施這套——手裡握著別人的錯處,讓別人怕她畏她;她又不發作,反而還給恩惠,一下就讓大家對她又愧疚又感動。她這麼一整套地行動下來,直接就把人心拿捏得死死的了!這個許姐姐,我還真是小看她了,她還真是挺叫人意外的!」

他感慨完去看紀封。

他看到紀封正坐在沙發上,一手握著茶杯,一動不動,視線向下垂著,看著杯子里的茶葉,眼珠一眨不眨。不是靜止畫面卻被他維持出了靜止畫面的效果。

他整個人的樣子,不得不叫薛睿懷疑,他其實是陷入了一種叫做「狠狠愣住」的狀態。

所以他到底是在為哪個部分的信息愣住?

*

紀封聽著薛睿的話,從聽到許蜜語已經離婚那裡就不由愣住。

原來她其實已經離婚了……而且是頂著家裡不許她離婚的壓力堅持離掉的。

所以他之前對她的那些厭惡根源,原來是不成立的。

原來她不需要別人對她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原來她是很自尊自愛的。

忽然就想起之前在行政酒廊,和她錯肩而過時,他對她說過的那句話:你沒自尊的嗎?就非要把自己活得這麼賤嗎?

紀封手一動,杯子里的茶水灑出來濺到了手上。

他把茶杯甩到茶几上,抽出幾張紙擦了手。

然後有點煩燥地左右拉動扯開領帶,解開了襯衫領口的扣子。

真是煩。

她那雙盛著滿滿受傷的眼睛,怎麼又晃到他眼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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