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8號是凌峻宇的生日。
一向高調的凌公子為自己的生日開了個party,請了不少人,狐朋狗友一大堆。按理說南風不愛湊這種熱鬧,不過凌峻宇是個例外。
誰讓倆人是發小呢。
南風送凌峻宇的生日禮物是塊江詩丹頓。他給人送生日禮物,基本就是腕錶,腕錶,以及腕錶。凌峻宇看到他送的禮物之後有點嫌棄了:「怎麼又是一塊表?」
「嗯,你想要一塊什麼?要不我給你買一塊煎餅?」
凌峻宇翻了個白眼,「你滾……」
南風於是滾了,走到包廂角落裡,坐在單人沙發上獨自喝酒。寬敞的包廂中央成了舞池,光怪陸離的燈光下,幾個年輕男女正在跳舞,漂亮的姑娘背對著站在男人身前,搖擺著臀部,幾乎和男人貼到一起,她甩了一下頭,媚眼橫飛。
南風總覺得這種舞姿不太雅觀,於是移開眼睛,看著面前的雞尾酒發獃。黑色襯衫的面料細密而有質感,在燈光下像一捧細膩的黑沙。明明暗暗的光線掃過他的臉龐,清晰俊逸的臉部線條,眉眼細長漂亮,眸光透澈而溫和。他身處喧囂之中,卻彷彿遠離塵囂的一幅寧靜花捲。
凌峻宇最看不得南風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於是鬼鬼祟祟地又湊過來。
「嘿!」他拍了一下南風的肩膀。
南風沒理他,伸手摸煙盒。凌峻宇見狀立刻攔住他,「抽我的抽我的,你嘗嘗這個。」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根雪茄來,還主動要給南風點上了。
他盛情難卻,南風只好抱著試一下的心態咬住雪茄,才抽一口,濃郁的煙氣嗆得他肺泡都要炸了,他拿開雪茄,瘋狂地咳嗽起來。
「哈哈哈哈哈!」凌峻宇覺得很搞笑,「哎呦我的少爺,你比大姑娘還不如!」
南風倒也不氣,把雪茄放在煙灰缸邊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凌峻宇指著尚未熄滅的雪茄煙,說道,「你小子不識貨,我這一根雪茄買你一條黃鶴樓。」
南風輕輕抬了一下眉毛,「合適的才是好的。」
南風摸出自己的煙點上,慢悠悠地吐了口煙圈。他突然想起一事,便對凌峻宇說,「你的雪茄煙,送我一盒。」
「奇怪,你不是不抽嗎?」
「我有用。」
「行,一盒夠嗎?」
「夠。」
凌峻宇看著青色煙霧繚繞中的南風,好奇問道,「你為什麼一直抽黃鶴樓?從來沒變過,這煙的味道一般吧?」
「第一次買煙時店員推薦了這種。」
那是空難後的一個多月,他的傷還沒好利索。第一次抽煙,也無所謂好壞,只不過打發時間而已。那段時間他過得不太好,漸漸地染上煙癮。
後來就一直沒變過。
人們念舊,本質上是紀念某段時光,好的或者壞的,或者不好不壞的。那時光在你的生命中留下深刻的烙印,以至於與之有關的人和事,都被你不自覺放進記憶里,或者延續在現實里。
凌峻宇見南風抽黃鶴樓抽得挺有味兒,他就忍不住心痒痒了,扔開雪茄煙,要了一根黃鶴樓來抽,一邊抽一邊鄙視南風的品味。凌峻宇就是這樣一個奇葩,見南風喜歡什麼了,他就一定要試試。四年前聽南風說喜歡夾娃娃,他好幾次約會都帶著美眉夾娃娃,在電玩城夾夠了娃娃就去酒店開房,搞得那段時間圈子裡瘋傳凌峻宇是變態。到底怎麼個變態,美女們又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感覺他不正常。
現在,凌峻宇跟南風抽了會兒煙,突然問道,「我說,你和你爸,還僵著呢?」
南風咬著煙「嗯」了一聲。
凌峻宇覺得特不可思議,「這都多少年了?」
「四年多了。」
「你們不至於吧?好歹是親父子,你認個錯,他能把你怎麼樣呢?他是你親爸。」
南風突然一撩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凌峻宇。
凌峻宇輕輕一抖肩膀,有點心虛地飄開視線,「你知道嗎,哥們兒最煩你這種眼神,搞得好像你什麼都看透了似的。」
南風抖了抖煙灰,說道,「我知道是誰讓你來勸我的,峻宇,那種話你聽聽就好,不用當真。」
「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呂姨跟伯母說了,然後伯母又讓你來勸我。」
南風口中的「伯母」是指凌峻宇的媽媽。
凌峻宇有些摸不著頭腦,「那又怎樣呢?」
「以呂姨對我的了解,她知道就算你勸我,我也不會和父親低頭,所以你勸是沒用的。但是,只要你勸過我,呂姨回頭就可以和父親說,她努力過了,我不聽勸,死也不肯低頭。」
「卧槽!」凌峻宇一拍腦袋,「這樣一來你和你爸不就更僵了?」
南風沒有說話。
凌峻宇有點愧意,「怨我,我怎麼不多想想呢!我今天要是不說這個話——」
南風擺了一下手,「不關你事。那個女人閑得很,整天想辦法無事生非,宮斗電視劇看多了。」
凌峻宇搖頭,「那人真是……唉,這麼多年,你也挺不容易。」
