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桃因性格好極好親近,模樣也秀氣可愛,在村子裡的人緣不錯。
有人見到有人惹黃桃哭了,全部都帶著傢伙事兒來了黃桃的院子,遠遠地喊:「你是誰?!離黃桃遠點!」
「無恥登徒子,都闖到院里來了?還要臉不要?!」
雲夙檸側頭看向他們,多是雜靈根的修者以及普通凡人,似乎並不想理會,而是再次重複道:「跟我走。」
黃桃難得態度強硬:「我不!在那裡每時每刻都是煎熬,我無法承受那種壓抑,我想留在這裡。如果你覺得我用了小姐的身體有辱雲家,自當可以將我殺死,取回身體,我不會反抗,也沒有異議。」
「你!」雲夙檸被她的拒絕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你來殺吧。」黃桃認為最為殘酷的死法,恐怕就是被掐死了,不然小主人不會那麼痛苦。
於是她揚起頭來,亮出自己的脖頸給他。
「還要殺人了不成?!」村民不明所以,只知道護短,當即叫嚷起來,舉起手裡的武器朝著雲夙檸攻擊。
雲夙檸利落地閃身躲開,也不欺負這群凡人,最終沒有多停留,選擇離開。
黃桃看著他離開,暗暗握緊了拳頭。
她不想回去。
這是她最為分明的情緒。
然而,當她在第二天一早,看到自己的窗口放著一個百寶玉,還是有了一瞬間的鬆動。
她渡入靈力,查看到裡面都是常備的藥物丹藥,以及可以急救的符籙、法器,還有一些靈石。
她拿著百寶玉左右看了看,未能看到雲夙檸的身影,只能將百寶玉收了起來。
這一刻,懸頌竟然覺得,雲夙檸和自己的性格有些像。
都是嘴巴很壞,卻容易心軟的人。
懸頌甚至有片刻反省,他平日里也這般討人厭嗎?
哦……他應該比雲夙檸更糟糕,畢竟他還有著長者的架子,不給人留半點面子。
他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不過,他並沒有準備改。
他怕他變得溫柔了,反而嚇到那群徒子徒孫,讓那群徒子徒孫開始自我反省,是不是他們做錯了什麼。
或許,不收到那一抹流光,黃桃的後半生都會在那個村子裡度過。
在溯流光谷遇到危險,或者要發布重要消息的時候,會發出流光給在外歷練的修者,第一時間通知所有人。
這道流光需要在谷內有過結印的修者才能夠收到。
黃桃用了雲夙月的肉身,自然也能夠收到。
黃桃起初看到流光的瞬間似乎還不太理解,還當是繞著她飛行的螢火蟲,直到朝著流火一點,流火內傳出了雲夙檸的聲音她才一怔:「谷中有難,切記隱匿行蹤,勿歸。」
黃桃聽到這句話後,單手捧著的柴火全部掉落在了地面上,慌張地四處去看,最終又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谷中有難……
是那個覆面的壞蛋去了嗎?
她突然想到,她認識的「大壞蛋姐姐」非常厲害,搶奪回她的食物只需要一瞬間,她定然可以打敗覆面的壞人。
如果谷中真的有難,她找大壞蛋姐姐不就行了?
只是這鈴鐺珍貴,她初入修真界不久,不知道該怎麼用,若是浪費了著實可惜,還是交給雲夙檸來使用比較穩妥。
做出回谷的決定,也只用了一瞬間而已。
她要回去!
