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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所屬書籍: 蜜語紀

39、不斷地意外

紀封的點評讓許蜜語直接有種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頭的感覺,暈暈的,飄飄的。

得到一個百般挑剔的人的肯定,原來是一種有著輕微嗡鳴般的愉悅感。

一旁薛睿被紀封的轉折也搞得吃驚了一下。他還從來沒見紀封對哪個民間做飯的人,給出過「更回味」的好評。通常連那些大廚名廚都被他挑剔得不像樣子。

懷揣著吃驚和好奇的心,薛睿的手悄悄地探去桌上拿了一雙筷子,又偷偷地把筷子伸進食盒裡夾了片鹵牛肉,再不動聲色地把肉片塞進嘴裡嚼一嚼……

他立刻變得眼睛睜大表情一亮。

難怪紀封會有那麼叫人意外的點評,真的是好吃得不得了!

一嘗之下,薛睿停不下手來了,趁著紀封詢問許蜜語到底用了怎麼樣的配料時,他飛快地把筷子伸進食盒裡,一片肉又一片肉地往自己嘴裡偷。

剩下沒幾片肉時,他再伸筷子進食盒,這回卻在快要得逞的時候突然被紀封一巴掌打在手上。

「有完沒完?吃兩片得了,真當我瞎看不見?」紀封冷冷出聲。

薛睿百般不甘地放下了筷子,然後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巴,轉頭對許蜜語豎起大拇指。

「天啊,蜜語姐,你做的滷肉比陳大廚做得還要好吃!」

紀封在一旁嘲諷開口:「吃人一口東西,就嘴賤得連稱呼都改了,出息呢?」

許蜜語被薛睿突然變化的稱呼叫得也先是一愣。隨後她靦腆地低頭微笑。

薛睿因為這口吃的繼續沒出息地諂媚:「救命,蜜語姐,我太想知道這滷肉你是怎麼做的了!憑你這滷肉的手藝,你應該去開店呀!」薛睿說得很認真。

許蜜語淡笑著在心裡搖頭。

對於紀封薛睿這種人來說,開店可能就是兩個字,簡單得很。可是對她這樣的普通人來說,哪有那麼容易,選址選店面工商註冊這些且不說,光本錢她都沒有。況且她做的滷肉並不適合拿去開店做生意。

「其實我做手工滷肉是不計成本的,做它們只是為了身邊人能吃得開心。如果像我這樣費時費力費料又費功夫地做滷肉然後拿去賣,算上人工材料時間等等各種成本,要賣到一個天價才可以回本。那樣的價格連冤大頭都不會願意買單的。」許蜜語說著說著笑起來。

「而且其實它也沒有什麼獨特秘方,只不過是在烹飪的時候每個步驟我都比別人做得更有耐心些,別人要是把滷肉買回去反覆試過也能做出一樣的味道來,說白了它其實沒有什麼獨特的競爭力,所以要指著它開店賣錢不太實際,它只要能讓我身邊人吃得開心我就很心滿意足了!」許蜜語淡笑著,娓娓道來地對薛睿說。

薛睿覺得這姐姐不疾不徐地說話時,像有種能安定人心的效果。他聽得整個人都忍不住安詳又舒服。

偏偏他身旁的挑刺大王一點不安詳,並且還很找茬。他看到紀封把眉毛挑得高高地問許蜜語:「所以你說這麼多,是在暗示我,你做這滷肉花了很多錢、費了很多心思、很不計成本和不辭辛苦?薛睿,等下把滷肉成本加利息結給她。」

許蜜語聽完紀封的話連忙慌慌擺手:「沒有沒有,紀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想強調它的成本多貴,也沒有想表現我做它們有多精心多費力之類的,我更沒有想問您要錢的意思,絕對沒有!我就是想回饋您一點心意,因、因為我想謝謝您昨天的出手相助!以及……以及一些別的事。」

