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雨夜下相擁
胡圖被公司下滑的業績搞得覺都睡不好,偏偏連紀封的影子也約不到。幾次三番地托關係求人幫忙從紀封那裡探口風,紀封終於肯通過他的助手薛睿鬆了個口。
這位薛助理通過中間人給帶回的提示就只簡單一句話:讓你太太好好想想酒會那晚發生的事。
得到這個寶貴提示的胡圖,立刻驅車回家,把正坐在按摩椅里享受的太太一把揪出來,讓她好好想想那晚酒會上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
胡圖太太起初還不當回事,胡圖嚴厲地呵斥了她一頓,講出公司現在面臨的危機境況,讓她清醒點看明白他們的處境。胡圖太太立刻開始認真想起來。
想來想去,她一拍巴掌:「這個紀封這麼斷我們家財路,會不會是因為魯貞貞啊?」
胡圖皺眉問道:「魯貞貞?她有資格去那個酒會嗎?」
胡圖太太心虛地說:「她一直求我,說想見世面,我就想辦法把她帶進去了……」
「蠢貨!」胡圖立刻大聲訓斥太太,「你都是我強行帶進去的,那個魯貞貞她有什麼資格去?她配嗎?你把她帶進去,連帶著你和我的身份都一起跟著跌份兒!」
胡圖太太被呵斥得不敢做聲。
緩了緩,胡圖讓她把那晚魯貞貞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趕緊都說出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得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嗎?」
胡圖太太趕緊把那晚的情況說了一遍。
「……總之就是,魯貞貞她說了許蜜語的很多壞話,大家被她引著就一起嘲笑了許蜜語。」頓了頓她想起什麼似的,接著說,「哦對了,你別說,許蜜語在男人身上還真是很有本事,那晚啊,先是有一個帥哥過來替許蜜語解了圍,後來又有一個帥哥過來摟著許蜜語離開。看樣子後面那個帥哥應該就是紀封。許蜜語這女人哦,不得不說真是有一套的,除了酒會那兩個男人,就連聶予誠到現在,雖然跟魯貞貞結了婚生了孩子,也還是對她念念不忘呢!」
胡圖聽完一切,氣得舉起巴掌,狠狠吸了兩口氣才剋制住自己沒有把巴掌揮出去。
「敗家娘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在這碎嘴講八卦?你看不清楚嗎,就是因為你們這些女人講許蜜語的是非,紀封才會切斷和我們旅行社的合作來經濟制裁我們!行、行,你繼續講吧,把公司講破產,然後你和我一起去喝西北風吧!」
胡圖太太立刻害怕起來,慌慌張張地問:「那怎麼辦?要不……我聯繫一下許蜜語吧!以前她總來給我送滷肉,還經常幫我按摩,我跟她說讓她告訴紀封撤銷不合作的禁令,這點情面她應該還是會給的。」
胡圖只覺得血壓往頭頂沖。他指著太太就罵:「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蠢?你哪來的臉說出剛才那番話的?你現在是需要求人家許蜜語幫忙,不是要拿曾經她伺候你那點事來當交情!」
胡圖太太被罵得大氣都不敢喘,出去外面時挺胸抬頭的太太范兒完全都被殺沒了。
胡圖緩了緩,對太太說:「我現在知道紀封是什麼意圖了,他就是要給許蜜語出氣。想讓許蜜語出氣,看來就得你們去給許蜜語道歉。這樣,你聯繫一下魯貞貞,你們都去跟許蜜語好好道個歉。」
胡圖太太小心翼翼說道:「魯貞貞肯定不會去給許蜜語道歉的……」
胡圖暴怒吼道:「她不去,許蜜語出不了這口氣,紀封切斷合作,我的公司等著賺不到錢、破產倒閉,那你就等著跟我離婚、後半輩子做個窮光蛋好好地窮死吧!」
胡圖太太嚇壞了,趕緊從沙發上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跑去給魯貞貞打電話,好說歹說地讓魯貞貞明白現下公司的境況,讓她去給許蜜語道個歉。