南風輕笑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她又不能害我。她一沒腦子二沒膽子,我是懶得搭理她。」
他語速平緩,眉角掛著淡淡的自信,還有種說不上來的從容氣度。凌峻宇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兒,突然說道,「南風,我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嗯?」
「你以前吧,剛出事兒的時候,」凌峻宇抬手在自己眉心間比划了一下,「這裡總有股怨氣,就tm和冤魂似的,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感覺你一身的仙氣兒。」
凌峻宇是個學渣,這次說話一下子用了兩個比喻修辭,簡直算才華橫溢了。雖然……南風也不知道「一身的仙氣兒」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
「反正你現在挺好的。」凌峻宇做了一個樸素的總結。
「是挺好的。」
兩人正說著,一個打扮性感的姑娘擰著腰走過來,凌峻宇眯著眼睛朝她笑,姑娘卻只向他擠了一下眼睛,然後坐在南風身邊,嘟了一下嘴,笑道,「帥哥,你在這裡坐了很久了,不無聊么?」
南風側頭望著姑娘的眼睛,「一點也不。」
雖然他的語氣是拒絕的,但姑娘還是被他的眼睛電了一下,她舉了一下酒杯,「我陪你喝一個吧?」
「抱歉,我不想喝了。」
「那……我們跳支舞吧?」
「抱歉,我腿腳不好。」
「額……」第一次遇到這種拒絕跳舞的理由,姑娘有點語塞。
性感的姑娘走後,凌峻宇嘆道,「其實你有一點一直沒變……tmd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招姑娘。」
南風不以為然。他感受到手機震動,低頭看了一下,是一條簡訊。
丁小小:南風你今天還過來嗎?
南風剛要回個「不了」,丁小小這個話嘮立刻又發來一條:笙笙都想你了耶!
他停頓了一下,回道:嗯。
又坐了一會兒,和幾個熟人打了個招呼,南風就打算離開,這個時候凌峻宇的生日蛋糕還沒切呢。得知南風要走,凌峻宇一拍桌子,「行了我的大少爺,整天就知道瞎忙。好吧你等我把蛋糕切了。」
南風擺了一下手,「不用切,你切了我又不吃。」
凌峻宇便放下切刀,「哎,其實我也不吃,姑娘們愛吃。」
這話倒是提醒了南風。
凌峻宇是網球愛好者,確切的說他是網壇巨星喬晚晚的超級粉絲,於是他這次的蛋糕也設計成網球主題了,蛋糕第二層的周圍點綴著一圈球形糕點,顏色和形狀都和真正的網球一模一樣。南風覺得有意思,指了指那個大蛋糕,「我摘個網球帶走吧。」
凌峻宇卻目光幽幽地看著他,「你,摘了,給誰吃?」
南風沒說話,一手拿切刀,一手拿個蛋糕杯,自己去摘網球。
凌峻宇追問道,「不會是人吧?女人?!」
蛋糕的表層是奶油,很軟,南風擔心破壞網球的形狀,因此動作很輕。
凌峻宇:「天哪我還是不敢相信是女人!南風你是不是養狗了?」
南風聽到這話,微微一牽嘴角,「是有一隻狗狗。」
狗狗……這個疊音詞讓凌峻宇嬌軀一陣,冷汗都快下來了。
由於凌峻宇的干擾,南風切壞了一隻網球,切第二隻的時候才成功。然後凌峻宇就說:「你把我的蛋糕挖走了兩個蛋……南風你這個流氓!」
南風一手握著蛋糕杯,眼皮都不抬一下,「再見。」
凌峻宇堅持把他送到大門口。外面很冷,南風穿著高領的呢子大衣,大衣是定製的,剪裁合體,更襯得他身軀修長挺拔,簡直比模特還有型。
在大門外,凌峻宇像楊白勞牽著喜兒的手一樣,戀戀不捨地扯著南風呢子大衣的袖口不放,「兄弟,哥有句話……」
「嗯?」
「那什麼……南風你缺錢就說話,別不好意思開口。」
南風笑了,眉目舒展。他發自內心地笑時,會讓看到這笑容的人無端就跟著心情好起來。他笑道,「放心,我暫時還不缺錢。」
凌峻宇撇一下嘴角,有點驚奇的樣子,「你投的那倆破公司還在呢?我以為早倒閉了!」
南風搖了一下頭,燈光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不會。這點眼光我還是有的。」
凌峻宇翻了個白眼,「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自信的樣子很欠扁……」
「有。據說曾經整個atp的男人都想扁我。」
atp是國際男子網球聯合會的簡稱。南風在國際網壇搞風搞雨那陣,確實有很多人想追著他打,這倒也不是虛話。
不過,凌峻宇更在意的是,他的好兄弟已經可以語氣平淡地談論這一切,平淡得彷彿在談天氣,談美食。
所有的痛苦都會成為過往,所有的傷害終將雲淡風輕。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