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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天平的兩端

所屬書籍: 你是光陰派的糖

拒絕姜穀雨送的最新款蘋果手機,我過了一段逍遙悠閑的日子。白天打工,晚上拿姜穀雨當試驗田,鼓搗出一堆自創的美容養顏方劑,盤算好了畢業論文就寫中醫與美容。走正路趕超不上易子策,我完全可以另闢蹊徑,摘掉「萬年老二」的帽子。

暑假裡的第一次跟診,和易子策在社區醫院不期而遇。身為道長愛徒,百年不遇的學醫天才,他來我一點兒不奇怪。只是想不通,他居然顯出一絲少有的尷尬,主動向我解釋,每年暑假都會來跟診。難不成不畏艱險的姜穀雨取得歷史性的突破,兩個人已暗通曲款,所以他看到我或多或少有些不自然?

比起打探他們的戀愛進展,我更熱衷於調查易子策的離奇身世。「小初戀」的未解之謎一天未破,就一天無法堅定我唯物主義的世界觀。借著探討自創的美容方劑,我一語雙關地問易子策,姜穀雨有沒有提起過初中最難以忘懷的往事。

易子策充耳不聞,審方劑審得仔細,也不看我,緩緩沉吟道:「這劑消痤湯還可以再完善一下,如有膿皰可加金銀花清熱解毒,如皮膚受損發紅可加牡丹皮活血消瘀。」

「明白了。」我虛心向學,也沒放棄追查真相,假裝不經意地說,「姜穀雨初中喜歡過一個男生。我看過他的照片,和你長得有點兒像。」

面對我拋出的懸念,易子策絲毫不為所動,繼續解釋道:「另外,如因脾胃消化不全導致食物化熱,循經入肺上薰顏面導致虛熱型痤瘡,調補脾胃的同時,也應用溫葯來發散熱邪,才不會損傷脾胃。」還來方劑單,繼續讀我送的《寓意草》,好像除專業以外的其他事,通通與他無關。

自討沒趣碰一鼻子灰,我坐回自己的小桌前,將易子策的建議一一記錄。邊寫邊自嘆不如,天才豈是我等平庸之人所能企及。托著腮幫子望去窗邊的他,我不自覺地腦補起「私生子的傳奇一生」的續集。天賦異稟還如此刻苦努力,大概是憋著口氣,想在大家族裡站穩腳跟,真正贏得所有人的信服和青睞。不過,以易子策孤高的性格,應該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與置喙。

易子策誰也不放在眼裡,又怎麼可能允許有人走進他的心呢,我向姜穀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她所說的轟轟烈烈的愛情,或許也包含了一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雄主義氣概。

正感嘆著,易子策抬頭朝我看來,面若冰霜:「王靈均,能不能轉告你朋友,不要再騷擾我了。」

「騷擾?」我剛把姜穀雨樹立成心目中的愛情英雄,實在接受不了對她的貶低,「易半仙,你這麼說不合適吧,正常人一般用『追求』這個詞。」

聽出我的言外之意,他也不惱,只微沉下臉:「麻煩你轉告她,我不接受她的追求。」

「為什麼?有人願意對你好,把你捧上天,你不要,你傻嗎?」我沒想到有一天,會把樂川勸服我的話再原封不動地說給別人聽。不等他回答,我自己先愣住,不確定是相似情形的自然反應,還是自己正悄悄被樂川改變而不自知。

理不清自己,我還堅持替姜穀雨鳴不平:「易半仙,她是真的喜歡你。」

可能平生第一次被人嫌「傻」,易子策也愣怔片刻後,言語越發清冷:「『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你就告訴她,不用白費力氣了。」

「少跟我轉佛經。」偷瞄眼內廳里忘我研究棋譜的道長,我壓低嗓門問,「你難不成想和道長一樣,終身不娶?再者說,道長年輕時還喜歡過你表姑奶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說完,只聽內廳傳來一聲虛咳,我嚇得縮著脖子老實歸位,誠惶誠恐,怕道長出來教訓我一通。道長訓人堪稱一絕,半個髒字不帶就能把人訓得想當場自絕於人民。

