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為什麼我最近一進教室,會覺得頭暈眼花,提不上來勁兒?」我剛搭上脈,對面的男生已急不可耐地問。
瞧他快掛到腮幫子的黑眼圈和暗淡無光的臉,就知道沒少熬夜。切完脈,我說:「複習準備期末考,也要注意身體。放鬆情緒,多睡子午覺。晚上十一點前入睡,中午休息三十分鐘到一個小時,有利於人體調養陰陽。」
「沒辦法,我記性差。有沒有什麼中藥能讓人變聰明,過目不忘?」
「有,『孔聖枕中丹』。」我提起筆,邊寫邊道,「遠志、九節菖蒲、炙龜板、龍骨,每次各取三克,研成細粉溫水沖服,一日三次。」
他眼睛放光:「管用嗎?」
「能不能變聰明不好說,對精神不集中,記憶力減退有一定效果。」
「那就行,那就行。」
送走滿心歡喜的一位,我再望去後面一排長隊,腦殼開始隱隱作痛。
姜穀雨自打高中迷上漢服便一發不可收拾,現在是學校漢服社的社長,為宣傳漢服文化,隔三岔五會組織校園活動。這次她突發奇想,威逼利誘我換上身華美的漢服,梳了個垂掛髻,COS古代女醫來她學校義務切脈辨證。
大概這樣別出心裁的安排很有新鮮感,捧場的人格外多,問什麼的都有。有女生問我要能讓男神愛上自己的方子,有男生問我要打遊戲手法不出錯的方子,還有人問有沒有能變聲的葯,方便代人點名……
我是中醫,又不是神棍!
端著姜穀雨再三強調的世外高人范兒,我也不好發作。姜穀雨耳提面命,要裝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才襯得起身上這套死貴死貴的漢服。氣質要優雅,說話要文雅,要自帶古琴古韻的BGM。大太陽底下,穿著里三層外三層的漢服,也是種死貴死貴的折磨。姜穀雨不准我脫,說不成體統,脫一件褙子和赤身裸體沒區別。這會兒倒好,她不知跑哪兒涼快去了。
我四下張望不見姜穀雨的蹤影,對面竟然坐下位熟人——姜穀雨的前男友杜爾歐。
一個「初戀女友招招手,拍拍屁股跟著走」的渣男。他給姜穀雨的分手理由也相當之臭不要臉——和你在一起我才知道,我是個不願將就的人。
合著我家如花似玉的姜穀雨,只是他測試感情忠貞度的犧牲品唄。
這麼個不將就的人送上門來,我也不打算跟他講究了。
見他面帶微笑,張嘴想打招呼,我直截了當地道:「甭廢話,手放上來。」
杜爾歐保持風度沒說什麼,他身後一個男生先撲哧笑出聲。丹鳳眼,懸膽鼻,膚白唇紅,長著張禍國殃民的精緻面容,笑起來又邪性十足。宜男宜女,姜穀雨沒把他吸納進漢服社,真是暴殄天物。
我看著他,他眸光熠熠,嘴角上揚笑得更媚,好像覺得自己多美,跟我多熟似的。
白他一眼收回視線,我這才注意到,四周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密不透風。不至於吧,這兩人不就長得好看一點兒,好吧,很多點兒,用得著抻著脖子搶著看嗎?
