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宿舍後,南風給他母親去了個電話,聊聊各自的近況。他們的互動,像一對彼此有些生分的老朋友,或者老師和學生……反正不像媽媽和兒子。
他母親是個大家閨秀,高貴優雅,卻性情寡淡。她當初和南爭鳴結婚的原因有很多,唯獨沒有愛情,後來與南爭鳴離婚時也走得瀟瀟洒灑,沒有半分留戀。
南風無法形容自己的童年,「幸福」或者「不幸福」。他生活優裕富足,一路順風順水,生活平靜得沒有半點波瀾。
可年幼時的他總是對生活有些不甘心,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渴望。長大後才明白,他只是在渴求一點稍微濃烈的情感,哪怕是恨也好,那樣才不至於讓一個小孩疑惑於自己存在的意義。
母親離婚後定居瑞士,每年只回國一次。她對南風的關懷都用金錢的形式表達了,並且她在和南爭鳴簽離婚協議書時,也幫南風爭取了很大程度的繼承權。南風猶記得母親簽完離婚協議書時對他說的話:「如果你爸死了,你就是全中國最富有的小孩了。姓呂的女人再生十個也搶不走屬於你的東西。」
……
第二天南風回了一趟家。南歌提前知道他要回家,高興得很,牽著一隻金毛跑到別墅大門口等他,怎麼勸也不回屋,等了半個多小時才把南風等來。
南風並不理解南歌對他的討好,他覺得沒必要,甚至……他有點反感。
一家人吃飯時,南歌眼巴巴地望著南風,欲言又止的樣子,連南爭鳴和呂阿姨,也像是有話要說。
南風停下筷子,「爸,您是不是有什麼事?」
南爭鳴笑了笑,看向南歌,「小歌,你不是有話要對哥哥說?」
南歌撒嬌地眨著眼睛,「哥哥,我報名了t市青少年網球比賽,比賽下個月進行,你能不能……去為我加油呀?」
南風都不帶猶豫一下,直接拒絕:「我沒空。」
呂姨陪笑道,「小風你也不能天天都沒空吧,不如先聽聽比賽具體是哪一天呢。你妹妹很希望你能看到她比賽呢!」
南爭鳴輕輕拉下臉,「你能有什麼事?忙得連自己親妹妹也不管了?」
南風微微擰了一下眉,剛要反駁,呂姨又說,「唉,小風,是這樣,你爸和我也知道,讓你再次面對網球有些為難,可是小歌她,最近好幾個教練都說她很有天分,說咱們南家要再出一個網球高手呢!我這樣想著,如果小歌能打網球,妹妹繼承哥哥的理想,也算是遂你心愿吧,你不要多想啊。」
南風只好說道,「南歌她吃不了苦,不要練了。」
南歌連忙說道,「我能吃苦的哥哥!不信你去問教練!」
南爭鳴也點點頭,「小歌的心志還是很不錯的,這點隨我,哈哈……我們南家的風水是怎麼回事,一個兩個的非要當運動員,吃苦受累不說,到時候練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看你們後悔不後悔。」
南歌:「爸爸,我就要打網球嘛!」
「好好好,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好了吧?」
南歌甜甜一笑,「嗯!」
南風的牙都快倒了。
他最後也沒答應去看南歌的比賽,不過回到房間之後,他仔細看了「t市青少年網球比賽」的章程。
網球比賽分專業組和業餘組,每個組三個年齡段,分別是十六歲以下(u16)、十四歲以下(u14)、十二歲以下(u12),每組每個年齡段共設置男單、女單、男雙、女雙、男女混雙五個項目的比賽。
比賽時間是7月9日到7月20日,今天是報名時間截止日。
南風托腮沉思幾秒,最後移動滑鼠,點擊了屏幕左下角的「報名」按鈕。
***
小升初考試漸漸逼近,陸笙在學習上反而更加放鬆了,用徐知遙的話說就是,「大勢已去」,再努力也沒什麼用,所以就不怎麼用心了。
想想竟然覺得蠻有道理……
陸笙有點好奇徐知遙:「你爸媽都不管你嗎?」
「他們管不了我。」
「管不了是什麼意思?」很難想像一個13歲的小孩有什麼管不了的。