幾年前,道長開了門普及中醫常識的選修課,從不點名也不管遲到曠課。然而到期末他大筆一揮,掛掉所有違紀的學生,其他守紀律學生哪怕交白卷也給過。有人不服氣找他理論,去一個被訓出來一個。灰頭土臉算輕的,好幾個又高又壯的男主直接被訓到涕泗橫流。

道長風骨魁奇,從那以後再也不開任何形式選修課或者講座。他說,學有所成所不成在悟,不能強求;尊師重道是禮,必須強加管束。

有幸拜在道長門下,是我們當學生的最大榮幸,儘管我們對他也是又愛又怕。

規規矩矩坐了會兒,內廳再沒動靜,我拍著胸脯長舒口氣,眼尾餘光不經意掃過易子策。嘴角微彎似乎在笑,我一扭頭細看,那笑容便轉瞬即逝,他又變回安安靜靜讀書的美男子。

嘲笑我沒關係,我還想笑他沒愛過不知情重,沒醉過不知酒濃,早早就斷舍離了呢。

不小心當回豬隊友,我記性見長,專心研究起美容養顏方劑,安靜自處。我剛提筆,門外響起一陣爽朗笑聲,人未到聲先至,聽那渾厚中氣,也知道老爺子來了。

老爺子笑聲不斷,看著手機走進來:「來來來,我傳幾個反雞湯小段子給你們。『人生就是這樣,有歡笑也有淚水。一部分人主要負責歡笑,另一部分人主要負責淚水』。哈哈哈哈,犀利!說得好!」

嘖嘖,和心態超級年輕的老爺子一比,未老先衰的易子策簡直像個出土文物。

見他一動不動,連做做樣子哄老爺子開心都不懂,我撇嘴直搖頭。無聲說句學著點兒,我朝老爺子攤開雙手,苦巴巴地道:「老爺子,我手機貢獻給祖國的管道疏通事業了。」

老爺子沒聽清:「什麼事業?」

「管道疏通事業,我手機掉馬桶里了。」

「哈哈哈哈,小靈子,我看你也可以去寫小段子。」

老爺子笑得開懷,我也高興,起身送他進內廳。他將我拉到一旁,失望地說,今兒不能和小五見面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再裝遺憾萬分難度太高,我禮節性地問起原因。他擺擺手,連連道不懂小孫子腦子裡想些什麼,心血來潮自駕游,說要走遍全國尋找奇蹟。

老爺子問我什麼意思,我也不太明白。思來想去,只能告訴老爺子,大概是厭倦了眼前的苟且,要去尋找遠方和田野。老爺子更糊塗,說不問了省得給自己添堵,大步邁進內廳,招呼道長大戰一場。臨門又叮囑我,一定要等小五回來,那決然的口氣好像怕我改嫁似的。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重新背起剛落地的石頭,我翻手賬冊查詢下次跟診的時間,隨手拿出一直夾在裡面的小五百日照端詳起來。

也許聽了很多關於小五的故事,我已經對他產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不像是陌生人,更像久未相逢的朋友。有時甚至會覺得他就在離我很近的地方,等待我去揭開那層似有若無的面紗。一有這種奇妙的感覺,未能見面的一點兒小小失望也隨之而來,突然間心頭的石塊也變輕了。

「你手機真的掉馬桶里了?」

凝視小五百日照入了神,聽到易子策的聲音,我像參加快問快答比賽似的,條件反射性地張口便道:「不是掉,是被姜穀雨扔進去的。」慢半拍的腦子跟上節奏才察覺自己說漏嘴,我忙捏著照片坐到易子策對面,岔開話題,「你和小五是親戚,又是高中同學,一定很熟吧。能不能再跟我說點兒他的事情?」

