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番茄龍利魚(4)
寧從簡險些被門板拍到鼻子,他端著托盤,特有種把門踹開,揍那個瘋女人一頓的衝動。
不過,聞到那陣陣的鮮香,吞了吞口水,忍了。
他竟然也有為了五斗米折腰的一天,這要是被人知道,絕對是人生污點。
氣悶的端著托盤迴到家,客廳的餐桌前立著一個超大的顯示器,顯示器分成四格,畫面正是江小魚的廚房。他伸手想按回放,左上角那一格突然出現一雙白嫩的小胖手,寧從簡又吞了吞口水。
他用勺子將番茄龍利魚的湯汁淋在米飯上,因為加了新鮮的番茄塊,口感比昨天的更加鮮甜。他大口大口的吃著,眼睛卻是貪婪地盯著顯示器。
江小魚本人並不胖,偏偏那雙手肉嘟嘟的,特別引人食慾。
她手法乾脆利落,在剩餘的番茄龍利魚中加入一碗水進行加熱,將它變成濃湯後,倒入青花大瓷碗里。烤箱發出叮一聲的提示,她走出畫面。再回到畫面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與瓷碗同樣花色的小盤子,盤子里盛放了兩塊掌心大小的烤餅,起酥分明,色澤金黃,看上去好吃極了。
她端起瓷碗,帶著那兩塊引人食慾的烤餅徹底消失在畫面里。
寧從簡用遙控器操控鏡頭隨著她的身影旋轉,可惜除了照到一個背影外,便只剩下自動關上的廚房拉門。他低頭看了看剩下的小半碗米飯,砸吧砸吧嘴後放下湯匙。
現在去敲門,那條江魚會分他一個烤餅嗎?
(づ ̄3 ̄)づ╭~
寧從簡出門時順手將托盤放在對門的鞋柜上,走進停車場江小魚的Polo正好從他身邊駛過。想到那次的不愉快,他輕嗤一聲,拉開車門上了車。
車子駛入主路,好友甘菘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在公司樓下的February coffee等你,快點來。」
「就快到了。」
十分鐘後,寧從簡停好車,走進咖啡廳。甘菘從一片綠蔭中伸出手揮了揮,他抬步走過去,看見滿桌的食物,下意識的就皺了皺眉。
甘菘一看他的表情就想嘆氣,「你這厭食的毛病,真不用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找死呢?談不談,不談我走了。」寧從簡作勢要走,甘菘且是將人拉住。
「別別別,還有正事要和你說,喝杯咖啡總行吧。」
「快說。」他說完端起面前的咖啡,皺著眉頭抿了一口,顯然對於味道很是不滿,十分嫌棄。
甘菘不再玩笑,打開隨身的筆電,將屏幕轉向寧從簡。「從今年年初開始,技術部發現紅娘網的資料庫有黑客入侵的痕迹,這幾個月,幾乎每一次有新會員錄入,這人就要逛一圈資料庫。」
紅娘網是近兩年口碑最好的相親平台,老闆甘菘拉了一眾好友入會,網站上掛了一排鑽石單身漢,立即就吸引了大眾的目光。不過很少人知道,寧從簡也是這家網站的股東。
「技術部的人是死了嗎?讓人把資料庫當公園大門一樣隨便進出?還是剋扣他們工資了,他們提不起興緻幹活?」他接過筆電,瀏覽完上面的數據和記錄,挑了挑眉,「看來是個高手?競爭對手派來竊取資料的?」
「最開始我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幾個月下來,這人似乎真的就是來逛一圈,完全沒有下一步動作的意思。上個星期網站主頁抽了,他還給修了個bug。」甘菘被這位黑客弄得好氣又好笑,這就像家裡進賊了,賊不偷東西,還給打掃了衛生的感覺。
冒充田螺姑娘的神經病患者吧!寧從簡腹誹一句,才問:「會不會是內部人?」
「內部有這種大牛,還用黑客給修bug?」
「也是。」寧從簡對這位入侵者提起了興趣,「周末錄入新會員資料,我們來一次請君入甕。」他彎了彎唇角,眼角眉梢更透出幾分玩世不恭,確切的說是興奮。這種興奮使得原本就英俊的面孔散發出懶散的氣質,格外吸引異性的目光。
甘菘作為寧從簡的好兄弟兼合伙人,都忍不住多看兩眼,隨即又在心裡罵了一句:妖孽!像是承認了寧從簡的研製,就顯得他性取向有問題似的。甘菘正了正神色,想到他的飲食問題,「我聽蘇助理說已經幫你找到那位廚娘了……」
寧從簡側頭看向窗邊的位置,突然出聲:「這麼巧?」
「什麼巧?」甘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窗邊的位置坐著一男一女。男人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紀,長相平平,一派商務人士的打扮。他和寧從簡是光著屁股長大的,一起讀書一起創業,朋友圈幾乎是共享狀態。見男人面生,他的注意力立即就放在了女人身上。
圓圓的臉,五官清秀,談不上驚艷。不過,笑起來唇角彎彎很是討喜。「什麼時候換了口味,喜歡這種鄰家小妹了?」
