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孤獨地過年
紀封告訴蔣芷純,貓沒有抓到他,不用看了。然後沒再啰嗦,帶著薛睿出去開會。
他把司機留下給蔣芷純用,開停在酒店地庫其他的車。
他自己坐的車今天由薛睿來開。
路上紀封始終沉默地望向車外,像在思考著什麼,又像在逃避些什麼思考。
一個紅燈前,車子停在白線內,紀封開了口。
「你覺得蔣小姐怎麼樣。」
平鋪直敘的問題。
平靜的語氣把問題內容本身修飾得好像提問人對答案並不十分關切,只不過隨口一問似的。
薛睿想,關於這位蔣小姐,怎麼說呢?
初見時,他覺得這位蔣小姐處處都好——樣貌好,家世好,談吐得體,儀態高雅,是他所見過的人里,最匹配紀封標準的人。
可現在不知怎麼,蔣小姐每次來,他都會懸一口氣。
這口懸起來的氣該怎麼形容呢?
比如當許蜜語上樓時他整個人會很放鬆、很自在地和她說話閑談,大家彼此都和氣一團其樂融融。
但這位蔣小姐,雖然看起來也是一團和氣,可那團和氣就像是被她賞下來的。
並且這團和氣她蔣小姐能賞、但他卻不能真的領。她對他和氣一下,他不能真的以為他從此就可以跟她和氣相處,他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她其實比紀封還像他的主子。
薛睿從後視鏡里看了後面的紀封一眼,觀察他的表情,以便隨之斟酌合適的回答語句。
紀封也從後視鏡里捕捉到了他的這一眼和這一眼後面隱藏著的打算,立刻沉聲說:「如果連你也不能跟我有什麼說什麼,回答我的問題之前也要揣摩我的喜好、進行醞釀修飾和權衡,那我在這世上還能聽到一句實話嗎?」
雖然是責備,但這話卻聽得薛睿血一熱。他居然受虐狂地從責備中扒拉出自己與眾不同的價值。
他當即決定放棄斟酌,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
「蔣小姐她吧,模樣家世都沒得挑,聽說年紀輕輕就辦過了全球巡演,這說明她的能力也是出類拔萃的。」頓一頓後,他開始轉折,「但她有時候可能會給人一些信息小錯位。」
紀封眼尾上挑,問了聲:「什麼信息錯位?」
紅燈結束,綠燈亮起。薛睿把車子平穩地開動起來。
過了十字路口,他回答紀封的問題:「我之前和酒店內的八卦小分隊閑聊酒店的情況。前台那個陸曉妍跟我說,那天那個婆婆其實不是蔣小姐讓扶進來的,是蜜語姐看到老太太昏倒在酒店外,當機立斷讓人扶進來的。」
他說完瞄一眼後視鏡,希望紀封別認為自己是在嚼舌頭根。
「你倒是會說話,管這個叫信息錯位。」紀封嘲諷地一笑,「你實話實說,這到底叫什麼。」
薛睿又從後視鏡里看看紀封,對視上那兩道測謊儀一般的視線後,他選擇說實話:「這叫玩心眼兒。」
他說完看到紀封沒做聲,扭頭看向窗外。
直到半晌後,他才沒有開頭也沒有起承地說了句話。
「她倒是能憋,什麼也不解釋。」
紀封說話時又想起了許蜜語那彷彿兩個人格的兩幅面孔。
「啊?」薛睿有點不明所以地問,「老闆,您說誰,蔣小姐嗎?」
紀封轉回視線,又從後視鏡里看著薛睿問:「今天的事,你怎麼想。」
薛睿醞釀了一下,回答:「今天的事怎麼說呢?蔣小姐她有時候或許,比較天真吧。嗯……天真得有點不知道人間疾苦了。就比如說今天一定要給那位窮婆婆送布偶貓的事兒。她是好心,但對這隻貓、對婆婆來說,她們都會是彼此不幸的負擔——婆婆養不起,小貓也受委屈。」
薛睿又瞄一眼後視鏡,看到紀封聽得認真。他繼續說下去。
「我想這也許因為是她自己家世好,從來不愁錢花,身邊交往和接觸的人也都是同樣有錢的人,她一直生活在這樣的交際圈子裡,於是就覺得全國人民都差不多蠻有錢的。這倒有那麼一點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
他這番話說完,紀封沒有出聲。
薛睿連忙從後視鏡里去觀察紀封的表情。但那張好看的面龐上,除了慣常的冷峻什麼也沒有,叫人辨不出任何喜怒的形色來。
薛睿不由忐忑,開始在心裡怪自己經不住激,還真是一嘟嚕地把所有實話都給說出來了。
真是不夠他多嘴的!
