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笙出門的時候氣勢洶洶,說得義正詞嚴,彷彿正宮娘娘去捉作亂的妖妃。實際上,她是有些心虛的。
畢竟,她根本不是正宮娘娘啊……
這種心虛,越接近目的地,越是強烈。她在路上想著一會兒見到南風時的說辭,她該怎麼回答自己的突然出現?散步的時候不小心偶遇嗎?太假了!還有,和他約會的女孩子是什麼樣的?有多漂亮?
以及,她有沒有從中作梗的可能性呢……
下車到了人民商場電影院,得知《當愛情來敲門》已經散場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離開了。
來的時候想入非非,甚至在心裡把那個「情敵」揍了一遍,結果到了之後連人家面都沒見到。陸笙那個悵然若失啊。
人心情不好的時候,自制力會下降,她有點自暴自棄,想買一大桶爆米花放縱一下,結果一看價目表,媽蛋好貴!qaq
她就買了最小份兒,一邊吃爆米花,一邊離開人民商場。走到大門口,有兩個流里流氣的男人跟她搭訕:「妹妹一個人看電影嗎?」
陸笙不想搭理他們。
男人見小姑娘看起來瘦瘦的,長得也一臉純良,忍不住又撩撥,「一個人多無聊,哥哥陪你啊?」說著,還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陸笙反抓住他的胳膊,輕輕一甩。
男人立刻臉朝下摔在了地上。他戰戰巍巍爬起來,抹了一下鼻子,發現流鼻血了。他很生氣,剛要罵人,卻見小姑娘奇怪地看著他,一臉鄙夷和嫌棄:「你怎麼這麼弱啊?」
陸笙也不是故意摔他的,誰能想到他這麼配合呢……
唉,身體這麼弱小,也好意思出來耍流氓?現在當流氓的門檻真低呀。╮( ̄▽ ̄)╭
兩個小流氓本來的樂趣是看著被調戲的姑娘跳腳無奈哭哭啼啼,現在呢……媽的你那是什麼表情?能不能稍微含蓄一點啊給彼此留個面子,出來混都不容易……喂喂喂你要幹什麼,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我報警了!……
陸笙向前走了兩步,兩個流氓嚇得轉身就跑,跌跌撞撞的,神色十分驚惶。
她現在不想回去,於是一邊吃爆米花一邊溜達著去了人民廣場散步。爆米花微甜的焦香讓她的心情好了那麼一丟丟,不過還是很糟糕。
人民廣場中央有一個高台,一級一級的台階往上,大概二十多級,站在最上面能俯看廣場。高台下面有人在放手持冷焰火,滋滋啦啦的燒著,明亮耀眼,如叢林中的小精靈。
陸笙想到高台上去看看,她仰頭,剛要上去,卻看到一個人下來了。
哦不,是兩個人。
南風,他背著一個女人,女人的臉貼著他的耳朵,嘴唇在動,不知道在說什麼。他們越來越近,借著廣場的燈光,陸笙看清了女人的相貌。
很漂亮。
哦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怎麼可以讓他背著!
南風也很快發現了陸笙,他背著那個女人走下來,奇怪地說道,「你怎麼來了?」問完這句,他發現有些不對勁,陸笙眼睛瞪著,腮幫子都鼓起來,看起來似乎很生氣?
陸笙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怒火對鄭嘉芮說道:「你,下來!」
鄭嘉芮有些莫名其妙,「請問你是哪位?」憑什麼讓我下來。
陸笙的語氣很沖,南風微微擰了一下眉,語氣有些威嚴:「陸笙,好好和人說話。」
陸笙瞪了他一眼。
南風微微一愣,陸笙瞪他?
陸笙管不了那麼多了,沖著鄭嘉芮吼道,「你知不知道他的腳受過傷?!你這樣有可能讓他變殘廢的!」她說完,急得眼圈都紅了,胸口劇烈地起伏。
南風怔住了。原來孩子這樣著急,是因為關心他多年的舊傷?他的心房突然被無與倫比的暖意包裹住,那點因為陸笙無禮的態度而引起的些微不滿,立時消散在冬天的寒風中。
鄭嘉芮也有些抱歉,立刻從他背上下來了,「對,對不起,我……」不知道嗎?說不知道也太假了,她知道南風是誰,自然就知道他的過去,知道他曾經的傷病。可是她太耽於這片刻難得的溫暖,以至於忘記了這些。
南風扶了鄭嘉芮一把,對陸笙解釋道,「陸笙,她剛才扭傷了腳,」看著陸笙幾乎要哭了,他耐心地哄她道,「你放心,我沒事的。」
他的語氣十分溫柔,溫柔得讓鄭嘉芮微有些晃神。這樣溫柔的語氣,她可曾聽過?
