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京墨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火焰燃燒而起,突兀發怒的火蛇一般,直衝懸頌的面門。
這時就連她都不得不慶幸,幸好面前的是迦境天尊,若是別人重傷之際,絕對經不住這般的火焰燃燒。
她努力控制自己,讓自己不會燃得太過分。
然而就算她站起身距離懸頌遠了一些,再瞟一眼懸頌的胸膛,還是會面紅耳赤。
喉間發緊,心口不爭氣地狂跳,彷彿全世界的兔子在她心裡亂蹦起鬨,成千上萬的烏鴉在她耳畔邊聒噪不停。
好白啊——
而且懸頌看著清瘦,似乎還是有肌肉的,那身材的確有些看頭。
明明還包著紗布,她怎麼還是會害羞呢?
顧京墨,你是魔尊啊,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會讓正派修者恥笑的!
尤其看她自燃的還是正派老祖,直接丟人丟到了雲端位置。
她一個人站在小型結界內冷靜。
懸頌坐在床鋪上,看到的是一個圓柱內燃著熊熊火焰,若不是他眼力較好,怕是都看不到顧京墨的身影。
懸頌想說點什麼,最終也只是抿唇不語。免得刺激得顧京墨更為羞惱。
二人尚且沒有仔細聊過懸頌身份的事情,院落里便傳來了聲音。
顧京墨幾乎是在一瞬間熄了火,朝著洞府門走去,在門前停下繼續聽,卻未第一時間出去。
燕祟進入院落,並不理會緣煙閣弟子,徑直朝著顧京墨的洞府走去,同時問黃桃:「小黃狗,魔尊回來了嗎?」
黃桃一向不喜歡燕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討厭,自然沒有什麼好態度,甚至瞥了他一眼。
她不情不願地說道:「回來了,不過懸頌正跟魔尊交代遺言呢,你別打擾。」
「交代遺言?」燕祟聽完冷笑了一聲,竟然真的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黃桃,又問,「怎麼,那個狐狸要死了?」
他這種語氣讓緣煙閣三名弟子憤怒,對他怒目而視。
黃桃首先回答:「就是受了傷。」
「真傷得那麼重,都得交代遺言了,這小子不會風平浪靜地站在外面的,唬誰呢?」燕祟指了一下雲夙檸,接著快速進入到了顧京墨的洞府里。
可惜他進去之後沒找到人,再出來便看到顧京墨已經從懸頌的洞府里走出來了。
燕祟看到之後倒是不意外,直截了當地問:「那個狐狸受傷了?」
顧京墨回答得很簡單:「嗯,不過還好,死不了。」
聽到這句話,緣煙閣三名弟子齊齊鬆了一口氣,心中輕鬆了不少。
迦境天尊可是他們緣煙閣,甚至是整個正派修者的主心骨,彷彿有他在,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迦境天尊四個字,在他們的心裡等同於最大的安全感。
若是老祖出事了,那恐怕是修真界的一大遺憾。
黃桃倒是很意外,她都要出門去打聽哪裡賣壽衣了。
探尋地看向雲夙檸,雲夙檸鬆了松肩,對她笑道:「人在屋檐下……」
燕祟也不去看懸頌的情況,畢竟他對懸頌的安危毫不在意。
他轉頭坐在了院落的石桌前,手臂搭在石桌上,恨鐵不成鋼似的說道:「你打算一直在這裡坐以待斃,什麼也不做嗎?那群人都欺負到千澤宗頭上來了!你還是一點計劃都沒有嗎?」
顧京墨正要說話,卻聽到了識海里的道侶傳音:「我無法讀取他的記憶,他有所防範。」
有所防範。
這四個字讓顧京墨心中一緊。
只有要害她的人,才會防範懸頌的往生術。
若是燕祟也防範的話,難不成就連燕祟也是他們的人?
她救過的人,卻成了要殺她的人,這種失望會化為徹骨的寒。
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顧京墨心中產生了千萬種變化,面容上卻沒有表現出任何,反而笑著道:「不然我還能做什麼?在這裡清凈幾日也不錯。」
聽到這個答案,燕祟當即跳起來,指著洞府說道:「就是因為他?!那個狐狸精?你是魔尊啊!你怎麼成沉迷這種妖孽?」
「也不是……他是我的伴侶。」
「那個會讀取記憶,還能招魂的是不是也是他?」燕祟毫不退讓,咄咄逼人地繼續追問。
顧京墨挑眉:「你知道這些?」
「當然知道,旺角樓的事情鬧得那麼大,事情肯定不像那個小弟子說的那麼簡單,你又不是願意說起過去的人,姓孟的也不會出賣你,那就是被迫讀取記憶了唄。」燕祟從儲物袋裡取出了一袋栗子,一邊剝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
顧京墨沉默下來。
若是燕祟猜到了,會有所防範也不奇怪,畢竟燕祟的記憶里儘是痛苦,不想被人看到也不奇怪。
燕祟則是吃了一會,又問:「就一點線索都沒調查出來嗎?我們這麼多人呢!他們不過是一群躲在暗處的老鼠,還殺不死他們了?」
「有些吧。」顧京墨依舊回答得含糊。
燕祟起身,伸手去戳顧京墨的額頭,手指輕點額頭,一下又一下:「你要氣死我?」
「你是脾氣太糟糕。」
燕祟看到顧京墨的模樣很是生氣,拿起栗子往地面上一摔:「你簡直無可救藥!你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對你失望透了。」
說完轉身朝院外走:「我去調查了,如果被我找出真兇,你就當著我的面把那條狐狸殺了為我慶功好不好?」