上流人找上流媳婦,何不食肉糜又怎麼了?何不食肉糜正好說明孩子沒受過罪、沒遭到過污染,純潔高貴。這不正好適配紀封的高端擇偶標準么。
在心裡責備了自己一番後,後半程薛睿小心翼翼地不敢多張嘴。
直到到達目的地,臨下車時,紀封突然開口,對他有了番交代。
「等下以我的名義給蔣小姐編輯一條信息,就說快過年了,會多,事多,明天開始讓她別到酒店來了。再告訴她,我是個只會開會的無趣的人,還是讓她找個有趣的人一起打發時間吧。」
薛睿立刻痛快地回答:「好的!」
他知道,紀封這是在對那位蔣小姐,用一種不傷彼此體面的方式表示:他們兩個不合適。
*
時間一天天逼近年關,前廳部排了過年期間的值班表,陸曉妍被安排在除夕晚上值夜班。
從一拿到值班表她就如遭雷擊似的,臉上能刮下來二斤重的苦水。她到處求人換班,可憐巴巴地說:「我和男朋友早就定好春節時候一起去新馬泰度假了,酒店機票全都定好了,我要是不去,真虧大了!求求你幻幻,你過年不就在本市過嗎?那你跟我換一天班好不好?我給你跪下也行,直接叫你乾媽都行!」
史幻幻趕忙把這門乾親擋回去:「別!打住。還是我管你叫乾媽吧,求求乾媽你放過我,去年除夕就是我值班,今年輪誰也不該輪我了,你找別人去吧,乾媽。不,你放過我你就是我干奶奶!」頓了頓她還不忘奚落陸曉妍,「新馬泰有的陽光沙灘四季如春我們星市都有,真不知道大過年的你特意跑那去幹嘛,圖他們那兒咖喱味兒更濃啊?」
陸曉妍求人未果開始變臉懟人:「咖喱味兒濃那是印度,幻幻你可好好再學學地理吧!」
她又苦哈哈地跑去求別人,求了一圈人認了一圈的乾親,結果一圈人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有風骨過,誰也肯撿她這白給的乾女兒。陸曉妍又急又愁,簡直快要掉出眼淚來。
剛從行政部核完表格回來的許蜜語,這時主動出了聲:「曉妍,我跟你換吧,除夕我來替你值班。」
陸曉妍又驚又喜,簡直要對著許蜜語撲通跪下去。
「蜜語姐,我愛你!明年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肝腦塗地!謝謝你謝謝你!」
許蜜語笑笑說:「得是我謝謝你。」
陸曉妍一時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許蜜語笑了笑。
要怎麼開口說,如果過年不來酒店值班,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
闔家團聚的日子,能做到闔家的前提是得有個家。
她哪裡還有家呢?