人多更好,不能打杜渣男一頓替姜穀雨出氣,我可以讓他當眾出出醜。
收回伸向他右腕的手,我一本正經地說:「中醫講究望聞問切,我略通面相,要不先幫你看看面相吧。」
「行啊。」他也爽快,面對面正視我的目光,「我想聽聽,我是什麼面相。」
將他仔細端詳一番,我有條不紊地開了口:「你嘴唇含珠,善言辭,吵架不會輸。耳郭尖突,說明你自視甚高,自利心重。眉毛濃密,容易多情,受異性歡迎,出軌的概率也比較大。總的來說,你就是個喜歡用花言巧語討女孩歡心,又用情不專一,自私自利的男人。」
不知是我這身打扮有迷惑性,還是我虛中帶實的言辭有說服力,總之收效甚好。眾人嘩然,竊竊私語聲不斷。
杜爾歐可能早料到我說不出什麼好話,既沒羞憤地掩面而逃,也沒拍案而起和我理論,風度良好地微笑致謝,起身讓位,向他身後的丹鳳眼比了個請的手勢。
「到你了。」杜爾歐對他說。
丹鳳眼也不磨嘰,往我對面一坐,眼角眉梢帶笑,好似藏不住的滿園春色,花開漫枝頭。
聽說過為朋友出頭兩肋插刀的,還沒見過成雙成對來找罵的。
右手往脈枕上一擱,他說:「我不看面相,請你幫我把把脈。」
聲音有點兒耳熟,我沒多想,照章辦事。面相能信口胡謅,切脈可不是兒戲,對待自己的專業,我態度一向端正。體察左右手脈象,再觀他面色,心裡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我緩緩吐出三個字——
「腎陰虛。」
頓時,四周像潑水的油鍋炸開了花,鬧鬧哄哄,議論什麼的都有。位於輿論風暴的正中心,我有種被彈幕刷屏的即視感,好想按鍵關掉起此彼伏的嘈雜聲音。
丹鳳眼反而充耳不聞,斂住笑容,討論病情般認真地問:「為什麼?」
我的判斷簡單粗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杜爾歐不是什麼好人,他朋友長得如此招搖,不斯文敗類,都對不起他那張臉。
「房勞過度是造成腎陰虛的……」我故意提高音量,拖長尾音,留盡想像空間,我才急轉而下壓低嗓門,語速飛快,「原因之一。先天不足,外感風邪,飲食勞逸不當都可能引起腎陰虛。還有情緒波動,大起大落,也會造成氣血失衡,內臟功能失調。」
「這樣啊——」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傾身靠近我,唇邊暈開曖昧不明的笑意,「王靈均,你覺得我因為什麼腎虛?」
丹鳳眼一喊我的名字,我立刻將他的聲音如號入座:「你是那天打電話的……樂川?」
「別打岔。」他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手閑散地托著滿面燦爛的笑臉,催促道,「我等著你給我對症下藥呢。」
愛是不是,我懶得多問,正色道:「是葯三分毒。你要容易心煩失眠,平時可以吃點兒六味地黃丸,不貴,一般藥店都有賣。」
「嗯,記住了。」
「記住了就麻煩讓一讓,下一位。」
我冷著臉,偏頭不看丹鳳眼,向排隊的人招手。他沒再說什麼,和杜爾歐一起走了。不自覺地望去他們的背影,我直納悶。姜穀雨和我什麼交情,杜爾歐又不是不知道,幹嗎主動來找不自在,還買一送一。正琢磨著,丹鳳眼回過頭,朝我風情萬種般妖冶一笑。
笑什麼笑,你職業賣笑的啊!
舉止莫名其妙的那二位一消失,緊接著就有漢服社小女生好心提醒,說我禍從口出,一不小心得罪了宇航學院的男神。沒有不小心,我明明是故意的,盛情難卻嘛。可能見我沒有深刻自省的覺悟,她又搬把椅子坐到我身邊,也不先問我樂不樂意聽,自顧自地嘮叨開來。
男神不光顏值逆天,成績同樣超棒,學著高大上的飛行器設計專業,擔任著航模無人機協會的會長。雖然他既沒進學生會發揮才幹,也沒進任何運動校隊彰顯風采,照樣備受青睞。但凡校內論壇里出現有關男神的帖子,必然會在第一時間變成置頂的熱帖。回帖里,言必稱男神老公,爭著搶著為他生猴子。
網路上為之瘋狂者甚多,現實中男神更是不負眾望——女朋友沒少交,走馬燈似的常換常新。
