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彷彿發生在一眨眼之間。
當《荒野大贏家》劇組從新疆回來時, 穆家上下幾十口人, 一多半都被穆休倫投進了監獄。沒進監獄的人全部戰戰兢兢地縮在了家裡, 曾經叫嚷著要揭露蘇瑾姐妹倆身份的穆夫人,也沒了聲音。
穆休倫饒了她一命, 他把她手裡的所有證據都清繳了, 然後給了她一筆錢, 把她送到了某不知名小國。
從始至終, 穆休倫都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過蘇紀時,而是全憑自己的手腕默默壓下問題。
穆家一夕之間覆滅, EXP集團供應的問題金屬建材波及很大, 和他們有供應關係的公司人人自危, 開始進行內部糾察, 問題產品能召回的立即召回, 召回不了的便進入索賠程序。
這件事網上網下鬧了好一陣子,好幾個國字頭媒體進行跟蹤報道, 還有國家質檢委下了紅頭文件, 這才勉強安撫住民心。
曾經風光無限的EXP集團宛如秋風裡的小白菜,被其他幾個礦業集團分割, 穆休倫自然也沒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吞併了其中幾家子公司。
剛吞併那陣子, 穆休倫幾乎沒睡過一個整覺,連續一個月都在辦公室里度過。
他加班, 高嶺也跟著辛苦。
不過有股權做為激勵,高嶺恨不得能再多辛苦辛苦。
這種商戰範疇的事情, 網上的吃瓜群眾們只能跟著看個熱鬧。很快,大家的視線就被其他新聞轉移了。
而在此期間,《荒野大贏家》新疆篇進行了放映,正如鄭導當初所說,周晶的所有戲份都被刪得一乾二淨。
好在她本就是客串,即使刪掉她的出鏡,也不影響。
節目播出前,網路路透的雪地賽馬比賽就吊足了觀眾胃口。等到正式播出時,收視率瞬間突破了4%——而這,已經是絕大多數綜藝收官集也無法企及的高度了。
在新疆之行中,吸引觀眾的不僅僅是可可托海的壯美風景,蘇瑾在節目里貢獻的無數絕佳鏡頭,也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
不論是她隻身深入野狗群去救狗、還是「姑娘追」比賽中一襲紅裙惑人……每播出一集,她的名字就要空降一次熱搜榜首。
蘇瑾工作室里負責宣傳的小妹妹,剛開始還熬夜監管超話、控評熱搜,到後來她已經麻木了,要是哪天蘇瑾沒上熱搜,那才稀奇呢。
接著這股東風,《荒野大贏家》節目組踏遍亞洲的好山好水。
他們深入叢林,也入過沙漠……不論是去什麼地方,蘇紀時都表現的格外老練。
追這節目的人不僅僅有普通觀眾,還有很多戶外愛好者。無數人對蘇瑾的表現大為讚歎,稱她技巧嫻熟,讓人刮目相看。
這檔節目不僅在國內火爆,同時很快登頂了discovery亞洲頻道的榜首。無數雪花般的邀請飛了過來,蘇瑾的名氣一時間達到了頂峰。
蘇紀時和穆休倫兩人都忙於工作,明明剛確定關係,卻聚少離多。
好在兩個人都不是那種糾結於一時情愛的人,平時工作時各忙各的,一有假就盡量湊到一起。
小情侶湊在一起能做什麼?