他合上書,推至一角與桌子邊緣整齊重合,慢聲道:「你想知道什麼?」

這一問反倒問蒙我了,一時也列不出具體的一二三條。略加思索,我重新調整方向:「這麼說吧,我最近認識一人,總覺得他和小五很像。比如說,小五收集很多航模,他學的是飛行器設計與工程,喜歡玩無人機;他們的父親都去世了;他和老爺子一樣,管我叫小靈子;還有,小五的父親是位飛行員,而他帶我去聽過軍機的夜間飛行訓練……」

話至此處,留意到易子策濃眉微蹙,我便將輾轉腦中數日的猜測,大膽說出了口:「小五的名字是不是叫樂川?」

「不是。」易子策當即否認。

「不是?可他們真的好像。」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我現在就像個自以為證據確鑿,卻沒能指認出真兇的蹩腳偵探,特別不甘,疑心重重地問,「易半仙,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

「我為什麼要騙你?」

「因為……也對,你沒有理由騙我。」

再看回小五的百日照,我只能將那種奇妙的感覺歸結為錯覺。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既然存在「小初戀」這般離奇的事件,那麼毫不相干的兩個人背景身份相似也沒什麼不可能。

一無所獲,注意力又轉回「小初戀」,我猶豫該不該給易子策看小初戀的照片,突然一拍大腿,意識到照片早沒了。翻拍的照片在手機里,而我的手機已溺水身亡。還有樂川出的密碼題,我用力回想只憶起第一行密文,或許也成了永久的未解之謎。

和絕大多數人失去聯繫的這段日子,像把自己裝進一個隔音的透明玻璃箱,處於一種半隱市的狀態。或者說,我就是在逃避,所以主動屏蔽掉不想聯繫的人。我怕姐姐其實已經聽到我那天的剖白;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找廖繁木,說出不該說的話;怕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太平盛世」毀於一旦,從此陷入戰火紛飛的亂世。

又動搖又矛盾,一團糟的我更怕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樂川,還能不能繼續和他的賭約。怕他找到天註定的證據,自己必須信守諾言,也怕他找不到,不知以後該如何相處。姜穀雨說我不用心,我是不敢用心,怕有一天會習慣樂川對我好,把我寵上天。不論他給我的習慣是基於喜歡,還是感動,我都不敢輕易觸碰。

我只知道,現在廖繁木和姐姐分手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擺在我面前。

轉好,轉壞,瞬間而已。

光陰似箭,池塘里的荷花美足半個暑假,姜穀雨終於再看不慣我的懦弱消極,更重要的是她再受不了空虛寂寞的時候找不到人一起驅寒,強行抓我去了營業廳補手機卡。重歸手機一族大軍,姜穀雨心血來潮提議玩有獎競猜——誰會第一個打來電話,輸的人請吃飯。

以吃瓜群眾自居的她猜廖繁木,嫌棄我不是真的猛士,不敢直面慘淡的人生。有點兒草木皆兵的我被她說得心驚,猜了個最不著邊際的人——何大林同學。不過,真正第一打過來的人倒先令姜穀雨心驚了一把。

易子策通知我明天的跟診改到後天,道長要去給老爺子施診。我焦急追問詳情,說我也要去。他只道是舊疾複發,不便被打擾。我對道長的醫術和老爺子的身體都有信心,便沒再爭取,轉而好奇地問他最近是否修仙功力精進,開了天眼,居然我剛開機就打進來。易子策言簡意賅,「巧合」二字打發我,率先掛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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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黏我手機上的姜穀雨身子一正,當街大爆發,質問我為什麼和易子策一起跟診,不叫上她。