男神也不挑,環肥燕瘦,什麼類型的美女都談過,且沒一個是他主動追求的。戀愛經歷豐富,一般難免惹上些理不清、斷不凈的麻煩事。可男神不簡單,每一段感情都處理得妥妥帖帖,歷任女友均對他讚不絕口。
既然貴為男神,他的事迹肯定或多或少帶有人為杜撰的傳奇色彩,不能太當真。
我沒怎麼上心,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小女生聊得眉飛色舞,兩隻眼睛快翻出花了,我也不好打擊她的積極性。她說她的,我忙我的,兩不耽誤。等她說完,我總結陳詞。
「所以,我沒說錯,杜爾歐用情不專,你們姜社長所遇非人。」
小女生臉色一變,像被口水噎著似的頓了好一會兒:「杜爾歐才不是男神,我說的是樂川!」
蒙圈數秒,我理清頭緒後恍然大悟,原來她口中的男神是丹鳳眼,不巧丹鳳眼就叫樂川。那麼輕浮的人也能當男神,我表示很不理解:「現在已經不流行高冷系男神了嗎?」
「流行呀。可是高冷男神不親民,樂川親民。」小女生雙手交握抵著嘴唇,憧憬不已地呢喃道,「長得帥,不難追,對女朋友好,樂川比高冷男強多了。」
「是啊,弱水三千,他取了好多瓢飲。」小女生聽得不高興嘟起嘴,模樣挺可愛,我又忍不住逗她,「人那麼好,你沒追?」
「現在不行。樂川有條奇怪的戀愛禁令,每年六月不接受表白,不談戀愛。想追他,要等到黑色六月過完。」
怪是怪,可換句話說,等於剩下的11個月他檔期滿滿,月月無休。
我一聲嗤笑:「怪不得腎陰虛。」
「我敢打賭,明天一定會有一大堆人給他送六味地黃丸。」
「正好,省得自己買了。」
「我也想送。」她害羞地對起手指,眨巴著眼睛問,「哪個廠家的六味地黃丸最有效?」
我抽抽嘴角:「只要不是假藥,都差不多。」
「好!我現在去買!」
她這話像道發令口號,一晃眼,方圓十米內所有女性生物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厲害!這學校女生的行動力太強!
人散得差不多,活動時間也快到了。打姜穀雨手機始終暫時無法接通,我拿不回放她宿舍里的衣服,只能穿著昂貴的漢服打車回學校。計程車師傅估計沒少看穿越劇,開口就笑眯眯地問我:「回哪個朝代?」我沒他有幽默感,直接報上學校名。他嘆句高才生,打開車載音響,放了首老歌——《夢回唐朝》。
聽到那句「天下朋友皆交情,眼界無窮世界寬」,我深有體會。這一下午,我大概把一年份的眼界都開了。回到學校,看見有人鋪著毯子在中心草坪上打坐,我不禁感嘆,其實我們學校奇葩也不少。而且那奇葩我很熟,害我要一個人去實驗室守夜的人就是他。
挽著厚重的裙裾來到他跟前,我好奇地問:「幹嗎呢,易半仙?」
他緩緩挑起眼皮:「採氣。」又朝我擺擺手,「你往旁邊挪挪,擋著和我五行最合的一束真火陽氣了。」
同是學中醫的人,全班屬這位易子策最神神道道。醫書沒少讀,玄學沒少看,命理星象也有涉獵,連奇門遁甲之術也略通一二。整天研究天干地支,陰陽乾坤,鬼才相信他會失戀想不開。可老班偏偏就信了,我好鬱悶。
「王靈均,你去當群眾演員了嗎?」他打量著我,問。
「對啊。劇組福利不錯,管盒飯還管送戲服。」我不管擋沒擋他的真火陽氣,就近坐到草坪上,「你也去試試吧,演個文弱書生沒問題。」
挺身打了個蓮花座,易子策悠悠閉眼又睜開,像想起什麼:「我那天在學校對面的食為天看見你了。扒著包間門偷窺,你暗戀的人在裡面?」
老班和易子策同宿舍,不得已告訴老班的秘密,沒想到他竟然四處宣揚。
我當然不可能實話實話,揚眉道:「你如果真失戀,我就真的有暗戀對象。咦,易半仙,你什麼時候開始關心起我們這些凡人的感情生活了?」
「我不關心,是替班長問的。」他說著話也沒忘採氣,閉眼慢慢悠悠吸氣呼氣,雙手抱住丹田,繼續道,「班長考慮到你一個女生去守夜不安全,準備再找個男生陪你。」
算老班有良心,可我又更不明白了:「這和你打聽我暗戀對象有什麼關係?」
「班長說,成人之美。他可以出面,請你暗戀對象陪你守夜。」
想也沒想,我立刻搖頭:「不用,替我謝謝他。依我看,肯定是咱們班沒哪個男生願意去,老班才想到這麼一出。」
「你答對了。」
事不關己的易子策一臉寡淡,要不是拜他所賜,我也不用落單守夜,想著後槽牙直犯緊,不禁問:「你怎麼讓老班相信你失戀的?」