「鬼才喜歡那種瘋女人。」寧從簡嗤笑一聲,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奶油的甜膩味道又一次讓他皺起眉頭。他又側過頭看向窗邊,這一次視線落在桌上,江小魚的面前放著一杯與他一模一樣的咖啡杯。圓潤的指頭正在摩挲著杯耳,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她禮貌的笑了笑,然後端起杯子放在唇邊抿了一口。
口腔里的甜膩感覺隨著她的動作慢慢融化,寧從簡隨即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這一次眉頭輕輕的舒展開,眉宇間甚至浮現出一抹愉悅。
甘菘將他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瞟了眼只剩下半杯的咖啡,又驚又喜,「不對勁啊!你這是什麼情況?」
寧從簡沖江小魚的方向努努嘴,「她就是那個廚娘。」
甘菘驚的瞪圓了眼,舉起手晃了晃,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寧從簡厭食原因的人。
寧從簡無奈的點點頭。
「我靠。」他立即轉頭,恨不得把中間隔著的綠植撥開將人看得更仔細些。
「你給我坐好,能不能別丟人。」
「我得把拯救我哥們性命的女人看清楚才行。」甘菘不顧形象的趴在了隔斷上,撥開從樑上垂下來的綠植,伸著脖子使勁看。
可能是動作太大,引得江小魚都轉了頭,寧從簡立即隱身在綠植後,甘菘卻是大咧咧的沖她呲牙一笑,像一隻純種的哈士奇。
(づ ̄3 ̄)づ╭~
神經病!
現在的偷窺狂都這麼猖狂嗎?被抓包連躲都不躲,還露出那麼猥瑣的笑。江小魚瞪了眼隔斷後面的男人,把注意力盡量集中在對面的男人身上。
趙無寄,上次被她爽約的相親對象,三十四歲,外資企業中層管理人員。有房有車有學歷,外貌也說得過去,在相親市場的綜合得分能達到九十。
從兩個人坐下後,趙無寄就侃侃而談,生活、工作、興趣愛好,明明是在說自己,可拐著彎的就將江小魚的家底問的一清二楚。等她察覺,對面的人已經滿意的結束了話題。
臨別,「我叫你小魚行嗎?」
「可以。」
「我下午有會,時間有點緊,就不送你了。你到家發個微信給我,讓我放心。」趙無寄一手幫她開門,另一隻手在她肩膀上虛扶一下,既是表達親昵,又是禮貌。
換做別人,在對趙無寄印象不錯的情況下,肯定是不會抗拒的。江小魚卻是身體一僵,明顯抗拒的意思。與之分別後她徑直去了停車場,上了車後沉沉的嘆口氣,回憶見面的種種情景以及他的手掌擦過她皮膚的一瞬,打心底冒出的抗拒令她很不舒服。
這個毛病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對陌生男性的肢體碰觸她會下意識的抗拒、反感。曾有一個相親男,見面就動手動腳,她一時沒忍住摑了他一巴掌,男人失了風度的罵她神經病,她卻直接衝到衛生間洗手,覺得掌心滿手油膩的噁心。
還沒等她發動車子,唐棠就像裝了追蹤器一樣,及時打來電話。
「怎麼樣?」
「沒怎麼樣。」江小魚懶懶的回答。
「什麼叫沒怎麼樣?趙先生一表人才,工作、外貌、家庭條件都說得過去,還有什麼問題?」唐棠顯然是不滿意這個答案。「小魚兒,你到底在挑剔什麼?」
「他是挺好的,十五分鐘能把我的家底都套出來,也不知道是來相親還是來談判。」
「當然是相親。相親相什麼?第一眼看長相,覺得順眼就聊工作,工作可以再看家庭條件、學歷閱歷。旗鼓相當就繼續,差距太大就拜拜。相親和談判是一樣的,別對相親抱有什麼羅曼蒂克的幻想,想要浪漫就去艷遇,別相親!」唐棠罵完人,又忍不住軟聲勸道:「別一面死,多接觸兩次再做決定,好不好?」
「唐棠,我對他沒感覺。他碰我的時候,我一點悸動的感覺都沒有。」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沉沉的嘆息,「感覺?悸動?呵,我好幾年不知道那玩意是什麼了……哎,算了。江小魚,我已經懶得說你了。」唐棠欲言又止,負氣的掛了電話。
江小魚垂著肩膀,疲憊的趴在了方向盤上。就算唐棠不說,她也知道她要說什麼。相親相的是條件、是婚姻,不是感情,更加不是愛情。如果她報著對愛情的憧憬去相親,怕是這輩子都相不到那個人。
對於婚姻,她的定義是與一個相愛的人白頭偕老。可是,她連愛一個人到底該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又該如何去愛。這兩年平均每周一次相親,從期待到麻木,直到現在已經變成一種負擔,甚至產生生理上的抗拒。
她很迷茫,對婚姻、未來,還有那個不確定的人。
愛情是什麼?悸動是什麼感覺?她已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