紀封又挑挑眉,立刻否認許蜜語的說法:「我可沒空出手相助你,是你媽昨天吵到我了。」

許蜜語微怔一下後,識破了紀封的彆扭,忍不住一笑。

她笑得低眉垂眼,嘴角彎彎,長睫毛微微地抖動。笑起來的她看上去和平時又變得不太一樣了,有種別樣風味的好看,讓人眼前一亮似的。

薛睿看著許蜜語笑著的樣子,忽然就有點感慨。這位姐姐雖然三十了,可其實只要她多笑笑,許多年輕姑娘都沒有她招看,她得迷下不少男人。

他收回眼神時向旁邊一瞥,不小心看到紀封的表情。他也在看著許蜜語的笑容。

被薛睿轉頭一瞥後,紀封微眯了下眼,收起了眼神。

然後他把剩下的最後幾片滷肉夾起來慢條斯理地吃掉了。

一邊吃時,他腦海里閃過的竟是那晚煙花下,許蜜語的笑容。

她的笑容真的有點與眾不同,亮眼得很。那晚說不上是煙花點亮了她的笑,還是她的笑把那晚的煙花點綴得格外好看。

想到這時,他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咀嚼滷肉的動作也不由一停。

他覺得那晚的煙花特別地好看,因此後來還讓薛睿又去露台上放過幾場,想回味一下那種花火綻放在天空的亮眼美麗。可後面那幾場煙花怎麼看都差了點意思。

所以這差了點的意思,總不會是因為沒了她的笑容吧?

*

紀封吃完早餐,授意薛睿去公司給他取些文件回來。

他告訴薛睿:「今天懶得跑了,你把文件拿回來,我就在這辦公了。」

薛睿走後,紀封坐在沙發上開始用平板電腦看新聞。

許蜜語站在離沙發三米遠的地方不知道該干點什麼好,好像走開不對,但一直杵在那也不對。想要問問紀封需不需要泡點熱茶什麼的,又怕打擾到他。

她對眼前男人的感覺非常複雜,複雜到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從前他極度嫌棄她厭惡她,這一點他毫不掩飾。偏偏在他對她厭惡至極時,他們又陰差陽錯地發生了關係……

這之後她能感覺到,他嘔得要死,恨不得可以永生永世不要再見到她才好,也命令她再也不許出現在他面前,不許她再上頂樓來。

可這之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在嫌棄和厭惡她之餘,在一貫冷淡如冰懶開金口之餘,居然願意用重話敲醒她;又不知道是怎麼發展下來的,他居然還在馮凱鑫想把她開除的危機里,撈下了她;又讓她進了他曾經命令她再也不許出現的頂層套房裡。

這一切看似不著痕迹的轉折,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許蜜語細細地回想,發現好像是從紀封知道她離婚之後。李崑崙說過他把她離婚的消息帶到了頂樓。從那時起,她發現紀封在對她嫌棄和厭惡之餘,也對她有了些不同從前的舉手之勞。

可為什麼她的離婚,會讓他對自己的態度變得有了不同呢?

許蜜語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這種轉變一定和紀封看上自己沒有丁點關係——他絕對不會是因為她有老公所以生她的氣、知道她離婚後恢復了單身他好像有機會了於是有了態度改變。

她是個失婚的大齡女人,是金字塔底的老百姓,一切都要求完美的紀封高高地活在塔尖上。她想哪怕地球毀滅,也比紀封看上她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所以她的離婚,為什麼會叫紀封有所改觀,這是她暫時還想不通的地方。