自然是談情說愛。
蘇紀時卻說:「打住、打住。咱倆時間每分鐘都以『萬』計,我看談情說愛就免了,咱們還是趕快進入正題吧!」
穆休倫問:「正題是什麼?」
蘇紀時:「談性說愛嘍。」
「……」
蘇紀時又問他:「你覺得今天在哪裡好?浴室,鏡子,還是陽台好?」
穆休倫想,蘇紀時性格如此坦蕩,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小女生的矜持與羞澀,也不知這究竟是好是壞。
後來經過穆休倫多次親身體驗,仔細品嘗,反覆回味……他認為,坦蕩,還是蠻好的:)
……
兩人見不到面的日子裡,除了微信以外,最常靠遊戲聯絡。
蘇紀時為了挖礦特地建的小號已經滿級,背包里塞滿了礦石,已經到了用人民幣砸也無法擴充的地步。
於是理所當然地,她新建了三個小號。
這三個小號,分別叫做礦工一號、礦工二號、礦工三號,連帶著蘇紀時的大號在一起,組成了一個挖礦小隊,後來小隊逐漸升級,就變成了公會。
於是當穆休倫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上遊戲時,驚訝發現自己成為了「挖挖更健康」公會的副會長,而他們公會僅靠挖礦,積累的遊戲內資金就達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蘇紀時得意洋洋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穆休倫:「驚喜、意外。」他問,「你工作這麼忙,哪裡來的時間挖礦?」
蘇紀時回答:「找代練嘍。」
穆休倫無言以對,但轉念一想,蘇紀時閑暇時的娛樂節目有限,又不能隨時隨地親近大自然,只能靠這種辦法一解閑愁了。
正巧最近他的工作告一段落,而現在又是春風送暖、草長鶯飛的日子,於是穆休倫擠出半天時間,邀請蘇紀時去馬場踏青。
蘇紀時很久沒有見到Linda Hu了,這時自然開心。
只不過她有些愧疚:「我搶了它的男朋友,它會不會不開心?」
穆休倫哭笑不得。
為此,蘇紀時特地帶了它最愛吃的水果胡蘿蔔,打算好好討好它。
好在Linda Hu是位大度的姑娘,她見到蘇紀時後,依舊親親熱熱地蹭她,還把長長的下巴放在她肩頭,等著她摸。
蘇紀時翻身上馬,牽著韁繩繞著草場轉了數圈,跑到大汗淋漓才停下。
她停到穆休倫面前,俯下身子伸出手來,主動邀請道:「要不要上馬?」
穆休倫的回答是拉住她的手掌,借力起身,翻上了馬背。
Linda Hu不愧是最優秀的溫血賽馬,即使背上馱著兩個人也不覺得吃力。它悠閑地一邊吃草,一邊在草場里溜達,蘇紀時便靠在穆休倫懷裡,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悠閑時光。
他們兩人都知道,等到蘇紀時回美國後,他們就要正式開始異國戀了。就算兩個人都不是「戀愛腦」,在熱戀期就要分開,還是會有些捨不得。
蘇紀時忽然道:「對了,你七月份有空嗎?」
像穆休倫這樣事業處於上升期的總裁,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劈成四十八小時用,蘇紀時擔心他七月份有安排,故而提前數個月就要「預約」。
穆休倫問她怎麼了。
蘇紀時在馬背上半轉過身,看向他:「我的畢業典禮就在七月,我希望你能來。」
她語氣平靜,就像是在敘述別人的事情,可話里透出的寂寥,卻讓穆休倫很替她心疼:「我高中畢業後就去美國讀書,沒管我爸要一分錢。他說,他不會給我學費,我也不需要給他養老。所以自從我成年後,我就再沒和他聯繫過。」
「本科的畢業典禮上,同學們都有親人在場,只有我一個人。」
「碩士的畢業典禮上,依舊只有我一個人。」
「現在我博士畢業了,我不想只有一個人了。」
蘇紀時抬眸看向他,笑容恰似春光明媚。
「穆休倫……你願意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嗎?」
男人喉結滾動,明明只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他開口時,卻鄭重的像是在許下一生的承諾。