她在屋舍里給照顧過她的村民留下了書信,帶上了一些必備的東西後,馬不停蹄地趕往溯流光谷。
此時的她已經學會了使用傳送陣,在使用靈石方面也精明了很多。
這一次回谷,要比之前順利許多。
她本來還在苦惱,不知道該如何渡過溯流光谷的結界,卻發現河道枯竭,她竟然可以從河道走進去。
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壯著膽子走進去,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險阻,順利得讓她覺得驚訝。
進入到谷中,她才發現了不對勁,谷中空無一人,處處都透著詭異。
她不敢妄動,不敢出聲,不敢暴露行蹤,仗著自己之前做黃狗時總是躲起來的捕鳥記憶,小心翼翼地隱匿在谷中尋找,直到聽到了一聲哀嚎。
她嚇得一動不敢動,躲在了草叢裡直至黑夜。
待到夜深人靜之時,黃桃才從草叢裡出來,朝著發出慘叫聲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移動過去。
夜寂無聲,她的呼吸聲都顯得突兀,無風無霧,無光無月,甚是詭異。
這些年裡她訓練了一些捕獵技能,可以躲在林中不發出一聲,外加有雲夙月的護體項鏈可以隱匿氣息,林中野獸無法發現她,讓她有了極好的隱匿技能。
她靠近了一個洞窟朝裡面看,看到的一瞬間便驚得捂住了口鼻,甚至一陣暈眩。
只見洞窟里有一處深潭,潭水呈現紅綠交融的詭異畫面,綠為水,紅為血肉,兩者不能完美融合,就那麼凝固在了一起。
潭中浸泡著十餘具白骨,而那深潭裡似乎融了許多的血肉,才會變得惡臭不堪。
她想到了白日里的慘叫聲,猜測恐怕是有人將活人丟進了這個帶有腐蝕性的深潭中,讓其血肉被溶解,痛苦而亡。
震驚了一會兒,她才看到洞窟內的狹窄處似乎有一處結界,裡面關押著很多人。
她等待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看守,才更靠近地探頭去看,這才看到雲氏夫婦以及雲夙檸等溯流光谷倖存的修者,都被關押在了結界內。
雲夙檸第一個看到了她,似乎張嘴說了什麼,可惜聲音被結界隔絕。
很快,結界內的眾人都看到了黃桃,雲夫人似乎在示意她快逃,她卻看著洞窟遲疑了很久,最終又躲了起來。
洞窟內的環境複雜,她若是想要進去,必定要經過那處深潭。
此刻的她不會御劍,只能徒步走過去,進入也幫不上什麼忙。
於是她再次躲了起來,躲在了能夠看到洞窟內情況的地方。
她在第二天看到有覆面的修者過來,她認得出來,那些人的穿著和殺死小主人的覆面人如出一轍,只是面具上的花紋有所不同。
那一瞬間,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心臟劇烈收縮的痛。
這也使得回憶之境再次出現了動蕩,產生了劇烈的晃動。
但是她沒有輕舉妄動,而是暗中觀察,看到有修者御物到了深潭中間,擰動了一塊圓石。
圓石擰動,讓結界可以敞開。
被結界關押的眾多修者聲音終於能夠傳出來,卻沒有能力離開,似乎身體內的靈力都無法運轉了,且身體虛浮,沒有力氣,看著結界打開也沒有力氣出來。
一名覆面人冷笑著問道:「還是不肯說出雲外丹的去處嗎?」
「雲外丹已經……毀了!」雲掌門依舊堅持自己的說法。
「不識抬舉!」說著,從人群中隨意拽出來一個人,強行拖到了深潭邊,又問,「說是不說?!」
雲掌門以及其他的修者全部痛苦不堪,雲夫人難過地閉上了雙目,淚流不止。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名修者被浸泡在了深潭之中,血肉消融,人在短短一刻鐘的時間內變為了一具白骨。
過程慘烈非常,那痛苦的哀嚎聲讓人跟著肝腸寸斷,似乎能夠共情他的痛苦。
黃桃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形,那殘忍的畫面讓她雙目血紅,最終也只能艱難忍耐。
等到那些人不再看守,鎖上結界表示明日再來後,她才偷偷地落了一滴淚。
想來,這十幾日內,溯流光谷都是這麼過來的吧?
