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識燦約見兩人的地點非常官方,是他所在華瑞娛樂經紀公司設立在杭市的分部。
許淮頌和阮喻被接待人領到會客室的時候,隱隱聽裡面傳出一個男聲:「這離你自作主張跟記者自曝感情糾葛才多久?惹了負面新聞就消停點,你退圈了能繼承家業,公司可是要賺錢的!」
話音剛落,會客室門被打開,一個胖乎乎的眼鏡男怒氣沖衝出來,看見兩人稍稍一愣。
許淮頌朝他點一下頭。
兩邊擦肩而過,誰也沒有說話。
會客室里,坐在沙發上的李識燦站起來,請兩人坐。
因為室內都是單人沙發,許淮頌和阮喻一人坐了一邊。李識燦叫一旁助理從茶壺倒了兩杯茶分別遞給兩人。
給阮喻的,多加了一杯奶。
許淮頌瞥了眼那杯白得刺眼的牛奶,跟阮喻先後和助理說了一句「謝謝」。
李識燦翻開筆記本電腦,打開網頁微博,把屏幕轉向他:「工作室採納了你的公關措辭,現在輿論大部分傾向於支持我。原博的造謠手段,除了曖昧性措辭外,主要是在照片上模糊了時間線,以及利用了抓拍時的視覺錯位。」
前兩張照片的拍攝地點在敞亮的大堂,顯示當事人進入酒店是白天。但後兩張卻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從光線判斷,似乎已經很晚。
兩組照片營造了當事人在酒店內待了很久的假象,模糊了大眾的視聽。
而第三張照片,更因為抓拍時機巧合,看起來很像李識燦伸手摟向了許懷詩的腰。
「這兩點,曝光監控視頻就能解釋清楚。」李識燦說著又打開放大處理後的四張照片,「另外,照片請人處理到極限後還是看不清五官,目前看來問題應該不大。」
許淮頌「嗯」了聲,低頭看一眼腕錶。
李識燦看出他的意思,催助理:「監控什麼時候到位?」
助理轉頭出去詢問,五分鐘後回來:「識燦哥,拿到了。」
阮喻和許淮頌跟李識燦去了會議室。百葉窗里透出各種雜亂的身影,打開門,電話鈴聲和人聲此起彼伏。
根本沒人有時間多看他們一眼。
李識燦上前拍了拍一位坐在電腦前的技術人員。
正在噼里啪啦操作電腦的男生回過頭,聽見他說:「把監控拿給當事人家屬確認一下。」
「哦,好。」男生點開視頻畫面,轉頭跟許淮頌解釋,「監控視頻會在打完馬賽克後再發布,您請放心。」
許淮頌「嗯」了聲,眯起眼看視頻。
幾段帶有明確時間節點的零碎畫面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李識燦和許懷詩進入酒店電梯的畫面;上樓後,李識燦獨自遠遠等在電梯口的畫面;再又是許懷詩從房間拿了行李出來,跟在李識燦身後,去地下停車場等劉茂來接的畫面。
播放到這裡,許淮頌和阮喻忽然異口同聲。
「不行。」
「等等。」
李識燦看了眼許淮頌,先問阮喻:「怎麼了?」
她指著屏幕里,許懷詩背上的書包說:「這個書包不能出現,會透露當事人身份信息。」
蘇市一中專門的藍色背包,在視頻里入鏡了一角,雖然看不清校徽,大眾未必有所發現,但不排除許懷詩的同窗找到蛛絲馬跡的可能。
公眾人物對社會輿論的承受限度比一般人大。可對許懷詩這樣的普通學生來說,光是校園裡的流言就可能把她壓垮。
李識燦立刻交代技術小哥:「所有出現背包的部分,打嚴馬賽克。」說完後又看許淮頌,「許律師剛才也是要說這個問題?」
他「嗯」了聲:「還有,發布視頻之後需要輿情監測,監控網路平台上所有關於我妹妹個人信息的關鍵詞,如果你的團隊無法配合,我會聯繫……」
「不用,」李識燦搖頭打斷他,「我會負責到底的。」
許淮頌向他點一下頭,確認處理過的視頻無誤後,率先離開了嘈雜的會議室。
阮喻跟李識燦打了個招呼,跟著走了出去。
許淮頌在前面打電話:「何老師,我是淮頌,有件事想麻煩您……」
他談吐清晰地解釋完整事情原委,繼續說:「對,跟您說是為了以防萬一。這不僅僅是我妹妹的個人問題,也關係到學校聲譽,我以為,由您出面控制校內流言是最合適的。」
阮喻一路跟他回了會客室。
裡面空無一人,許淮頌打完電話後在沙發上坐下,捏了捏眉心。
阮喻走到他面前,彎著腰說:「是不是很……」
「累」字還沒說完,就被許淮頌拽著手腕,歪歪斜斜拽進了懷裡,坐上了他的腿。
她「哎」一聲,壓低聲說:「你幹嘛啊?」一邊往後退。
許淮頌摁著她後腰,不給她掙脫,瞥了一眼桌上那杯靜靜躺著的牛奶說:「他為什麼知道你喜歡喝奶茶?」
阮喻愣了愣解釋:「大學裡有過一些來往。」
「我看到過那張照片,」他板著臉說,「他大一時候參加比賽,在舞台上彈鋼琴,你當時在台下?」
「嗯……」阮喻皺起臉,「可是沒有因為他當時跟你有點像就發生什麼啊,要不哪輪得到你現在……」
許淮頌瞳仁一縮。
阮喻立刻閉嘴,露出安撫式假笑。
身後門把手恰好在這個時候被摁下。
