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煙閣大殿內。
顧京墨在懸頌的屍身前靜靜站了許久,周圍全是跪拜痛哭的緣煙閣修者。
她聽得很煩。
她掃視了一眼後喚道:「禹其琛。」
禹其琛身為晚輩,此刻沒有資格進入大殿,此刻正規規矩矩地跪在大殿最外圍。
聽到自己被喚,他當即應聲,急匆匆地進入大殿內。
緣煙閣眾多弟子,甚至是禹其琛的師長,都看著禹其琛破格進入只有長老聚集的大殿,表情不一。
前陣子在旺角樓,禹其琛第一次大出風頭。
後來,他和木彥、明以慢還莫名地得到了迦境天尊的青睞,讓緣煙閣眾多弟子們震驚不已,心中還有些羨慕。
就連此刻,也只有禹其琛一名弟子有資格進入大殿。
待禹其琛進來後,顧京墨指了指棺槨,對禹其琛道:「招魂。」
現在整個修真界中,除了懸頌,便只有禹其琛會這門法術了。
禹其琛看到懸頌的屍身還是有些震驚的,在他的思維里,老祖迦境天尊是無所不能的,怎麼有人能殺得了他?
不過聽到了顧京墨的命令,他還是快速用法衣衣袖擦了擦眼淚,接著施展法術。
然而,使用過後竟然毫無反應。
禹其琛有些意外,嘗試再次使用,依舊沒有反應。
顧京墨又對南知因道:「你們有什麼方法能夠確定,他是魂魄碎了,還是魂魄未亡?」
南知因也在此刻振作起來,對著棺槨施法,接著驚喜道:「師父的魂魄是完好的,並未在屍身中。」
「他沒死。」確定了這件事,顧京墨做了一個深呼吸,開始分析,「他若是還活著,發現自己的身體被你們帶回來了,怕我看到後會受刺激,定然會第一時間趕回來。然而他沒有,只能證明此刻他被困住了。
「尋常的陣法必定困不住他,所以,他要麼身受重傷無法移動,要麼就是因為什麼原因無法回來。」
她被凈霧石壓著靈力,就連道侶的安危都感知不到了。
此刻只能通過外界的手段,來確定道侶的安危。
「他會不會還在墓穴里?」南知因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可能。
顧京墨遲疑了片刻,微微蹙眉。
她確認了自己的腦子真的變得遲緩了一些,如今這般思考之下依舊不夠靈光,氣得抬手拍自己的額頭。
周圍的人紛紛過來阻攔,她才停了下來。
她回頭再看一眼棺槨:「派些聰明的鬥法能力強的去,去的時候警惕些,幸運的話,會遇到一個身受重傷的他,帶回來就可以。不幸運的話,可能是和我一樣走火入魔的人,敵不過就回來,我再想辦法。」
「是。」南知因立即應聲,開始吩咐人返回墓穴。
此刻,沒人在意顧京墨的魔尊身份,齊齊聽從了她的吩咐。
畢竟,他們也是最不希望懸頌出事的人。
顧京墨知曉自己的身體狀態不太好,於是回身招手,對禹其琛道:「你們幾個過來。」
他們幾個人代表誰,禹其琛自然知曉,當即到廣場去尋木彥和明以慢。
顧京墨看了一眼,最終還是嘆氣:「雲夙檸也叫來。」
「好。」
四個小輩到達了懸頌的院落,顧京墨此刻已經搬出了一些捲軸出來。
她抬頭看向雲夙檸,問:「他去之前是不是找過你?」
「沒錯。」雲夙檸將他和懸頌一同檢驗了習煥亭前一個身體的事情說了,還說了他的猜測。
「我們確定了,只要修鍊了那種邪法,經脈就會變得與尋常修者不同。這也是六道帝江吸收了那麼多人的修為,實力強悍到恐怖,也沒有爆體而亡的原因所在,他們的泥丸宮和筋脈都比常人寬大許多。
「這種改變是不可逆的,所以只要修鍊了,自身的體質就會變得不同。
「而且,我們猜測這種功法對魂魄也有侵蝕,畢竟是強制吸收了別人的東西,那些屬於別人的東西就會附著在體內,如若控制不好就會有走火入魔,迷失自我的風險。」
顧京墨單手拄著臉,食指敲著自己的太陽穴,道:「所以,懸頌最初想自己修鍊這種功法為我吸走修為,後來卻發現如果練了,人也就改不回去了,時刻都有走火入魔的風險。於是他決定引習煥亭出來,和習煥亭奪舍,用已經練過這門功夫的身體來吸走我的修為。」
「應該是這樣。」
「可是他遇到了他都未曾預料到的問題,還成了如今的局面,習煥亭有自己的最後殺招。」顧京墨在這時竟然能冷笑出聲,「發現自己被算計時,懸頌的表情應該會很有趣,我若是在他身邊,定要數落他幾句。」
雲夙檸小心翼翼地詢問:「能確定迦境天尊的安危嗎?」
「不能。」顧京墨回答,接著對他擺手,「你去看看他的身體,看看他都經歷了什麼,回來再告訴我詳細。」
「是。」
顧京墨指了指石桌上的捲軸:「你們三個人念給我聽。」
「一起念嗎?」禹其琛拿起捲軸問道。