耳邊忽然聽到一道聲音幽幽涼涼地響起。

「許蜜語。」

許蜜語立刻回神,應了一聲,忙問紀封有什麼吩咐。

紀封抬眼看了看她,倒是沒急著吩咐,反而問了她一句:「想什麼呢,想到要我叫你三聲你才答應?」

許蜜語微微抿唇後,回答紀封:「在想除了那些滷肉外,還能怎麼感謝您。」

紀封聽得挑了挑眉梢。

「我說了,我昨天不是幫你,是你母親吵到我了。如果是為這個,你大可不必想要謝我。」他淡淡說道。

「不、不只是因為昨天的事,」許蜜語連忙回答,語氣都變得急切了些,「我還想謝謝您,那天在大雨里罵醒了我。以前從來沒有人那樣罵醒過我。」

她頓了頓,兩手握在一起,手指絞著手指,心裡很緊張,卻依然努力為自己將要做的表達給自己打氣。

「我……我從小的性格吧,在外人看來可能就是有點不爭氣,我很希望得到家人的關愛和肯定,為了得到這些,我總是滿足家人的各種要求,漸漸地就變成了無條件的妥協。我其實……我其實也想走出來,走出原生家庭的畸形氛圍。但我從小生活在這個環境里,我不知道該怎麼走出來。我前夫也不滿過這個現象,他不滿我的家人越來越過分的各種要求,但他並沒有告訴我,面對這個現象,處在這個環境,我到底該怎麼做……他也只是,一邊不滿,一邊埋怨,卻又一邊跟著我一起,滿足我家人提出的各種要求……然後他說受不了了,出了軌,再然後我們離婚……可是直到離婚前,他也依然沒有告訴我,我到底應該怎麼做,甚至到那時他還告訴我,他可以和我繼續一起滿足我家人的要求,只要我別離婚。」

許蜜語喘口氣,垂著眼,不敢看紀封的臉。她怕看到他的表情,就沒有勇氣繼續表達下去了。

「但那天在大雨里,您讓我知道,我到底該怎麼做。您讓我明白,我該硬氣一點,不該答應的要求,要敢拒絕,敢說不;不該留戀的家庭,要敢割斷聯繫;您還讓我知道,人應該多愛自己一點!」

說到這裡,許蜜語有點氣喘,有點激動。

她不由抬起頭來,去看了紀封的臉。

謝天謝地,紀封臉上沒有厭惡或者不耐的表情。謝天謝地,他只是靠在沙發上,正一副平靜的樣子抬眼看著她,聽著她的敘述。

許蜜語又有了把自己想法繼續表達下去的勇氣。

「我不是不想活得好,我也不是自甘墮落在那樣的家庭環境里,被家人一輩子吸血也願意。我只是不知道怎麼樣會變好起來,我也想自救,但一直沒有人拉我一把!」她頓了頓,喘口氣,對紀封動容道謝,「謝謝您,紀先生,我知道您很嫌棄我厭惡我,但也正是您的嫌棄和厭惡,拉了我一把!」

說得順了嘴,不知怎麼膽子漸漸大了起來。她越說越敢說了:「雖然您對我很兇,您也不會承認幫到了我,也不屑幫我。但您對我的嫌棄,其實就是在幫我自救,它讓我知道我自己曾經懦弱的、不懂反抗的樣子,真的很討人嫌……紀先生,謝謝您讓我看清自己!」

許蜜語終於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她努力平息自己的微喘,剋制自己的情緒。可一部分血液還是不受控地涌去了頭上,把她的臉頰染得微熱微紅。

她窘起來,為自己的情緒有些失控。也為她獨白了這麼大半天后,紀封卻一言未發,只是坐在那靜靜地看著她。

忽然他向她招了招手。

「過來。」

許蜜語臉紅微怔,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抬腿走到他身旁,靜待他的吩咐。

紀封坐在沙發上抬眼看著她,很冷靜地說:「我說的不是你。」

……啊?

許蜜語連忙回頭,看到原來是薛睿回來了,他正從門口走進來,手裡抱著一摞文件。

她頓時臉燙到快把自己煮熟,立刻退回到原來的地方站好,然後窘窘地想,也不知道薛睿聽到了多少她的獨白。

但仔細想,那些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和真誠想法,就算被薛睿聽到又有什麼好丟臉的?