但一向巴結她的魯貞貞,這次居然強硬地先掛斷了電話,表示死也不會去給許蜜語低頭道歉。
胡圖太太戰戰兢兢地把這個結果傳達給胡圖。
胡圖憤憤責罵她:「廢物!除了花錢什麼都干不好!」
靠他太太聯繫魯貞貞這條路沒走通,他直接找來了聶予誠,並對他當頭怒斥:「你真是娶個好老婆!」他把事情原委告訴了聶予誠,並給他下了通牒,「聶予誠,我把暢漾旅遊的股權買下來,花了我所有的積蓄,我不允許它就這麼慢慢垮掉。我把你提到副總,在合同里對你也是有條款約束的,如果你沒能讓旅行社持續盈利,得你自己掏腰包來賠償這個損失,這你應該記得很清楚。所以今天這事,我不管你想什麼辦法,趕緊讓你老婆去道歉,否則因為這事給公司造成的所有損失,都算你們的,你們自己賠吧!」
聶予誠知道前因後果後,從胡圖家出來,坐進停靠在馬路邊的車裡,一支接一支地吸煙。他對許蜜語感到心疼和抱歉,對魯貞貞、對現在的生活感到疲倦與厭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一步錯步步錯,把生活一點點過成眼下樣子的。
回想離婚前,他因為心煩焦秀梅又來搗亂,站在酒店鏡子前刮鬍子,把自己下巴刮出一條血口子。那時許蜜語緊張地跑過來看,又是吹氣又是找棉簽給他擦傷口。她緊張他、又討好他讓他別生氣的樣子,好像就在眼前似的。可一切都已經恍如隔世般。
他抹掉眼角跑出來的水珠,狠狠熄掉煙,開車回家。
到了家魯貞貞還沒睡,母親也來了。她們正在因為看孩子的事情大聲吵架。魯貞貞怪他母親手伸太長什麼都要管,母親責罵魯貞貞是騙人的妖精,結婚前對自己千依百順,結婚後就變臉處處和自己對著干。還說早知道她是這樣的女人,就不該讓兒子和前妻離婚。
聶予誠看著兩個女人吵得誰也不讓誰,瞬間有對這個世界厭煩透了的感覺。
等她們吵夠了,母親臨走前對他放下一句狠話:「要不是因為孫子還小,我一定讓你和她離婚!」
聶予誠走進卧室,孩子正在睡覺。他把魯貞貞叫到客廳來。
魯貞貞沖他埋怨:「你媽剛才那麼說我,你就干站著聽,也不幫我說兩句話!」
聶予誠懶得理她,直接交代她說:「明天早點起來,收拾一下,我帶你去斯威酒店。」
魯貞貞立刻豎起尖刺似的聲音問:「去幹什麼?」
許蜜語被他酒後笑容驚艷到。他從來表情里都帶著幾分嫌棄和嘲諷似的,現在卻純純粹粹只是笑。
真是直擊人心一般的笑容。
心跳漏跳一拍,她趕緊喝一大口酒給自己澆築點鎮定。
然後問他:「你笑什麼?」
紀封看著她,連聲音都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你把我們的一百件事做到哪裡了,記得這麼清楚,我很開心。說明你沒有忘記我。」
他其實記得,而她也沒忘,這真叫他開心。
許蜜語立刻轉開頭,慌亂地又喝一大口酒。
「胡說八道,我只是單純記性好。」她強行狡辯。
紀封依著她:「好,是你記性好。」頓了頓,他話鋒一轉說,「不如我們現在接著那一百件事中斷的地方,玩一下真心話大冒險怎麼樣?算是助助酒興。」
他看到許蜜語有點猶豫,就對她激將:「是不是怕輸?」
許蜜語立刻一揚下巴,帶著不服輸的小驕傲說:「好啊,來玩。」
「怎麼論輸贏?」紀封立刻問。
「簡單粗暴點,就石頭剪刀布吧。」許蜜語說。
她對這個從小玩到大的項目還是有點信心的。
結果第一次石頭剪刀布,許蜜語就輸了。
紀封看著她被酒精暈染得淡粉的臉頰,心頭一動。
他啞著聲直接問她:「還喜歡我嗎?」
他看到許蜜語的眼睛被問得一下瞪大。
他以為她會選擇喝酒。
結果她看著他的眼睛,竟對他一點頭。
紀封手腕一抖,酒杯都差點拿不穩。
他強自冷靜。
下一回合是許蜜語贏了。
她也看進紀封的眼睛裡,對他問:「嫌棄我結過婚嗎?要說實話。」
紀封馬上回答:「沒有。」
兩個字,字字果斷,毫不猶豫。
下一回合,紀封反問許蜜語:「你覺得,我嫌棄過你嗎?」
許蜜語點頭:「嗯。」
紀封看著她,不知道說什麼。一仰頭把酒都喝掉了,然後又給自己倒上。
「什麼時候我讓你覺得我嫌棄過你了?」紀封忍不住追問。
許蜜語動了動嘴唇,好像很難啟齒的樣子。