「一起,我聽得到。」
三人趕緊一人拿起一份捲軸,同時頌念捲軸上的內容。
顧京墨同時聽著三個人的頌念,手指一直有節奏地敲擊自己的太陽穴。
待三人頌念得差不多了,雲夙檸也再次趕了回來,道:「晚輩有些看不懂,但是可以確定,天尊曾經鬥法,身上有一些鬥法的痕迹。他的身體里有晚輩無法解開的禁制,這禁制很怪……」
雲夙檸還沒說完,便聽到了顧京墨的聲音:「那就是習煥亭主動奪舍的懸頌了,懸頌也確實早有預料,所以在自己的身體裡布下了禁制,困住了習煥亭的魂魄。」
「習煥亭還沒死?」雲夙檸難以置信地問。
「現在死了,魂魄還被囚在懸頌的身體里,必定被懸頌滅殺了。若是搞出這麼大的陣仗,習煥亭的魂卻未滅,那他真就沒有資格罵別人蠢貨了。」
顧京墨回答完,提醒道:「你沒找到重點,我讓你看的不是死因,而是他的鬥法痕迹,會讓對方傷得很重嗎?」
「這……怎麼分析?」雲夙檸不由得震驚。
「我剛才粗略地看了,他們的鬥法應該持續了沒有多久便奪舍了,鬥法痕迹很少。」顧京墨說著站起身來,拿出了一個錦盒,裡面躺著一對被修繕完畢的雙釵,她拿起來戴在了自己的髮鬢上,「所以,懸頌那個身體就算有傷,也頂多是墓穴自毀造成的。這種程度的傷他卻沒回來,說明他遇到了其他的問題。」
禹其琛看到她的架勢,不由得驚慌地問道:「您要親自去?」
「我去看看,畢竟早早就聽聞他的徒子徒孫很笨,我不放心,怕他們把懸頌給殺了。」
顧京墨說完,吹了一聲口哨,一隻巨大的鸞鳥起飛,俯衝過來。
顧京墨躍到了鸞鳥的背上,朝著墓穴所在的方向而去。
院落中的四名晚輩看著顧京墨離開,木彥怔了許久,才問:「她剛才為何要聽我們念這些。」
明以慢整理好那些捲軸的同時回答:「應該是在找老祖不能回來的原因。」
木彥好奇:「找出來了嗎?」
明以慢搖了搖頭:「她沒說,應該是這些捲軸里都沒有記載。」
木彥吞咽了一口唾沫,小聲感嘆:「三個人同時念書,她還全聽進去了?」
回答他的是雲夙檸:「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當魔尊。」
顧京墨到達墓穴位置時,南知因正帶人大範圍排查墓穴,似乎想從隱秘的角落找到身受重傷的懸頌。
她坐在藍鳳的背上看了看,並未下去,而是掐指捏算,接著指著一個方向:「藍鳳,去那邊。」
一人一鳥到了一處懸崖峭壁,顧京墨在懸崖邊落下,站在山端看著周圍。
風穿越山澗會變得格外凜冽,吹拂著她的衣衫瘋狂擺動,雙釵上的墜子也在跟著翻飛。
她遲疑了片刻,取下了凈霧石項鏈,放進了自己的儲物法器里,雙手掐訣,開始探查。
就算有著道侶印,僅僅是探查魂魄的位置也有些艱難。
似乎捕捉到了一絲破綻,她當即朝著一個方向縱身而去。
她的體術足以支撐她在山間靈活地前行,腳尖輕點凸出的石塊便可借力,接著躍上下一個落腳點。
如此尋了幾處後,她走進了一個山洞中。
她感知到了人的氣息,那人似乎是在躲避她。
她朝著那邊走過去,接著看到那人瞬間衝出來,對著她發出了攻擊。
僅僅是瞬間顧京墨便已經閃躲開,看著突兀出現的人。
應該是緣煙閣的化神期長老,穿著緣煙閣的長老服飾,只不過此刻的頭髮有些散亂,沒了他們平日里的儀態清正。
他的眼神也是渾濁的,似乎失去了焦距,難以自控地朝著她發出攻擊。
她沒有還擊,而是在觀察。
「不熟悉這具身體嗎?」顧京墨看著他攻擊的狀態,「應該之前是土系靈根,用不慣這個身體里的金木兩系靈根吧?」
那人自然不會回答,而是瘋狂地繼續朝著她攻擊。
顧京墨看著他輕笑了一聲,終於抬手拔下了自己的雙釵:「懸頌,你無法自控了嗎?是什麼控制了你?蠱?」
懸頌未答,笨拙地使用出了金系功法來。
「看來不是,我聽到那幾個小子讀的秘術了,你的狀態與蠱不一致。」她說著,卻也看不透。
不過,她不急,反而看著懸頌笑得帶了些妖氣:「懸頌,你不是九尾了,還不熟悉這身體。而我只有元嬰期,這般看來也算公平。我們打一架吧!趁現在。」
懸頌自然不會回應。
顧京墨卻在笑:「別怕,你狼狽的樣子別人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
顧京墨一直都很想與懸頌打一架,看看仙界老祖和魔門魔尊究竟誰更厲害。
現在懸頌不能自控了,來攻擊她,她並不會怪他。
那就打一架吧。
就當懸頌不是失誤了,而是給了她一次鬥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