「我願意。」
《荒野大贏家》拍攝接近尾聲,距離蘇堇青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蘇紀時在娛樂圈呆了半年多,當初她剛踏入這個圈子時,心中有著諸多不確定;而現在,她不僅有了一段絕妙的經歷,還遇到了很多重要的人。
她沒有遺憾。
在離開之前,她又去母親墳前掃了一次墓,只不過這次,她叫上了穆休倫。
陵園很安靜,春天已經來了,道路兩旁都長出了細碎的嫩芽。兩人手牽著手拾級而上,蘇紀時嘴裡哼著歌,音調輕快。
穆休倫問:「你唱的是什麼歌?」
「其實我也說不出來。」蘇紀時語氣懷念,「在我八歲之前,每天晚上,媽媽都會哼著這首歌陪伴我們姐妹倆入睡。自從她離開後,我再沒聽過。我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首歌了,但是當我踏上這裡時,這個曲調忽然就在我腦海里出現了。」
她和堇青的媽媽是一位小學老師,不是什麼重點名校,只是小城裡一個不起眼的小學。在那種學校里,副科老師很多都是兼任的,蘇媽媽教美術、教手工、還教音樂。
小的時候,她一直以擁有這樣的媽媽為傲。
媽媽會為她們彈琴、為她們唱歌。姐妹倆便在琴聲里扭動四肢,翩翩起舞。
蘇堇青膽小,明明很有天分,可若是有外人在旁觀看,她就不敢跳了,即使再怎麼鼓勵,她也怕得縮成一團,膽子小的像一隻小白兔。而她不一樣,她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若是有人看,她反而更勇敢,即使跳的糟糕,也很樂於表現
自己,那模樣像極了張牙舞爪的小貓咪。
那時候還有人說,姐妹倆能歌善舞,長大後一定能當明星。
只是沒想到,最終是內向的蘇堇青踏入了光怪陸離的娛樂圈;而看上去活潑開朗的蘇紀時卻背著書包、拿著地質錘,一路讀到了博士。
不過,那人的「預言」也算是準確。誰能料到,最後蘇紀時也稀里糊塗地當上明星了呢?
兩人一邊聊著小時候的趣事,一邊邁步走向了蘇母的墓碑。
蘇母因為一生教書育人,故而她的墓碑被雕琢成了一本攤開的書。書的左側寫著她的名諱,右側則是並排的蘇家姐妹的名字。
他們並肩站在墓碑前,矮身放下了懷裡的菊花。
「媽,我來看您了。」蘇紀時拿出一張手帕,一邊擦拭墓碑,一邊輕聲為她介紹,「我身旁的這個人是我現在的男朋友。」
穆休倫輕咳一聲,提醒:「我建議你把『現在』兩個字去掉。」
蘇紀時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想當我『以前的男朋友』?」
「……」穆休倫忙說,「我的意思是。我不止想當你『現在的』男朋友,還想當你『一輩子的』男朋友。」
「我懂了。你打算和我談一輩子戀愛,永遠不結婚?」
穆休倫:「……」
真是多說多錯。
明明應該是滿懷沉痛的掃墓時間,但兩人聚在一起,彷彿有說不完的笑話、談不完的話題。
這一點,也是蘇紀時萬萬沒想到的。
明明兩個人都不是愛開玩笑的性格,可光是彼此對視著,就止不住的想笑。若是蘇媽媽還在世,能夠親眼看到蘇紀時找到了一生所愛,一定很開心吧。
祭拜完母親,下山時,蘇紀時嘴裡碎碎念,懷疑穆休倫給自己下了蠱。
穆休倫說不是蠱。
「那是什麼?」
「如果要用一個東西來形容的話——我覺得你是我的『可控震源車』。」
蘇紀時:「……」
地震大略分為兩種,一種是地球內部產生的自然地震,還有一種是因為人類活動造成的人工地震。比如礦井塌方、建築爆破、空襲□□……等等造成的地震都屬於人工地震。
而在人工地震中,有一種最為常見,那就是由「可控震源車」(也稱物探地震車)進行撞擊產生的地震。
在需要進行地質勘探的區域,可控震源車利用機械對地表連續震動(稱為『炮』),產生地震波。然後再把反饋回來的振動信號加以採集分析,就可以分析出當地的地質構造。
絕大部分情況下,震源車啟動時,周圍數公里都會有震感。
蘇紀時大為感動:「你是說,我的存在會讓你的內心感到震動嗎?」
「不是。」穆休倫挑眉看她,「我是一看到你,就想同你『車震』。」
蘇紀時:「……」