她也一仰頭把酒喝掉,又給自己倒上一杯,再喝下一半後,膽子終於被酒精壯好了。
她轉頭看著紀封,深吸口氣說:「你每次跟我那個之後就立刻去洗澡,不管多累也一秒都不耽擱地衝進浴室去,你這樣,不是在嫌我嗎?」
紀封頓時一臉的震驚錯愕,他憤憤地把杯里的酒一口喝下去,然後喘著氣,轉頭瞪著許蜜語問:「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幾乎有些語無倫次,「我每次動作那麼大,每次都一身汗,黏都黏死了……我立刻去洗,我還不是、我還不是怕你嫌我有味道么?」
「……」居然是這樣嗎。
雖然是被噴了一通,但許蜜語解開了一個心結,被噴得很開心。
她默默低頭喝酒,躲避紀封熾熱中含著憤憤的眼神。
許蜜語忽然想到什麼,借著酒勁大起膽子也壯起脾氣,扭頭對準紀封又問:「你剛才說你沒有嫌棄我離過婚,可是之前有很多次你的表現明明就是嫌棄或者介意的!」
紀封費解:「哪次,你說出來。」
許蜜語想了想,臉先紅起來,但還是堅持說道:「你總想那個,連工作時候也不老實,我告訴你是你自己說過要公私分明的,結果你說,你剛開葷,不像我……雖然當時你話沒說完,但你的意思就是不像我,我結過婚,嘗過葷。」
紀封著急地想解釋,但被許蜜語打斷。
「聽我說完!」
紀封煩煩地一掃頭髮,仰頭喝光酒。
「還有一次,我給你按摩,你說舒服,問我是專門去為你學的嗎。但事實是,我之前是為了我前夫去學的按摩,你也察覺到了,於是你說沒關係為誰學的不重要。可是後面你就開始鬧情緒,很發狠地和我那個,很不痛快地發泄情緒那種!」
紀封再次錯愕在那裡,眼睛瞪著,嘴巴半張,滿臉寫著冤枉。
「我那次,我用力,我……我明明是被你按得受不了了!你知不知道你那個手法,是個人都會控制不住?所以我才會那麼衝動,可你居然能聯想到我是在不痛快地發泄?你這個女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他說著忍不住戳了一下許蜜語的額頭。
許蜜語的腦袋歪了過去,卻歪得有些開心似的。
紀封又戳掉了她的一個小心結。
紀封把兩個酒杯都倒上酒,對許蜜語氣咻咻地說:「罰你喝下去。」
許蜜語聽話地仰頭喝掉。紀封也一仰脖子喝光了杯中酒。
放下酒杯後,紀封扳過許蜜語的下巴,讓她看著自己。
然後他正了神色,對她一字一句說道:「下面的話,是分手前的紀封講給分手前的許蜜語的。」
「蜜語,你離過婚的經歷消失不掉,我既然選擇和你在一起,就一併接受你的所有經歷。你要明白,我不在意它,我在意的是我不小心提起它時你的感受。
「因為每次我一不小心提起它,你就渾身一僵,我就會想,壞了,是不是無意中冒犯傷害你了?我就努力想要彌補。可在你看來,這是不是成了我介意你的過去、發了通情緒後又拚命想要彌補你?你如果這麼想,那對我來說真是天大的冤枉。
「還有,我也坦白告訴你,想到你前夫,我的確會有一點吃醋,但不是針對你有前夫。你生命里出現過的男人我都會吃醋,包括段翱翔那天把他的衣服給你披,我也很吃醋。沒辦法,只要我心裡有你,吃醋就是改不了的。而且不管你以前和你前夫經歷過什麼,不重要,那是過去的事,我要和你發展的是將來的事。」
紀封頓了頓,聲音喑啞了下去:「這些話我應該在之前就對你說明白的,那樣也許我們就不會分手。但我沒有談過戀愛,不懂得怎麼溝通。」
他看到許蜜語的眼眶紅起來。
他的心就想被誰用力握了一下似的,微酸著發疼。
「不許哭。」他外強中乾地亂下命令,「你哭了我這裡難受。」他指尖點著自己心口告訴她。
許蜜語收起淚意,對他笑起來。
結果他還是不滿意:「也不許笑!」他抬手去抿平她嘴角,「再笑我可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許蜜語趕緊轉移話題,把真心話大冒險和他繼續下去。
結果這次又是許蜜語輸。
紀封眼光灼灼地看著她問:「為什麼要堅持和我分手?」
他哪裡做得不好,她可以說出來,他可以改。可是為什麼不給機會,堅持要分手?