眼睜睜地看著同門痛苦地死在自己的面前,卻又無能為力。
待到了夜裡,黃桃終於敢離開躲藏的地方,小心翼翼地進入到了洞窟里。
她先是試探性地墊了東西在深潭,可惜這些東西全部都被溶解掉了。
她看著在深潭正中的圓石,做了一個深呼吸,一腳踏進深潭。
結界內,溯流光谷的修者都在阻止,似乎喊著什麼,可惜黃桃聽不到,聲音全部被結界隔絕了。
她只能忍受著血肉被潭水溶解的劇痛,咬著自己的下唇,再踏入一隻腳。
她知道,那些覆面人都在谷中,她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所以她不能發出聲音把他們引來。
她只能這樣踏進深潭,一步步地走進去,血肉被溶解,露出森森白骨,她靠著殘存的,尚未完全溶解的血肉以及白骨支撐,終於到了深潭中心,努力去轉動那塊圓石。
結界內,溯流光谷的修者全部都看著她。
看著那個柔弱的女孩,腿被腐蝕得血肉只殘存了不到三分之一,疼得眼淚橫流,卻一聲不吭。
一定很疼吧……
不然不會將自己的嘴唇咬得流出血來。
她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曾經被他們厭棄,被他們辱罵過的半妖女孩,在此刻竟然成了他們唯一的希望。
結界內,雲夫人更是心疼地哭出了聲:「黃桃……」
叫的是她原來的名字。
她的力氣不大,從腳到小腿的失去血肉的疼,讓她更加虛弱,擰得萬分吃力。
好在她做到了,她成功打開了結界,讓雲夙檸能撲到深潭邊,甩出了自己的腰帶捆著黃桃的腰,將她拽上岸邊。
黃桃終於能說話了,取出自己的百寶玉,用極小的聲音說:「這裡有一個鈴鐺,我取出來……你看看,是不是搖了,她就會來救我們了?我不會用,我怕我用錯了浪費機會……那就真的沒辦法了……她很厲害的。這裡還有丹藥,你看看哪些能讓你們恢復嗎?」
她知道這些人用不出靈力來,便自己將她全部的家當都拿了出來,不知哪一樣能派上用場。
顧京墨給她的鈴鐺,第一個被她拿了出來。
雲夙檸不明白鈴鐺的事情,只是和雲氏夫婦一同服用藥物,快速恢復靈力,接著一同幫黃桃療傷,看看能不能保住黃桃的雙腿雙腳。
其他修者沒能有足夠的藥物幫忙療傷,便握住靈石,吸收其中的靈力,以此還能恢復一些。
這時,洞口突然出現了覆面人,看著洞窟中的情況冷笑:「真當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說著便攻擊過來,跟雲掌門對了一掌,雲掌門勉為其難地恢復了一些靈力而已,遠遠不敵。
黃桃看到剛剛恢復過來的眾人根本不是這些人的對手,不由得有些絕望,難不成她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懸頌看到這裡不由得嘆氣。
說黃桃傻吧,她還一直按兵不動,觀察了情況才採取了行動。
說黃桃聰明吧,她還真的不聰明。
從進入溯流光谷,看到這請君入甕的狀態,就應該知曉谷中定然有埋伏。
空有一腔孤勇,卻沒有聰明的腦子,到底是入世未深的小妖。
這時,黃桃聽到了雲夙檸的話語:「朝著那個鈴鐺渡入靈力搖晃,呼喚其名。」
黃桃趕緊拿起鈴鐺渡入靈力,卻不知該叫什麼,她依稀記得藍衣服的姐姐叫過那個姐姐的名字,可是她忘記了……
她只記住了顧京墨的自我介紹。
於是,她朗聲說道:「大壞蛋,求求你來救救我們!」
手搖銀鈴,鈴聲悅耳,清脆動聽。
在血臭味瀰漫的洞窟中,清幽地回蕩。
覆面人看到黃桃的舉動大笑不止,以為她瘋了:「你在做什麼?」
其他人也跟著一起起鬨:「難不成是個傻子?!」
「用這麼笨的方法救人,恐怕真的是個傻子,還找大壞蛋來救你,哈哈哈哈,沒人救得了你們。」
這時,洞窟中突然出現了另外一道聲音,那人撕裂了空中縫隙,憑空出現,用莊嚴且帶著肅殺之氣的語氣說道:「吾名顧京墨。」
接著是一條火龍奔騰而起,朝著洞窟外撲了出去。
驚慌慘叫,痛苦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