這麼一想後,她終於漸漸冷靜下來。

薛睿迎著紀封的召喚走近沙發,把手裡文件交到紀封手上。

紀封低頭翻看著文件,三言兩語地問著薛睿公司里的情況。

許蜜語覺得自己不適宜聽到這些商業上的事情,連忙識相地想要向外退。

可是剛挪動腳步,還沒來得及轉身,正低頭看文件的紀封,卻眼觀六路似的又出了聲。

「站那。」

……許蜜語不確定這次他的說話對象是不是自己。

「這次說的就是你,許蜜語。」

「……」

許蜜語趕緊站定不動。

紀封抬起頭,看向她,冷淡也慵懶地問了聲:「許蜜語,我讓你走了嗎?」

許蜜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有點無措地抿抿嘴唇。

忽然一份文件飛到她面前。她連忙兩手接住。

「去書房,把這份泰語文件翻譯出來,下午三點前給我。」紀封簡單交代著。

許蜜語一怔。

讓她上來幫忙翻譯文件,居然是真的讓她翻譯?她還以為這只是個幫她脫身的說辭……

她捏捏文件,好厚一沓,頓時有點心慌。

「只翻譯正文,附件不用翻譯。」

許蜜語連忙翻翻看,還好還好,正文就幾頁,剩下的都是附件。

她站在那鬆口氣。

「沒聽清我剛才說什麼嗎?」

許蜜語趕緊搖頭——沒有沒聽清;覺得搖頭不對,馬上又點頭:「聽清了。」

「那還傻站在那給我表演上下左右晃腦袋?」

「……」

許蜜語連忙捧著文件奔去書房。

她的身影消失後,薛睿看到紀封剛剛刻意綳出來的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鬆懈下來。他忍不住問:「老闆,您還真讓她翻譯文件啊?」

紀封眉眼不抬地懶懶答:「給她找點事干,不然光跟這杵著,杵得我看了就煩。」

薛睿想說,可是人家剛才沒想光杵在這,人家是想撤出去的,是你硬把人家叫回來的啊。

想想豐厚的薪水,他勸住了自己的舌頭別蠢蠢欲動瞎惹鍋。

忽然他聽到紀封問:「你說,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薛睿愣了下。這還是紀封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向他問話,為的是想要探尋一個女人。

「我覺得,她是個永遠和我們所想的有點不一樣的女人——以為她會不堪一擊、挺不下去的時候吧,她不僅挺下去了,還總能帶來意想不到的反轉;以為她懦弱和不爭氣吧,她其實很隱忍又很能吃苦,還很堅韌;而到後面會發現,她從前看著的那些懦弱和不爭氣,只是沒人告訴她她應該怎麼辦。」

薛睿看到紀封若有所思地聽著自己的話。

他忽然有點壓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舌頭,問了句特別想問的話:「老闆,我斗膽想問問您,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鬆動原則的啊?」

紀封聞聲微怔:「鬆動原則?對她?」他挑眉看向薛睿,問道,「我有什麼原則是對她鬆動了嗎,怎麼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舌頭太想有話講,薛睿控制不了它。於是薛睿只好不怕死地一口氣說道:「對,您真的有個一貫原則,可能連您自己都沒有發現!您對人一般都是先找對方缺點,找到之後,如果這個缺點會令您嫌棄厭煩,您就會對這人蔑視冷淡,也不會去管這人的閑事。我以為您對許蜜語也是這樣的,但到目前為止,您除了嫌棄厭煩她之外,也管了她好多閑事。可我看您管她,也不像是喜歡她,因為畢竟從頭到尾您對她的厭煩都在臉上擺得明明白白的。」頓了頓,薛睿重新疑惑起來,「所以老闆,您到底為什麼會管她的事啊?」

紀封也疑惑起這個問題來,疑惑得連薛睿剛剛在碎嘴八卦他的私事他都忘記了計較。

是啊,他到底為什麼會管那個女人的閑事?

*

紀封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管許蜜語的閑事。

他想也許就是因為,母親做不到的事,偏偏這個女人居然做到了。

母親和她處在同樣的境遇里:丈夫出軌,自己是全職主婦。

看起來母親更加強勢,可她卻走不出爛掉的婚姻。

他的母親,所有強勢的叫囂不過就是外強中乾,她始終也沒有勇氣和決斷去邁出離婚那一步。

而許蜜語看起來就像一攤爛泥,懦弱且唯唯諾諾,彷彿誰都可以利用她的性格弱點,騙騙她、踩踩她。可就是這樣看起來微末不已的她,卻居然能果斷離婚,不計後果,不留戀物質生活,不怕離婚後會過得艱難。

有一件事他想薛睿說得沒有錯。她是有韌勁的。他平時看起她來,覺得她身上有著股討人厭的卑微勁兒。可其實仔細品,那股勁兒恰恰就是她的韌勁和隱忍。

有多少人處在她那樣曾被所有人排擠打壓的境地時,早就會退縮了。偏偏是看起來最弱最無用的她,不僅果斷挺住了那些打壓,還常常能做到精彩的反戈一擊——除了韌勁,她居然還有著叫人意想不到的聰明。