直到問出這個問題,紀封才察覺到自己心裡因為分手,其實有多受傷。那些過不去的、越來越大的後勁,不過是他這份傷的瀰漫性表現。
許蜜語看著紀封,這次終於坦承地表達自己的內心:「是我的問題,是我的錯,是我覺得自己不夠好,配不上你。」
她說到最後,語帶哽咽。
「現在還這樣想嗎?」紀封看著她的眼睛問。
「現在正在努力消除這樣的想法,在努力讓我自己變得自信。」許蜜語帶著鼻音,一五一十地回答。
紀封的嘴角慢慢地翹起來,翹上去,翹得高高的。他臉上漾開肉眼可見的開心。
他們互相望著彼此。他們從來沒有這麼開誠布公地聊過天。
在這樣一個讓他本來失眠的雨夜裡,他們聽著雨聲喝著酒,也打開了彼此的心扉。
紀封覺得這一刻是他人生中少有的幸福時刻。
他快收不住了。可許蜜語還在努力剋制。
她轉移他的注意力問:「你知道一百件事的下一件是什麼嗎?」
紀封看著她回答得心不在焉:「是什麼?」
許蜜語告訴他:「是一起講一件自己小時候的事。」她和紀封撞撞杯,喝口酒,然後說,「那我先講吧。」
紀封支著手肘,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聽她說。
「我給你講講我的娘家有多可笑吧。」許蜜語盡量輕鬆地笑著說,「小時候因為許蜜寶嚷嚷想要野營,我們全家就在周末一起出去野營了一次。野營的時候他們總讓我干這干那,我嫌煩,就跑到林子里躲著,結果就睡著了。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家人都不見了,就只留了下一地的垃圾。原來他們已經回家去了。多可笑,我的家人們,回家的時候誰也沒發現少了我。
「後來我自己走了一夜走回到家,我一路走一路害怕得直哭,終於在天亮的時候走到了家。結果你猜怎麼著?」許蜜笑著告訴紀封,「我走進院子的時候正好焦秀梅早起,她還以為我也是早起,並且打算往外偷溜不想給家人倒尿桶。你說多可笑啊,一整夜,家裡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少了我。」
許蜜語笑得眼淚掉下來,她一把抹掉,「那時候我就想,是不是我自己不夠好,才得不到家人的關注和愛?我就努力幹活,努力聽話,努力笑,努力逢迎每個人,希望得到關注和喜歡。我也是從那時開始,丟掉了自我和自信,活成了一個只想取悅別人的人。紀封,」許蜜語用水洗過似的眼睛看著紀封,一字一句告訴他說,「是你在我三十歲的時候幫我找回了我自己。謝謝你,紀封!」她說完這句話,一邊笑著一邊又掉下眼淚來。
紀封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拉進懷裡,拍著她的背細細安撫她。
他也給她講自己小時候的事。
「這件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連我母親都不知道,我為什麼總是會在這種雨夜裡失眠。」
他喁喁細述著,告訴許蜜語烙印在自己童年時的一塊傷,一塊從不曾掀開給別人看的傷。
「八歲那年,我記得那時候一連一個月都是這種秋雨天。在那一年雨下得沒完沒了的時候,我比同齡其他孩子更早知道了什麼叫出軌。我從我母親變得歇斯底里的壞脾氣里,從她一通通打過去先是懇求我父親回家然後馬上變成咒罵的電話里,知道我父親出軌了。」
許蜜語在紀封懷裡一僵。