「一個夜裡不敢一個人上廁所的人,」他合眼,又開始采天地之靈氣,慢吞吞回我話,「今兒和他聊聊佛家輪迴,明兒和他聊聊道家奪舍,聊多了,也就信了。」
雖然易子策奇葩,但我不得不佩服他抓老班短處,抓得准。
腰圓臂粗,近兩米的一內蒙漢子,膽子不如針尖大。前段日子上針灸課,用大冬瓜練習力道。全班同學扎得歡,就老班一人哼哼唧唧,不敢下針,怵得像個大姑娘。他嘴裡還振振有詞,冬瓜也有生命,要慎重,再慎重。老師看不下去催他,他一緊張,差點兒沒把針戳旁邊同學手背上。那之後再上針灸課,沒人願意和他一組。怕他針灸沒學會,先自學成才,練就出東方不敗的繡花神針。
我能想像,聽多了易子策聊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老班一準嚇得魂不守舍,跪著求著他千萬別去守夜。望著若無旁人,已老僧入定的易子策,我更好奇,究竟什麼樣的人才有本事收服這位奇葩。
「易半仙,你談戀愛記得通知我一聲。」
他八風不動,眼睛都沒睜就問:「為什麼?」
我剛張嘴,姜穀雨打來電話,張口便質問我把漢服穿哪裡去了,好像她的寶貝被我劫持了一樣。我知道自己的肉身不如這身布料值錢,可也不能讓我光著滿大街溜達吧。
餘光掠過易子策,我胡謅道:「我同學馬上要得道了,我準備跟著他升仙,穿你這身衣服正合適。人神殊途,我們有緣再相見。」
「王靈均,你給我好好說話!」
伴隨手機那頭姜穀雨的咆哮聲,易子策也抬眸不滿地斜睨我。指指手機,用口型解釋開玩笑而已,我收起說笑語氣,告訴姜穀雨,我回學校了。
「等著,我來找你吃飯,半個小時後東門見。你現在趕緊回宿舍換衣服,刺繡曲裾上多一個摺子,我唯你是問。」
朝易子策揮揮手,我抬腳往宿舍走,隨口問:「有事?」
「喂喂,這邊!」聽她這話像是對別人說的,沒來得及細問,她飛快地又對我道,「大事。不說了,見面再聊。」
掰指頭算算,我和姜穀雨認識小五年,她順風順水慣了,遇到過的大事屈指可數。即便是改變命運的高考,她也沒放在眼裡,科科提前交卷。我慎重,來來回回檢查到最後一秒,她笑我把廖繁木的叮囑當聖旨,不敢不從。
高考前一晚,我接到廖繁木的電話,說的無非是些我能倒背如流的考場注意事項。我依然覺得字字如天籟,百聽不厭。隔天進考場,也有如神助,超常發揮。姜穀雨不理解,問我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愛情的力量。我回答不了。
喜歡上廖繁木的那年我還太小。懵懂年紀里的懵懂愛情,只不過是他的樣子,他的氣息,他的隻字片語。做慣了躲在他和姐姐愛情之外的偷窺者,直到現在似乎也沒有絲毫改變,就像那晚,包間里的他和學生們歡聚談笑,包間外的我卻見不得光。
有時候,我也會自我反思。到底是活在自己的愛情裡面,還是活在廖繁木和姐姐的愛情陰影裡面。倘若是後者,那陰影面積真的有點兒遼闊,我走了十年,還沒走出來。
不知怎麼會從姜穀雨的大事,發散到自己的愛情,我想得心不在焉,等換好衣服趕到東門,晚了15分鐘。沒找到姜穀雨,竟先看到不久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樂川,而且他好像也在等人。
我們學校那麼大,學生那麼多,他又那麼親民,遇見也不奇怪。但考慮到不久前我才問候過他的腎,不生不熟,現在應該不必再問候他這個人。假裝當他不存在,我轉過身給姜穀雨打電話,無人接聽。說好的校門口見,怎麼又跟我玩失聯。準備再撥一次時,有人與我擦身,站定在我面前。
我一抬頭,滿眼全是樂川的明媚笑顏。