她條件反射似的彈起來,與此同時,許淮頌也鬆了手。
開門進來的李識燦手一僵。
阮喻乾巴巴眨了兩下眼,默默回座。
許淮頌慢悠悠把桌上那杯牛奶倒進了茶里,拿金屬勺攪拌均勻後,低頭喝了一口。
李識燦笑了下,解釋:「以為你們走了。」所以才沒敲門。
許淮頌擱下杯子,看他一眼:「李先生,方便的話,我想跟你單獨談談。」說著站起來,理了理微微發皺的衣擺。
這突如其來的社會感是怎麼回事?阮喻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什麼,就看李識燦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許淮頌臨走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在這裡等。
阮喻只好坐著不動,結果等得嘴都渴了還遲遲不見人回來。看了眼桌上那杯被許淮頌調好的奶茶,她有點心動,忍了忍沒忍住,起身拿過來喝。
一直等奶茶喝到見底,許淮頌才回來,跟她說:「走了。」
沒見李識燦,阮喻一邊跟他進了電梯,一邊小聲問:「你們幹什麼去了?你不會把他打了吧?」
許淮頌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你喜歡這種的?」
「哎呀你別轉移話題,到底談什麼去了?」如果是許懷詩的事,沒必要讓她迴避啊。
許淮頌沒接話,忽然欺近過來,反問:「好喝嗎?我喝過的奶茶。」
律師的觀察力真不容小覷。阮喻臉一紅:「我不是因為你喝過才喝的,我又不是變-態……」
許淮頌看了眼電梯里的攝像頭,沒有說話,一直走到停車場,進了車裡,才俯身湊向副駕駛座,輕輕捏住她下巴,親了一下她奶茶味的唇角。
然後說:「但我是。」
阮喻徹底忘了追究,他和李識燦發生了什麼故事。
許淮頌把車開回公寓,吃了點東西上床補眠,臨睡前確認了李識燦的公關情況。
監控視頻配合工作室關於「將相關事項移交律師處理」的嚴正聲明,輿論很快爆炸,劈頭蓋臉罵起無良狗仔。
李識燦久久沒發聲,等輿論對他的同情發酵到頂點,才轉發聲明微博,說:我希望我手裡握著的這隻話筒,是用來唱歌給你們聽,而不是用來為我的家人朋友發聲戰鬥的。
工作室負責唱黑臉,他負責煽情。監控致力于澄清視覺錯位和時間線,而這一句「家人朋友」則有效模糊了當事人關係。
一次完美公關。
從輿論來看,有點良知的人都不會再深挖許懷詩身份,誰要挖了,估計得被李識燦的粉絲刨出十八代祖墳。
只要一中那邊不出岔子,這事就算揭過了。
許淮頌因此放下了手機,開始睡覺。
阮喻沒打擾他,窩在客廳沙發拿平板看寰視編劇組發過來的劇本,一直到天黑了,才伸個懶腰爬起來,把平板放回桌邊,準備去做飯。
這一下,發現許淮頌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一直沒關。
她拿滑鼠點開屏幕,剛打算幫他關機,又想到他可能有文檔沒保存,所以輸了密碼進去確認。
然後,看見了滿屏幕的心理學研究報告。
阮喻愣在原地,仔細看了幾行相關癥狀,恍然明白過來。
許淮頌剛好在這時候起了床,打開了卧室門。
兩人四目相對。阮喻起先第一反應是緊張,因為擔心許淮頌誤會她在查他電腦,可是一看到他那個無奈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不過是在懊惱自己忘記關掉文檔,被她發現了。
她心底一軟,踩著拖鞋走過去,到了他面前,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前悶了一會兒才說:「許淮頌,你真好。」
許淮頌抱著她低低笑了下:「我餓了。」
她鬆開手:「我去做晚飯。」
「別忙了,出去吃吧,吃完我送你回來,然後去律所討論周俊案,忙完可能就近回酒店,你今晚自己睡,睡不著的話跟我通語音。」
阮喻點點頭「哦」了一聲。
許淮頌低頭看她一眼,琢磨了一下她的表情,說:「你想跟我一起去?」
「也沒有,」她笑著仰頭看他,「就是想問問,你們缺不缺端茶遞水的小妹?就是那種隨叫隨到,不吵不鬧,長得還挺可愛,有可能讓人看著看著就迸發出火花靈感,一舉破案的。」
許淮頌輕輕「嘶」了一聲:「破案是警察的事,不是律師的。」
「……」
阮喻扭頭就走:「當我沒說。」
許淮頌拉住她胳膊:「不過適當的刺激有可能開發人腦潛能,這個,律師也需要。」
她回過頭:「什麼刺激?」
許淮頌笑笑:「我們律所……有很多單身男士。」
作者有話要說: 顫抖吧,法律界的單身狗們,我們阮妹粘起人來頌頌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