他也有這樣的隱痛。她反手開始輕拍他的背。
「後來有一天,就是像現在這樣的一個雨天,在雨下得濕冷黏膩的夜裡,我母親把我從被窩裡拖出來,帶著我去了我父親和他情人的家門口,逼著我上前去敲門,逼著我去求我父親看在我的份上,跟我們一起回家。」
許蜜語聽得渾身顫抖。她以為只有自己是家庭的不幸品,可紀封母親對八歲的他所做的事,和自己父母沒有分別,他們都在傷害自己的孩子。
她從紀封的懷裡退出來,看著他的眼睛,看到他眼底的疼痛。
她抬手撫上他的臉,想給予他慰藉。
「我不想去找那樣的父親,還是去他情人的家裡找。可是我的母親告訴我,如果我不去找,我就不能回家,不能睡覺。於是我和我母親對峙在雨夜裡,整晚都沒睡。那一晚的雨就像現在這樣,滴滴答答個不停,那個聲音對我來說到現在都像個魔咒似的。那一晚雨水黏膩濕冷的感覺,直接刻在我骨子裡了,讓我從此以後但凡是到了這種陰雨綿綿的季節,都會失眠睡不著。」
許蜜語看著紀封。她已經明白,他的失眠不是他的矯情也不是他的富貴病,那是他小時候他失責的父母烙印在他精神和心裡的重重傷痛。
她輕撫他的臉頰,安慰他。
「別擔心我,我現在很好。」紀封看著許蜜語為她心痛的眼神,反過來安慰她,「你以前總說我敲醒了你,把你從原生家庭里拯救出來。其實你也敲醒了我,讓我也能處理好我家庭里的問題。」
紀封問許蜜語:「還記得你生日那天,我們在酒店套房裡的那場交談嗎?你讓我看清一件事——我之前總是嫌棄你和糟爛家庭做不了切割,而我自己又何嘗不是?你讓我這個當局者迷的人,知道了該怎麼做。那場交談之後我出差去了,回來之後我就跟我母親說,我和我父親,她只能選一個。我讓她明白從小到大她都在傷害我,她一直都是一個自私的母親。如果今後她再企圖靠我讓我父親回家,那我就和她、和這個家做徹底的割裂。」
停了下,紀封的表情裡帶起磨難過後的欣慰:「你知道嗎,那晚我母親無聲哭了很久,她開始醒悟過來了。她對我懺悔從小對我的傷害,她終於明白為了那樣的丈夫傷害兒子不值得。而從那天之後,她真的沒有再用我做籌碼去讓我父親回家。」
「蜜語,」他抬手撫她臉頰,滿眼都是感激和柔情,「其實不是我改變了你,是你改變了我!」
他握住她的手,貼到嘴唇上輕吻。
「還有,應該是我謝謝你,在這個我又失眠睡不著的夜晚,謝謝是你陪著我,蜜語!」
他們兩個人望著彼此,像望著童年時受傷的他們。他們吻在了一起,給予彼此曾經都受到傷害的靈魂,最柔情的慰藉。
他們閉上眼睛細細密密地擁吻著,那一吻很溫柔,很動情,很綿長,唇齒間像無聲細語著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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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蜜語再睜開眼時,已經是早上了。天還很陰,雨也還在下。
床畔是空的,紀封已經走了,但昨夜的柔情繾綣還縈繞酥麻在許蜜語的身體和靈魂里。床頭小桌上留著紀封寫給她的字條。
他告訴她:「想讓你多睡會,所以沒有吵醒你。我出差去了。等我回來,我有話對你說。」
許蜜語看著字條發自內心地笑起來。
她好像知道他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