小的家已經散了。大的家也只把她當成個能吸血的活血庫,早該一刀兩斷。
原來越是喜慶團圓的日子,越能照出她的孤獨和慘淡。
但她不想亮出這份孤獨和慘淡,亮出它們無非能叫人同情一下,可同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縹緲廉價的東西,不要也罷。
於是她告訴陸曉妍:「我謝謝你明年即將替我做牛做馬啊。」
*
很快到了除夕這一天。
許蜜語都快忘了以往的春節自己是怎麼過的了,她忙得沒空回想和懷念。
沒想到除夕這一天來酒店辦入住的人會比預計的還要多。她忙著迎賓、接待、訂房,忙得連飯都顧不上吃。
她很感謝這樣的日子裡,酒店能有這麼好的生意,讓她在忙碌中來不及察覺到失落或者惆悵。
就這樣忙忙碌碌地一直到傍晚。
有人來換班,她正好去吃點東西。
在食堂時她意外遇到柯文雪,柯文雪把飯吃得跟搶飯似的快,告訴許蜜語說,客房部給外地員工盡量都放了假,偏偏今晚住店的人多,尤其女客更多,還有很多帶著孩子的,對房間衛生要求很高,導致現在上面人手不夠,她吃口飯就得趕緊上去做房間衛生。
許蜜語也沒跟她說上幾句話,柯文雪就嘴裡帶著最後一口飯衝進了員工電梯。
吃完飯許蜜語回到大堂準備上晚班,意外竟看到陸曉妍回來了。
她驚奇地問陸曉妍:「不是要和男朋友一起去旅行嗎?」
陸曉妍搖頭又嘆氣:「別提了,我男朋友那個媽寶男啊,我們倆都到機場了,他媽還在給他打電話,一直叮囑他穿衣服、吃飯、出門、走路都要注意,錢給他放哪了,卡又給他放哪了,襪子褲衩子都放哪了等等等,直叮囑了一個小時還沒完,最後我男朋友硬是在機場痛哭流涕起來了,說媽媽對不起我出遠門讓你擔心了。我他媽一看,算了,還去個屁旅行,你還是回家當你媽媽的好大兒吧!我就直接把他變成前男友了。」
許蜜語聽得目瞪口呆。
她又羨慕又佩服現在年輕女孩處理感情的果敢幹脆和不拖泥帶水。
她如果早一點有這樣的勁頭,不至於要等到三十歲了才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陸曉妍告訴許蜜語,因為分手了,在家過年覺得鬧心,還得被父母問這問那的,所以乾脆直接拖著行李箱回來上班。
「蜜語姐,我回來了,你就別替我值班了,你趕緊回去歇歇吧!」
許蜜語笑著說好,讓出前台的位置。可一時間她竟不知道這大過年的,有哪裡是自己可以「回去」的。
想起剛剛在食堂吃晚飯時柯文雪說樓上缺人手,她乾脆決定上去幫忙。
許蜜語直接上了行政層。她問柯文雪要了門卡幫她先挨間臟房去撤單。
她的出現和幫忙嚇得柯文雪又驚又喜直嚷嚷:「蜜語姐,蜜語姐!你是老天爺給我降下來的仙女嗎?嗚嗚蜜語姐你也太好了,有你幫忙我可算能輕鬆點!天啊我現在是在被跨部門的領導深情援助呀!」
許蜜語特別理解柯文雪這種本地員工。一到過年他們是最不容易的,要體諒外地員工一年放一次大假想回老家看看的迫切心情,所以他們往往得率先留下來上過年時的班。
柯文雪平時雖然八卦話多,但這時候卻長了明白心眼,沒有特意問許蜜語怎麼過年也留下來加班。
她知道許蜜語離了婚,沒有小家可回。也知道許蜜語有一個怎樣的原生家庭,那個大家她回去了就是深陷龍潭虎穴。
只是一邊做房間衛生一邊閑聊天的時候,柯文雪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無意中還是說了點不該說的話。
那會兒許蜜語已經幫她撤完了臟房的床單被罩,正幫她在鋪床。她在衛生間刷浴缸。
她一邊刷一邊嘆氣:「我媽在家一定在念叨我呢,煮好的餃子她肯定一個都沒捨得吃,肯定為等我回去吃都等涼了。唉!明年我也要提前說,春節期間我有事,我一定得回家陪我媽我爸完整地過個年,省得他們想我,雖然他們離我也就隔了半個城市吧。」
她說完這些話時,半晌沒有得到許蜜語的回應。
隔了一會兒她才聽到許蜜語笑著說:「多好,有個奔頭,你父母在家等你回去呢。幹完這幾個房間你就回家去吧,大過年的別讓他們等久了。剩下的房間我幫你弄,羅清萍不至於不讓。」