然而徐知遙沒再解釋。
從發准考證那天,南風就給陸笙和徐知遙放假了,可是兩個小朋友又來了樹青體校。南風有點奇怪,「不是放假了嗎?忘了?」
陸笙不好意思地撓頭,「南教練,我習慣了,一天不訓練,身上就痒痒。」
「你呢?」南風狐疑地看著徐知遙,「你也想主動加練?」真的,打死他也不信徐知遙會做這種事。
果然,徐知遙瘋狂地搖頭,「不不不,南教練您千萬別誤會,我今天就想在場邊坐著看你們練,這是我在樹青體校最大的心愿!」
這心愿真是……特么的志存高遠。
陸笙問南風:「南教練,你怎麼也來了?」
「我啊,」南風輕輕挑了一下眉,「我有點無聊。」
徐知遙果然坐在場邊,八風不動,南風就帶著陸笙練雙手反拍。「雙手反拍」和「單手反拍」差不多,區別只在於前者是兩隻手握球拍。
當然,效果也不同。單手反拍比較靈活,雙手反拍的穩定性比較好,力量比單反稍大。在網球對抗中兩種形式各有優劣,由於技術完全不同,一般來說,職業網球選手只能習慣其中一種,要麼單反要麼雙反。
陸笙目前處於入門階段,南風倒也不著急給她定型,左右兩手的單正、單反、雙反都練著,看看怎樣更合適。
休息的時候,陸笙和徐知遙交流准考證信息,兩人赫然發現,他們的考場在同一個學校……
「孽緣啊,孽緣!」徐知遙嘖嘖搖頭。
南風輕輕扇了一下他的腦袋,「臭小子,你知道什麼叫『孽緣』嗎。」
陸笙坐在南風身邊,捧著一瓶礦泉水喝——從那次要求她喝礦泉水之後,南教練每次來訓練,都會帶好多礦泉水,數量視訓練量而定。學校小賣鋪的胖大叔每次看到南風都像看到親爹一樣。
陸笙一邊喝水一邊問南風,「南教練,我考試結束後可以過來訓練嗎?」
南風:「你們幾點考試結束,我去接你們,正好有點事要和你們說。另外,徐知遙,到時候把你家長叫來。」
***
考完最後一科英語,陸笙從考場走出來時,她看到徐知遙站在樹蔭下等她。也不知他等了多久,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書包提在手上一盪一盪的,陸笙彷彿聽到了裡面文具的哀嚎。
陸笙走過去問道,「你提前交卷了?」
「嗯,走啦走啦。」徐知遙說著,推了一把她的肩膀。
在陸笙的意識里,提前交卷都是優等生的特權,於是她有些羨慕,「你,題都會做啊?」
徐知遙特豪邁地搖頭,「不會!」
「……」陸笙有點不能理解,「不會做為什麼要提前交卷?」
徐知遙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會做才提前交啊,會做的話我就做了。」
兩個人在世界觀上產生了強烈分歧,於是也就撇開這事兒不談了,他們擠在嘰嘰喳喳的人群中走出學校,外面等了好多家長,密密麻麻的,黑腦袋擠在一起,像一群大螞蟻。
徐知遙帶著陸笙,在家長群的外圍,找到一個正在吃冰棍的男人。
那幾乎是一個加肥加大版的徐知遙。
所以不用徐知遙介紹,陸笙也猜出了他是誰。
相互認識之後,徐叔叔給徐知遙和陸笙買了冰棍,三個人一邊吃冰棍一邊找到了南風,陸笙手裡還提著一根冰棍,那是給南教練的。
徐叔叔見到南教練時,簡直像貧下中農見到毛-主席,那叫一個感激涕零啊,一個勁兒地說南風教導有方,這陣子徐知遙回家都像是霜打的茄子,再也抖擻不起來。
南風覺得,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好話。
「所以他再也沒有精神闖禍了。」徐叔叔點出了重心。
南風把他們帶到附近一個咖啡廳,兩個大人要了咖啡,小朋友要果汁。一杯果汁的錢可以買三十根冰棍,陸笙好肉疼。
坐下之後,南風說道,「今天把你們請過來,是想問問你們的想法,陸笙,徐知遙,你們到底要不要繼續練網球,做專業的運動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