我有我的顧慮:「社區醫院那種地方不適合談情說愛,沒等易子策給你臉色,我們道長脾氣可大,訓起人來可凶。」

姜穀雨經由我口聽聞過不少道長的鐵血逸事,未見其人先畏三分,聽我這麼一說也無可奈何。手挽手站在十字路口等綠燈,愁容不展的她哀嘆一聲高過一聲。精神恍惚到被騎車逆行的路人撞得踉蹌,她疼得齜牙,還跟人賠禮道歉。

暑假初易子策讓我轉告姜穀雨的話,我秉持「堅決不做豬隊友」的理念一直按下未表,可看了大半個暑假她這副病懨懨的頹然樣,我也不知道這麼做到底對不對。更何況姜穀雨隻字不提,我也不便過問。

斑馬線走到一半,姜穀雨猛地站住腳:「靈均,我覺得可能要等到開學,我才有機會和易子策見面。山不來就我,我就山。到時候把你們的課表發給我一份。」

大街上車水馬龍,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好奇道:「從那天送他出校門以後,你們再也沒見過面?」

「放暑假他都不住學校,我怎麼見。」姜穀雨嘴角撇出哀怨的弧度,「人約不出來,我倒想去他家堵他,可我也要知道他家在哪兒才行啊!」

身側汽車鳴笛,就剩我們跟不要命似的站在斑馬線中央。我忙拉著姜穀雨快步跑過馬路,坐進一家茶餐廳沿街的露天座椅。男服務生來點單,姜穀雨張口便問有沒有酒,白的紅的無所謂,能喝醉就成。服務生見多識廣,行銷意識也強,熱情地向姜穀雨推薦朗姆酒蛋糕。早憋著滿腹委屈的姜穀雨臉一板,凶神惡煞地道,那要吃多少才能醉,你是想撐死客人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男服務生一臉警惕,看我們像看來砸場子的女流氓。

我迅速點了兩份意麵把人打發走,轉對向姜穀雨,那天易子策的話到嘴邊又覺得難以啟齒,改口試探道:「如果知道地址,你真的會去堵他嗎?」

「那可不。」姜穀雨雙手於胸前交疊,仰起精緻的下巴,隔著花柵欄望去繁華街區,猶如一位俯瞰自己疆土的女王,「不接我電話,不回我簡訊,不要緊,我厚著臉皮去找他唄。他只要是個男的,我就不信征服不了他。」

「聽口氣,你比較像個男的。」

我的默默吐槽,沒能逃脫姜穀雨的耳朵。她射來一記白眼:「光興女的被男的征服,還不準女的征服男的啦,這都什麼年代了。只要喜歡,誰追誰無所謂。別人追我的時候,沒少被我刁難,現在也輪到我體會體會啃到塊硬骨頭的滋味。這叫『此一時,彼一時』。」

「你真看得開。」我由衷佩服樂觀向上的姜穀雨,再次決定把易子策的話壓一壓。畢竟他能遇到個喜歡他又敢於付諸行動,還不知退縮的女孩不容易,「所以你是真心喜歡易子策,不是因為沒追求過人圖個新鮮感?」

「當然,你當我是樂川……」姜穀雨從霸氣女王范兒立即切換為知心閨密范兒,為我煩惱,為我憂,「按理說,樂川知道你和我住在一起,這麼長時間聯繫不到你,也應該聯繫我吧。一點兒消息沒有,該不會已經單方面宣布放棄了吧?」

「不知道。」

我拿出手機快速惡補精彩紛呈的朋友圈。半個暑假沒用微信而已,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整個世界。可這個世界裡沒有樂川的影蹤。我特意點開他的個人相冊,上次更新還是七月底——一隻蝸牛伏於一片濕葉的抓拍照。樂川留下一個問句——下雨的天,你在等誰?

以前看過沒留心,此刻我才發現,時間是我去找廖繁木的那晚。我坐在廖繁木家裡,他等在雨夜的樓下;我陪著失戀中的廖繁木,而陪著他的只有一隻蝸牛;等著我的他問你在等誰,我卻不知道他在等我。

無端開始想念起樂川,想他會不會真的宣布放棄,鼓起的勇氣不足以支撐我給他打電話,於是編輯了一條微信——我手機壞了,今天剛換新的,你最近怎麼樣?略顯生疏,結尾處我又添了個笑臉表情。盯著屏幕靜靜等待幾秒,我發出第二條微信——天註定的證據找到了嗎?