柯文雪這時候才能體會到許蜜語藏在心裡的那一點蒼涼。她的父母別說等她回家過年,恐怕連問候她一下都沒有。
柯文雪想說句對不起,又覺得真說出來會再傷害許蜜語一次。
剩下的時間她使勁嘻嘻哈哈地給許蜜語講八卦,企圖分散許蜜語的惆悵思緒。
她講酒店裡誰和誰好在了一起,誰和誰有了一腿之後又劈了腿去和另外部門的誰把腿別在一起。
講著講著就講到了頂樓。
「啊對了,還有個top層的八卦!餐飲部那個你也認識的李崑崙跟我說,早上他去頂樓給紀總送餐,正好聽到薛助理幫紀總接電話,用外放接的,電話裡邊是之前來酒店來得很勤那位蔣小姐,就是一度被傳為是紀總緋聞對象的那個蔣小姐,蜜語姐你知道的吧?就是她。她告訴紀總她晚上有跨年演出,邀請紀總去看呢。」
許蜜語甩單的動作稍微偏了力道,床單大半個都被她甩得差點脫落到地上。她馬上調整動作重新甩了一次。
柯文雪兀自繼續播放八卦:「但紀總回蔣小姐說,自己晚上要回家陪母親一起守歲。李崑崙後來跟我講,男人最懂男人,他說紀總這話一聽就是在找借口不想去看蔣小姐的跨年演奏,所以才把他母親給抬出來。可是蜜語姐你知道嗎,紀總不抬他媽出來還好,他這麼一抬反而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許蜜語這次甩單甩得很好,床單落下時,正正噹噹鋪滿在床墊上。
「他怎麼把自己搭進去了?」許蜜語一邊麻利地用床單包床墊,一邊順勢問著。
柯文雪特意停下一瞬手裡的活,從衛生間探出頭來,一邊看著許蜜語一邊給她講這個轉折:「紀總一說晚上不能去演奏會得在家陪他媽守歲,你猜怎麼著?大招來了——紀總的母親直接在電話里出現了!她說她晚上也要去聽蔣小姐的演奏會,讓紀總開車送她去呢!」
許蜜語包好床單抬起頭,看著柯文雪想了一下,明白了:「蔣小姐是去到紀總家裡,和紀總母親在一起,給紀總打的電話?」
柯文雪點頭:「可不是!」頓了頓她說,「其實對於這個蔣小姐,我們原來私下一直覺得她都快要成紀總女朋友了,因為紀總那間頂樓套房,從來不讓人進,但這位蔣小姐卻能天天進。可是突然有一天開始,她就不來酒店了。我們就猜,可能紀總眼光太高,跟蔣小姐還是沒能處成一對。但沒成想這到了年根歲尾的,蔣小姐開始曲線救國了——既然拿不下紀總,就先拿下紀總的母親。她不動聲色地就把紀總給圍追堵截了。所以這蔣小姐啊,可真不是一般人!」
許蜜語聞聲笑一笑。她似乎比別人更知道,蔣芷純不是一般的女孩子。
「蜜語姐你說蔣小姐最後和紀總能成不?」柯文雪把頭縮回衛生間,繼續一邊刷浴缸一邊問。
她其實並不需要許蜜語的回答,因為她自己問完問題自己就開始了搶答:「我覺得八成能成。不是都說嗎,冷男都怕纏娘。再冷酷的男人,面對一個美女的主動攻勢,早晚都得就範。因為男人么,總是性.欲的動物。如果我們女人的大腦回溝里刻的是個『美』字,那男人的大腦回溝里刻的就是個『性』字。」
許蜜語聽到這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她覺得不想再聽紀封和蔣芷純的事了。她不著痕迹地岔開了話題。
「我看今天好像入住了很多單身女客,有的還帶著孩子。」
柯文雪立刻說:「嗐,我們星市不是挨著鄰省么,鄰省有一些習俗,就是離婚的女人除夕和初一是不許回娘家的,說是不吉利。但她們離了婚,也沒有婆家可回,只能沒孩子的就自己、有孩子的就帶著孩子,除夕和初一先住鄰省周邊的酒店,等到初二再回娘家去。」
許蜜語聽到這,心裡一片唏噓。
她也是個離婚的女人,過年時也無家可歸。
她同時也覺得憤慨。離婚女人只是離了婚而已,只是想告別不幸婚姻重新生活而已,卻要這樣被嫌棄,被拋棄。
她心裡湧起一波壓過一波的蒼涼和難過。熱熱鬧鬧的新年裡,無數人在歡笑在團聚,可誰還能看到酒店裡的四方牆壁間,被新年拋棄的孤獨的離婚女人們?