答案是沒有。
南風的解釋令陸笙難以信服。她把爆米花塞到他手中,「我來!」
鄭嘉芮有點警惕,「你來幹嘛?喂喂喂你要幹嘛……啊啊啊你放我下來!」
陸笙已經彎腰把她扛在了肩上,彷彿碼頭工人扛麻袋那樣乾淨利落,動作如行雲流水。鄭嘉芮沒想到這姑娘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實際力氣竟然這麼大,她把她扛起來時幾乎沒有停頓,之後腰板挺得筆直。天哪這個小朋友到底是什麼來頭,神盾局特-工嗎?!
鄭嘉芮頭朝下,肚子壓在她肩膀上,別提多難受了。事實上鄭嘉芮並不排斥被霸道爺們兒這樣對待,但前提是霸、道、爺、們兒!而不是一個霸道小姑娘啊!!!
最關鍵的是,為了表現的更有女人味兒,她今天長發披肩,她那一頭柔順濃密又黑亮、完全可以為洗髮水打廣告的秀髮,此刻倒著垂向地面,簡直和倒掛的貞子一樣。她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簡直不敢想像自己的形象。
心好痛,死的心都有了……
陸笙牢牢地扣著她的膝彎,走得大步流星,虎虎生風。
鄭嘉芮窘迫難當,咬牙道,「你太粗暴了!」
陸笙:「你太胖啦!」
鄭嘉芮:……混蛋啊!(┬_┬)
陸笙扛著鄭嘉芮走到路旁攔了輛計程車,她把鄭嘉芮塞進車裡,然後坐在鄭嘉芮身邊。雖然她並不想和鄭嘉芮坐在一起,然而她更不希望南風和這個女人一起坐……沒錯咱就是這麼心機哼。╭(╯^╰)╮
於是南風只能坐在前面。
南風從陸笙扛起鄭嘉芮那一刻起就一直在笑,笑了一路。鄭嘉芮被塞進車裡時,她起身,看到後視鏡中他的笑容,她有些羞惱,「別笑了。」
「有嗎?」南風摸了摸嘴角。
陸笙托著下巴看車窗外,假裝沒聽到他們說話。南風便扭過頭看她,小聲說道,「還生氣呢?」
「沒有。」她依舊看著窗外。
南風心想,明明還在生氣。
當著外人的面,他也不好意思哄她,於是安靜坐車不說話。車廂內一陣靜默,司機大叔有一種「慣看秋月春風」的睿智,適時地打開車載收音機,緩解氣氛的尷尬。
到醫院,陸笙無視掉鄭嘉芮「自己走」的請求,又把她扛了進去。
鄭嘉芮欲哭無淚。
好在陸笙已經完全不想和她共處一室了,她把鄭嘉芮丟在候診區後,主動去挂號了,留南風看著她。
陸笙離開之後,鄭嘉芮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腳踝。
南風問她:「現在疼嗎?」
她直起腰,委屈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點幽怨。她小聲問道,「我真的有那麼胖嗎?」
女人問這句話的時候,實際是在給男人取悅她的機會。所以正確答案只有一個。
南風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有一些冷淡,「你不打算跟陸笙說句謝謝嗎?」卻在糾結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
鄭嘉芮臉色一變。這話表面上似乎質疑她的教養,實際卻在為那個叫陸笙的小姑娘鳴不平。鄭嘉芮終於發覺南風對那小姑娘的在意有多恐怖,這在意是潤物無聲的,不仔細觀察的話未必能發現,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他的在意充斥於每一個細節。
她是心思通透如水晶的女人,立刻一臉抱歉地解釋,「哎,剛才疼忘了,一會兒我一定要當面謝她。」
「嗯。」他點了點頭。
鄭嘉芮又問道,「她是你什麼人?你好像很關心她?」
「她是我帶過的一個學生。我此前當過一陣網球教練。」
「哦哦,」鄭嘉芮點點頭,特違心地說了一句,「這個小孩兒很可愛啊!」
南風輕笑著點一下頭,「嗯。」
鄭嘉芮感覺南風此刻的表情,特別像是那些生了醜醜的小孩卻又覺得自家寶寶美若天仙、別人隨便客氣一句就信以為真、自信到盲目的爸爸媽媽們。
她有點無力,扭頭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