在幾乎是蒙蔽人的懦弱好欺的外表下,她其實知道該怎樣利用自己的長處,去為自己博最大的利益。

而最重要的一點,也是能讓他不惜浪費精力和情緒去敲醒她的一點,也許就是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她沒有不思進取,也沒有自怨自艾。正相反,她其實一直在積極地想要自救和自我改變,只是沒有人教她,她到底該怎麼做。當只要有人給她一點指引和方向,她就能做得非常好。

她真的就像荒原上的一根綠草一樣,堅韌地抗爭狂沙風暴,無聲卻堅決地想要為自己贏得哪怕在別人眼裡是很不起眼的一抹生機。因為那抹不起眼的生機於她自己來說,是很大的意義,那是她的人生。

分析到此,紀封不由悚然一驚。

他居然在有著巨大缺點的一個人身上,浪費了這麼多精力去分析她。

他幾乎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謂。

他趕緊停止繼續分析下去。他不該由著任何一個人佔用自己太多的思緒,許蜜語是如此,其他人亦如此,哪怕是他未來優秀完美的伴侶,也一樣如此。

從小看著母親,讓他明白一個道理,如果讓自己的情緒受其他人的牽引和影響,這是很傻的一件事,也是很危險、很叫人沒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他適時地停止分析,抬頭對薛睿說:「我要糾正你一點,我的原則和習慣,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改變。」頓了頓,微挑了下嘴角,他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聽完你剛才對她的那通分析,我也許沒有之前那麼討厭她了。」