有些人獨得上天恩寵,隨隨便便,簡簡單單一個笑,也能吸睛無數。我看得愣了下神,回過勁兒,他俯身而來,笑臉又離我更近了一些。從近景到特寫全無死角,我對此人再沒好印象,也不能昧著自己的審美觀說,不好看。如果非要雞蛋裡挑骨頭,我只能從專業角度著手分析——他眼底青黑有點兒重,腎陰虛果然影響了他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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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多久沒見,你不認識我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後退半步,我不冷不熱地說:「認識。打招呼怕妨礙你佳人有約。」
「有約是沒錯,佳人嘛……」他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含笑將我審視一通,「談不上。」
我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心裡更發毛:「你該不會在等我吧?」
樂川不答,很自然地接去我手裡的塑料袋,裡面裝著姜穀雨的寶貝漢服。不習慣他自來熟式的紳士風度,我伸手要,他背過手不給,舉目朝校門裡張望起來。
「好像遇到老熟人了。」
拜託,撒謊騙我請拿出點兒誠意。招手重新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到我身上,我指著自己的鼻尖說:「全學校姜穀雨唯一的老熟人就是我。」
話音方落,肩膀一沉,我回頭,只見姜穀雨像剛跑完一萬米,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在我肩上找到支點,整個人半軟著靠上來,嘴唇合動幾次,除了呼吸,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我從沒見過如此狼狽的姜穀雨:「你幹嗎去了?」
「沒,沒錯,是他!晚上,你,你可以說我看不清。現在,白天,我絕對不可能看走眼!」
「誰,誰呀?你,看見,誰了?」我也不自覺地跟著她亂點逗號。
「我初戀。」
「……」
我以為姜穀雨那晚只不過是回憶引發的情緒起伏,沒想到消停幾天,還沒忘記這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等她把氣喘勻實,恢復常態,我站在她和樂川中間,迅速轉移話題:「以後約網友吃飯這種大事,別再找我了。」
姜穀雨怔了半秒,捅我胳膊:「誰說他是我網友,我初中同學。」
所以她說管初中同學要初戀照片,不是隨口一提。話題繞不開,感覺不妙,我決定把自己繞開:「我想起來了,昨天有同學幫忙搬大體老師閃了腰,我去看看他。」
「王靈均!」
姜穀雨突生蠻力,硬把我扯了回去。腳下一個踉蹌,我險些投懷送抱栽倒進樂川的胸膛。他扶穩我,卻並沒鬆開抓著我胳膊的手,反而將我拉到身旁,特無賴地說:
「我來都來了,一起吃頓飯嘛。」
「不餓!」我胳膊快扭折了也沒掙脫開,睜大眼睛瞪向他,「動手動腳的習慣不好,得改!」
他勾勾唇:「等我哪天對你動腳了,再一起改。」
我被噎得無語,又生氣又奇怪:「你為什麼非得跟我吃飯啊?我們又不熟!」
「不熟嗎?」他皺眉反問,隨即便加深笑意舒展開,「我覺得你和我的腎挺熟的。」
「腎?」姜穀雨茫茫然地插進話,往樂川的側腰掃了眼,向我發來詰難,「王靈均,你是不是又亂給人開方子了?!」
這話我不樂意聽:「什麼叫亂?我王靈均開方子向來有分寸。你要不要試試,保證你再也不惦記那個小初戀。」
「去去去,少打岔,差點兒忘記正事。」姜穀雨野蠻地架起我另外一隻胳膊,夥同樂川強迫擄人,不耐煩地催促,「趕緊找地方吃飯,邊吃邊聊。」
我身單力薄,只能揣著滿肚子不甘願,任由他們狼狽為奸。可我的嘴比身體誠實,一路不停:「姜穀雨,你一定中邪了!天底下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也不可能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相信我,服我配的葯,三天之內藥到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