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第二天下午的課是滿的,他翹掉了第二堂。
走在人群里把自行車推出來——自行車是新買的,昨天那輛放在外面被人偷走了,他在學校東門修車店裡又買了輛二手車。據說二手車不容易丟。
在正式考到駕照之前,自行車就是他主要的交通工具。
今天中午他抽空把頭髮剪短了,變得和以前一樣,露出額頭和耳朵,清爽齊整。因為個子太高,看人的時候他目光會微微低垂,有那麼點睥睨眾生的味道。
正是下課高峰,路口堵了不少人,南風扶著自行車不緊不慢地等著。
離他不遠處,有一小撮姑娘在竊竊私語。
「從來沒見過臉上有疤還能這麼帥的男人,有顏任性。」
「我感覺他有疤之後變更帥了耶,更man了!」
「好想做他臉上的疤,這樣我就可以永遠親他啦……」
「好想做他的自行車,天天被他騎。」
「……尼瑪!」
「他手上戴的那個是什麼黑科技,我表示看不懂。」
「卧槽宇舶,裝逼利器。」
「『卧槽宇舶』是一種表嗎?」
「……宇舶是表,前面那倆字是語氣助詞。」
blabla……
他們很小心地控制著音量,南風並沒有聽到。幾人不知道又嘰嘰咕咕說了什麼,其中最漂亮的一個女生被她們推出來,她紅著臉走到南風面前。
漂亮女生:「南風,從這裡到逸夫樓好遠,你能不能載我一程呀?」
南風低頭掃她一眼,「抱歉,我腿腳不好。」
***
從n大到樹青體校,騎自行車只需要二十分鐘。南風到的時候,陸笙和徐知遙還沒過來,他先去找了衛校長。
「校長,以後陸笙的牛奶費就從我的薪水裡扣吧。」南風開門見山地說。
「好好好。」衛校長忙點頭,在這個抽黃鶴樓の男子面前,他總是不自覺表現得很順從。
「剩下的給她沖飯卡。」
「好好好……等等,陸笙吃不了那麼多飯,她又不是豬八戒。」
「沒關係。」
傍晚,陸笙和徐知遙幾乎是同時到的。師徒三人在網球場會師之後,南風先做了自我介紹:「我叫南風,是你們的新教練。」
徐知遙笑嘻嘻的,「南教練您好,我叫紅中。」
陸笙生怕南風像她一樣上當,連忙說道,「他不叫紅中,他叫徐知遙!」
徐知遙一瞪眼,「嘿,我幾天不教訓你,你要造反是不是!」說著,不等陸笙防備,抬手就要彈她腦袋。
陸笙沒來得及躲,不過這一下也沒碰到她——南風很恰到好處地抬了一下球拍,擋在她頭上。
於是徐知遙蓄滿力的手指戳在了硬邦邦的碳纖維球拍上,那一瞬間的疼啊,簡直天崩地裂,他慘叫一聲,誇張地甩著手,像只中風的猴子。
南風就鎮定地看著他抽風。
等他抽完,南風檢查了一下他的爪子,確定他沒有受傷。
南風指指球場,「先來點熱身運動。」
徐知遙看著他那個和藹可親的樣子,總感覺要不妙了,果然,他說道:「繞著球場跑圈,陸笙跑三十圈。徐知遙撒謊要受罰,多跑二十圈。」
五十圈……徐知遙有點眼暈。
他們的球場一共有三塊網球場地並排著,算周長的話有將近兩百米。一圈兩百米,五十圈就是一萬米。
徐知遙還在憂傷,陸笙已經撒開腿跑了,而且是很規矩地繞著球場跑大圈,一點也不知道投機取巧。徐知遙暗罵她傻瓜,只好也跟上去,跑了一會兒,偷眼瞄到南風沒注意,立刻半路穿行而過,跑到了陸笙前面。
南風慢悠悠的聲音從球場那邊飄過來:「徐知遙,加罰兩圈。」
徐知遙:qaq
他不敢再偷懶了,跑吧。
南風在球場邊抱著胳膊看他們,邊看邊說,「在網球對抗中,體力是很基礎的要素,沒有好的身體素質,再高的技巧也無用武之地。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會一步步加強你們的體能訓練,為以後打好基石。」
徐知遙:「教練,我跑了幾圈了?」
「不知道。」
「……」
遇上這樣一個又壞又狠的教練,感覺不能好了。想哭,想回家……
徐知遙一開始還數得清楚,後來他注意力一跑偏,也就忘了,又生怕自己多跑了,憂心忡忡之際,突然腦袋瓜一亮:陸笙不是要跑三十圈嗎?他等陸笙跑完之後再數二十圈不就好啦?
徐知遙心想,我真是一個天才。
陸笙跑步的時候一直悶不吭聲,默默地循規蹈矩地圍著球場跑。跑過前十圈,她也累了,腳步漸漸沉重,速度放緩,臉蛋紅撲撲的,額頭冒出亮晶晶的汗水,浸濕了劉海。
南風仔細觀察陸笙,發覺她臉上並沒有勞苦後的不耐和怨氣,她腳步雖慢,卻很堅定,滿臉汗水,一雙眼睛卻還是那麼明亮。
他暗暗點了一下頭。畏難畏苦是人之本性,這個小姑娘小小年紀卻心智堅韌,像一隻精氣神十足的小牛犢,難得難得。
小牛犢身後跟著一隻喪家犬。
徐知遙邁著小碎步,身體顛顛顛的,一邊跑一邊抱怨,「我好命苦啊」「教練我好累啊」「我能不能歇會兒啊」「陸笙你跑那麼快乾嘛,你等等我啊」……
南風冷冷地說,「是不是爺們兒,連個小姑娘都不如。」
徐知遙果斷閉嘴了。
讓跑三十圈,陸笙跑了四十圈才停下來。她的想法很樸素:既然跑圈對自己有好處,那我就多跑跑。
跑完之後她兩隻腿輕飄飄的,感覺快要飛升了。
南風領著她做了些恢復活動,然後兩人站在樹下,一起悠閑地看場上的徐知遙跑圈。
徐知遙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如此命苦過。
陸笙站在南風身旁,突然說道,「南風……啊不,南教練。」
「嗯?」南風收回視線,低頭看著她。
陸笙撓了撓頭,「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陸笙想到昨天小熙媽媽說的那些話,她有些鬱悶,問,「是不是真的只有腦子笨的人才學體育、當運動員?」
南風奇怪地挑了一下眉,「這是哪來的歪理邪說?」
「我聽說,學體育的都是成績不好的人,只能把體育當出路。」
「陸笙,」南風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他望著她的眼睛,目光溫和而堅定,「你記住,這世上每一種努力都應該被尊重。」
「可是好多人都那麼說呀。」
「因為好多人都錯了。」
陸笙歪著頭看他,看了一會兒,她突然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腦袋,「對哦,他們是錯的,你怎麼可能是笨蛋。」
南風被她逗笑了。他眉眼彎彎的,眸子中像是映入了陽光,燦爛又明亮。他忍了忍,終於還是沒忍住,抬手,指尖兒輕輕戳了一下陸笙的臉蛋,「你這小朋友,真會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