*

許蜜語在書房裡翻譯著紀封交代給她的那份泰語文件。書房裡的電腦被開了機,裡面有各種連通網路的資料庫供她查找資料使用。

文件里有很多商業類的專業術語,對她來說有點陌生有點難。除卻專業部分,其他語句對她來說倒是很容易。

她知道這份文件里,商業用語是最不可以出錯的部分,於是她耐心地把這些專業辭彙一一標記,逐個翻查,確認翻譯出的是最準確的釋義。

那些專業辭彙,她邊翻譯邊查。雖然商業流程她不大看得懂,雲里霧裡的,但她記憶力不錯,那些詞她查過了一遍就記下了。

把文件通篇翻譯下來,她發現它是個備忘錄文件,內容是紀封打算把在泰國剛買下的物業,轉賣給一個日本人。

這個物業是一家藝術品展覽館,館裡有很多的收藏品。

這些收藏品被列成了簡易表格,每件藏品都對應著實物照片和名稱。

其中有幾件藏品,在名稱後面被標記了符號。

那些標記符號一看就是紀封在後畫畫上去的。

那些標記符號只顯示了它們對應的藏品肯定有些與眾不同之處。可這不同之處到底是什麼,許蜜語不能確定。

她翻到附件,找到每件藏品稍微詳細些的說明部分,裡面比之前簡易表格多記錄了藏品的製作時間、材質、工藝、蘊意、價值和作者的名字,但也並沒有對每個作者進行更多介紹。

她看時間還有富餘,乾脆順著被標註了記號的藏品挨個查了下它們的作者。

一查之餘,她有了一個發現。原來這些被標註的藏品,它們的作者名字翻譯過來後都是中國人的名字。再經她通過網路資料庫進一步仔細查閱資料後確認,他們的確都是中國人。

許蜜語看著這些藏品,思索著紀封標註它們的用意。

一時倒也想不通什麼。

其實可以直接去問紀封的,但她又怕自己太多事,畢竟紀封只是讓她翻譯,沒有讓她做其他的更多事情,比如對文件中內容有所評斷或者摻雜個人意見之類。

看看離紀封交代的截止時間還有一段距離,她乾脆把那些紀封沒有標記過的藏品作者也都逐一查找了一下。

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還真讓她給找到點什麼。

剛查完所有藏品,薛睿就急匆匆地來敲門,並告訴她:「蜜語姐,帶上你翻譯好的文件,走了!」

許蜜語趕緊收好文件,邊起身邊問了聲:「去哪裡?」

薛睿人已經忙得不見了影子,只留下了聲音在回答她:「行政酒廊,季風閣,紀總馬上要在那裡見一個客戶。」

許蜜語想,那八成應該就是要買下這個展館和藏品的日本客戶了。

*

許蜜語跟著紀封和薛睿趕到行政酒廊的季風閣時,合作方還沒有到。

紀封拿過許蜜語翻譯的文件看起來。他看的時候許蜜語很緊張,總覺得像回到小學時在等老師判期末考試的成績。

很快紀封就掃完了一遍翻譯文件。他抬起頭看向許蜜語,問了她一句:「你讀過大學?」

許蜜語點頭,但馬上解釋:「不是名校。」

紀封又問:「學過金融或者商科?」

許蜜語連忙搖頭,然後忐忑地問:「是不是我哪裡翻錯了?」

紀封挑高眉梢:「不,你翻譯得很好,好到我以為你是學這個專業的。」

他把文件遞給薛睿,薛睿也一邊看一邊挑高了眉。

「確實翻得很好啊!」他抬頭看向許蜜語,說道,「蜜語姐,你翻得很專業也很準確,如果你沒有學過金融或者商科,你是怎麼做到的可以翻譯得這麼用詞專業且精準的?」

許蜜語隱約覺得這兩個人是在肯定自己。

她被肯定得立刻有些靦腆和開心起來,實話實說道:「我不敢想當然地翻譯,涉及到專業的辭彙我都逐個查找確認了一遍。」

紀封轉頭問薛睿:「你覺得能用嗎?」

薛睿看完最後一頁後,鄭重一點頭:「能!」

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日本客戶到了。

**

日本客戶是個三十齣頭、中等個子的男人,有著所有日本人都有的特點,愛鞠直角一樣的躬。

紀封用日語和他談起轉讓物業的事情。

許蜜語在一旁安靜聽著,覺得紀封的日語說得又流暢又好聽,聲音低低沉沉地像有磁力一樣。上學的時候她和同學們一聽日語聽力就犯困,嘰哩哇啦的聲音,比任何安眠藥都好用。但許蜜語想,如果當年的聽力音頻是紀封去錄的話,她和同學們應該會聽得很起勁。他說日語的聲音一點都不叫人犯困。

忽然她聽到他們談到一個部分,是紀封在對日本客戶說,就按備忘錄里說好的對價,把展館轉給對方,展館裡的藏品都可以當做附屬物隨展館贈送。但有一個條件是,凡是他做了標註的藏品,一共十二件,那些都是由中國人締造,那些藏品不在交易範圍內,他要全部帶回中國去,捐給中國的展館,讓它們回歸故里。

許蜜語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紀封的用心。她一方面有些佩服紀封的愛國之心,另一方面又著急起來——按照她在書房裡查過所有藏品後的發現,該帶回中國的藏品,可不止十二件。

眼看雙方就要達成一致,許蜜語趕緊起身給雙方續茶水。續完日本客戶的,轉回來續紀封的茶時,她一邊倒水一邊壓低聲音對紀封說:「紀先生,我剛剛在頂樓把那些藏品逐一又查了一遍,然後我發現,除了您標註過的十二件藏品,其實另外還有一件也是出自中國人之手,只是他不是漢族,所以名字看起來很像是外國人,附件說明裡也寫錯了他的國籍。但我查了資料仔細確認過,他的確是中國人。」她把紀封的茶杯續好水,抬眼看他,說道,「也許您將收回的藏品,應該是十三件。」

她說完發現紀封仰著頭抬著眼,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她頓時被看得有點莫名慌張,小聲問了句怎麼了。

紀封牽動一下嘴角,好像笑了,仔細看又沒有笑。

他對許蜜語問道:「你聽得懂我們剛才在說什麼?除了泰語,你還會日語?」

許蜜語無聲地慢慢一點頭。

紀封意外地一挑眉。一旁連薛睿也跟著挑高了眉梢。

然後許蜜語看得清楚,紀封這回是真的笑了下。

「你還真是叫人不斷地意外。」

對面的日本客戶看著他們一來一回地說話,不由好奇地詢問,發生了什麼。

紀封轉回頭去,對他一笑說:「她在糾正我剛才的一個小錯誤。我要帶回中國的藏品不是十二件,是十三件。」

他話音落下,薛睿默默瞪凸了眼珠。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有人抓到了紀封的小錯誤。這也是他第一次聽見,紀封主動承認他的小錯誤。

他不由又轉頭默默去看了眼許蜜語。

這個最初看起來渺小卑微的女人,還真是如紀封所說,叫人不斷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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