祭拜完蘇母之後,兩人又一同去了穆休倫長大的地方——太陽村。
太陽村是專門給無人照料的犯人之子提供庇護的地方,穆休倫母親冤死獄中後,他便被送來了這裡,直到上小學,才被穆民德接走了。
穆休倫成年後,一直有定期捐助太陽村,為這群同他一樣無家可歸的孩子帶去希望。
孩子們對穆休倫非常熟悉,他一去,大家就嘰嘰喳喳地圍上來。而當他們的目光落在穆休倫身後的蘇紀時身上時,原本喧鬧的氛圍瞬間一靜。
小一點的孩子認不出她,但是太陽村裡還有很多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他們又是驚喜又是膽怯地呆立當場,結結巴巴問:「你……你是蘇瑾嗎?那個電視上的女明星蘇瑾?」
蘇紀時今日沒化妝,和電視上的她稍有區別。
於是她睜眼說瞎話,拿出她的巔峰演技,忽悠這群可憐的小豆丁們:「不是,我不是蘇瑾。」
有個膽大的孩子問:「那你是誰呀?」
蘇紀時大方挽住穆休倫的胳臂:「我是你們穆叔叔的女朋友。」
誰想,穆休倫忽然打斷她:「什麼穆叔叔,我是『哥哥』,熱心企業家『穆哥哥』。」
蘇紀時:「……?穆休倫,你都三十多歲了,還好意思叫自己『哥哥』?」說著,她故意伸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男人下巴細密的鬍渣扎在她手心,痒痒的,很舒服。
穆休倫振振有詞:「太陽村是一個大家庭,新來的孩子管我叫哥哥,有什麼問題嗎?」
蘇紀時說不過他。
他們中午留在了太陽村吃飯。太陽村有一個足夠數百人一起用餐的大食堂,雖然吃的是最普通的大鍋飯,但油水充足,一頓飯有葷有素,營養均衡。
在這裡,一切都要自己動手。吃完飯後,穆休倫主動拿著兩人的餐盤去水龍頭那裡洗碗,蘇紀時則晃到操場上,坐在鞦韆里曬太陽。
這時,有個小朋友磨磨唧唧地晃了過來,在她身邊繞來轉去。
蘇紀時看他一眼,他趕忙把頭轉到一邊。
過一會兒,他又把頭悄悄轉回來,見蘇紀時還在盯著他看,他羞得又把頭轉過去了。
蘇紀時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小孩紅了臉,屁顛屁顛跑到蘇紀時面前,兩隻髒兮兮地小爪子撐到她腿上。
「我悄悄告訴你嗷~」小朋友說,「我們其實從來沒有管他叫過『哥哥』,因為穆叔叔年紀太大啦~」
「……噗!」
「不過呢~」小朋友望著她,又黑又大的瞳仁像是兩顆葡萄,「你又年輕又好看,我們都覺得你是姐姐呢~」
蘇紀時開心地給他抓了一把糖果。
下午,蘇紀時找了一間空教室,給小朋友們上了一節地理基礎課。她給他們講洋流、講板塊運動、講地震的成因,小朋友們聽得津津有味,幾個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
孩子們都叫她「蘇老師」,這個「老師」可和娛樂圈裡的「老師」不一樣,蘇紀時私心覺得,還是前者更讓她開心。
蘇紀時又給孩子們捐了十幾套地質學科普讀物,孩子們一個個樂得直蹦躂,當她走時,一個個拽著她的裙擺捨不得她離開。
穆休倫看到了,酸溜溜道:「……我來過這麼多次,他們怎麼就不對我這麼親密?」
蘇紀時說:「因為你太嚴肅,幾乎不對他們笑。」
穆休倫皺眉。
蘇紀時:「對對對就是這個表情!」
穆休倫:「……」
車子啟動,駛出太陽村,如一支輕舟,向著夜色划去。
蘇紀時倚在車座位上,望著漸行漸遠的太陽村,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笑了起來。
穆休倫問她笑什麼。
蘇紀時說:「你知道嗎,今天中午的時候,有個小朋友偷偷跑來告訴我,說你看上去太成熟,沒有小朋友會叫你穆哥哥,都在心裡偷偷叫你穆叔叔。」
穆休倫:「……」
他默默把車停在了僻靜的路邊,四周一片漆黑,路燈影影綽綽,天上的星星都躲進了雲里。
蘇紀時尚不知自己大難臨頭,傻傻問:「怎麼突然停車?」
穆休倫解開安全帶,降下車座,回答:「沒什麼,穆叔叔累了,想開一開可控震源車了。」
蘇紀時:「……」
蘇紀時:「???」
蘇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