「你怎麼就那麼討厭他?」
「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就那麼喜歡他,我哪裡比他差了?」
顧京墨回答不出,只能看著燕祟氣鼓鼓地離開。
待他離開,小院再次恢復了安靜。
緣煙閣三名弟子在短短一瞬間,便對燕祟產生了極大的厭惡,主要是他們都護著自家老祖。
雲夙檸一向不在意旁人,扭頭看向黃桃,聽到黃桃兇巴巴地罵道:「這個人真討厭!」
「嗯,的確。」雲夙檸回答。
燕祟走出沙漠,正想召喚出自己的靈獸,騎著靈獸離開,便看到出現了一道人影。
看到彭玉出現,他的動作一頓,語氣不善地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彭玉無視了他厭惡的模樣,坦然地朝著他走過來:「不過是想看看你在做什麼。」
燕祟撇了撇嘴角,帶起了臉頰上的梨渦。
他走到了沙漠邊的孤樹靠著,懶洋洋地回答:「剛才去找顧京墨了。」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要拖多久!」彭玉聽到這個回答乾脆暴躁出聲,「說什麼抓住了顧京墨的弱點,去給萬慈閣送眷奴冊,教會他們製作眷奴。到頭來呢,還不是那群女修在旺角樓公開了真相,讓你布置幾年的計劃落空?」
燕祟很討厭彭玉跟他說話的語氣,乾脆一記法術祭出。
已是化神期修為,並且是七鬼之一的彭玉招架燕祟的攻擊,也被攻擊得倒退兩步才堪堪站穩。
「別以為你把你私生子的身體給我奪舍了,你就真的是我爹了!」燕祟低聲警告道。
彭玉依舊氣勢洶洶:「我們跟隨你多年,可是復活六道帝江的事情總是遙遙無期,我們還不能問了嗎?」
燕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額頭說道:「我剛剛去給顧京墨下了蠱。」
彭玉的語氣有所緩和:「蠱?什麼蠱?」
「能讓她更加快速走火入魔的蠱。」
「她沒有抵擋嗎?」
「我下蠱向來神不知鬼不覺。」
「又是這麼慢的法子,難道就不能直接圍殺嗎?」
「直接圍殺?」燕祟冷笑出聲,「圍殺她,會引來其他的人幫她,她的那個鈴鐺結契了很多人,只要搖晃,就會有人來救她,丁臾和丁修就是第一個。
「經由拍賣行一事,多人叛變。現在我們殘存的這些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剛剛開始練義父的功法,尚未衝到化神期巔峰,還需要再等等。」
上一次拍賣行的事情,先是殞了幾個,後是那些人怕了顧京墨,生怕被揪出來,乾脆不再和他們合作了。
他們倒是不擔心這些人會告密,畢竟,這無疑是去顧京墨面前送死。
而且,他們手裡有那些人的把柄。
只是幫手變少了,的確棘手。
彭玉不由得懊惱:「那現在就這麼一直等,等著顧京墨調查出我們來?」
「你害怕了?」燕祟冷笑,「怕有朝一日被發現,然後被顧京墨殺了?」
彭玉怒極,大聲反問:「難道你不怕?」
「不怕,死就死了,我努力過了,倒也無憾了。」
「你果然就是個瘋子!」
對,瘋子。
發了瘋地想要復活六道帝江,從最初只有元嬰期的修為,到現如今的化神後期修為,用的是隨時會喪命的功法。
還有他做的瘋狂之事。
他先是調查到了溯流光谷的雲外丹,派人去溯流光谷逼問雲外丹的下落,可惜遭遇了顧京墨的阻攔。
也因此,他知曉了顧京墨會送出鈴鐺,結契救人的事情。
於是他利用了這一點,策划了萬慈閣的事情。
他給萬慈閣眷奴冊時只有一個要求,抓來他知道的那個,擁有顧京墨鈴鐺的女弟子。
萬慈閣的人被□□熏昏了頭腦,並沒有過多猜測,還當是燕祟與那女子有仇,才會想要如此害她。
實則不然,燕祟是想讓那女子有機會搖鈴,叫來顧京墨殺了他們!
這樣,顧京墨又背上了萬慈閣的罵名,以她的心性絕對不會公開這種真相。
憑藉萬慈閣的聲望與好評,觸怒正派修者太容易了。
他還因此被顧京墨救了,有借口賴在顧京墨身邊,還混了一個千澤宗的宮主當。
可惜,成也萬慈閣,敗也萬慈閣。
讓他一怒之下,殺了初靜仙尊跟妄蟄仙尊泄憤。
彭玉最終只能妥協,又問:「那蠱多久會發作?」
「多刺激刺激她,沒多久她就會瘋了,瘋了之後濫殺無辜,說不定就不用我們動手了。」
「現在只能等嗎?」
「可以試試看先去殺了那條九尾狐,他受傷了,似乎很重。」
「好。」
燕祟看著彭玉取出佩劍,似乎準備離開。
猶豫了片刻,彭玉才喚道:「習煥亭。」
「嗯?」他停下來回頭朝彭玉看去。
「你能控制住嗎?會不會不久之後,就會變得如六道帝江一般敵我不分。」
燕祟不甚在意:「我之前未曾去練這門功法,就是在專研化解之法,你放心吧。」
「嗯,知道了。」
二人就此分開。
沙漠邊界,風也變得無力,竟不能驅散炎熱。
灼灼陽光如羽翼,四處翱翔。
千重沙萬層浪,無盡的昏黃。
燕祟站在孤樹下看著黃沙怔怔出神:「習煥亭……」
一個他自己都快覺得陌生的名字。
呵——
忘了也罷,又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習煥亭這個名字你們八成忘記了。
顧京墨引路人的小師父,說起過她和她的夫君合稱並蒂雙刀,她的夫君叫習煥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