幫柯文雪收拾完客房衛生,許蜜語回到大堂,翻看一下住客信息。
她想著,或許今晚她這個離婚女人,可以為那些被新年拋棄在四方牆壁間的其她離婚女人們做些什麼。
*
有了母親的出面請求,大過年的紀封沒辦法再繼續推脫蔣芷純的邀約。
傍晚時分,他先回家陪母親吃了晚飯,然後載上母親去音樂大廳觀看新年音樂會。下午時候他就放薛睿和司機都回家過年去了,所以這回是由他親自開車。
蔣芷純給他們留了VIP的位置,正對舞台中央。蔣芷純今晚換了個打扮,是一副成熟又端莊的音樂家的打扮。
她把頭髮挽了起來,穿著曳地長裙,坐在鋼琴前,彎著秀美的脖頸,手指行雲流水地遊走在琴鍵上。
樂聲悠揚,聽得封雪蘭不住感嘆,逮著音樂停歇一下的間隙她就會對紀封極力地誇讚蔣芷純:
「芷純這孩子,太漂亮了!」
「芷純這鋼琴彈得太好了,我都要跟著落淚了!好優秀的女孩子!」
「芷純這麼好的女孩,到底是怎麼培養出來的呢?你說她要是能做我的兒媳婦多好。」
……
紀封任由封雪蘭洗腦式的碎碎念,始終波瀾不驚地看著台上的表演。
不可否認,蔣芷純的確漂亮,今晚他也見證了她事業上的優秀。她的確是他近三十年人生里所見過的,最符合他伴侶標準的女孩。
她的確讓他動過念想想試試看。
可後來那些若有似無的不適感,讓他中斷了這個念想。現在聽著母親不絕口的誇讚,看著台上因為專心演奏而變得閃光的人。他聽見自己心裡有輕輕一聲嘆息。
好像有誰躲在他的身體里,在勸他要不要再試一下。也許那些不適感,放在這個女孩身上已經是個最小值。將來換做別的女人,這份不適感或許只多不少。
這不適感也許說到底就是不習慣。但不適感和不習慣總是能磨合掉的。就像他原來那麼討厭許蜜語,她叫他那麼不適,那麼不習慣。現在不也……
他猛地打住這個念頭,狠狠地打住。
許蜜語沒有一條符合他的擇偶標準。他清晰地告誡著自己。
不再胡思亂想,他令自己認真去聽演奏會。
演奏會快結束的時候,封雪蘭說要去下衛生間。結果她一去不返。
直到演奏會結束,紀封收到封雪蘭發來的信息:我讓家裡司機過來接我先回家去了,你爸爸說等下他也會回家。你不用著急回來陪我守歲,好好陪陪芷純,她是萬里難挑一的好女孩,好好把握住。我叫人準備了鮮花,演奏會結束時記得送給芷純。
紀封邊看信息邊皺起了眉。父親居然要回家過年,這簡直是良心發現。
他隱隱泛起擔憂,那是對父母單獨相處的不放心。畢竟面對父親時,母親的溫婉保持不住三分鐘,就會變得歇斯底里。
正思忖時,台上蔣芷純已經結束演出謝了幕,正直直地向他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