「你看你,乾脆說你想他不得了。」姜穀雨瞄瞄我的手機,一個勁兒搖頭,「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很矛盾,不確定自己到底想不想他放棄,既覺得他放棄了也好,又有點兒控制不住的失落?」

我誠實地點點頭。

「靈均,你其實已經喜歡上了樂川,對嗎?」姜穀雨不等我回答,緊接著又道,「如果廖繁木沒和你姐分手,我想不論樂川有沒有找到證據,你最後都會和他在一起。」

我沉默,仍舊注視著手機,等待著樂川的回復。姜穀雨說得對,也不對。我承認自己喜歡樂川,但並沒有喜歡到願意徹底放下對廖繁木的愛,和他在一起。也許恰恰在這個時候,讓我得知廖繁木和姐姐分手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天註定」的安排。

早一點兒,我可能不會為樂川心動;晚一點兒,我可能已對廖繁木心死。

「發什麼呆,做個決定有那麼難嗎?」服務生端上意麵,姜穀雨一把拉住他,指著我又問,「如果知道她暗戀你十年,你會不會因為感動和她在一起?」

沒頭沒腦的問題來得唐突,服務生先是一怔,很快便陷入難以抉擇的躊躇中。服務生看看我,又看看姜穀雨。看我的時候透出同情之色,看姜穀雨的時候又像在同情他自己,生怕答案滿足不了姜穀雨的心意,會無緣無故挨一頓胖揍似的。

「應該會……」姜穀雨杏眼一瞪,他慌忙改口,「不會。二位的菜上齊了,請慢用。」掉頭跑掉。

「聽見了吧,廖繁木只有這一種可能接受你,你願意嗎?」姜穀雨攤開雙手擺放桌面,模擬天平的兩邊,有輕有重,「我不管你有沒有喜歡上樂川,至少你已經被他感動了。現在的關鍵是,你要選擇做一個被感動的人,還是感動別人的人。進一步說,就是選擇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還是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平舉起左手,壓低右手:「如果砝碼代表付出的愛,你被抬得越高,那人就必須付出越多的愛。相反也是如此,廖繁木還沒站上天平,你已經押了那麼多砝碼,他要再因為感動站上天平,你明白自己要付出多少嗎?」

姜穀雨的比喻太形象,我彷彿看見自己正使出渾身解數,將天平那一邊的廖繁木捧入雲端。就像那晚在他家,我絞盡腦汁想給他一點兒安慰,最後卻落得斯文掃地。

指尖點點姜穀雨的左手,我問:「所以你建議我做高高在上的一方?」

「我沒有。說過不當豬隊友,我不能打自己臉。」姜穀雨收回手,叫聲肚子餓,拌著意麵繼續說,「你選不選,怎麼選是你的事。我呢,現在一門心思扎在易子策身上,我還不信追不到他。」一口意麵喂到嘴邊又放下,她像想起什麼,「等一等,等我把你的話往回捯一下……你剛才好像問我,如果真有易子策家的地址,會不會去堵他……王靈均,你知道他家在哪裡!」

「去過一次。」她要不提,我也想不起來曾經去過易子策家,「我記得那時候剛上大一,為聯絡班級感情組織秋遊。趕上秋老虎天特熱,有個女生中暑險些昏厥,易子策家剛好在附近,就把人送到他家休息了會兒。」

姜穀雨聞言露出久違的笑容:「他還是挺有人情味嘛。」

「哪兒啊。你也說過,不是奇葩不聚頭。那女生特別傳統,自己走不動路,死活也不讓男生背。我們班總共五個女生,除了我沒一個背得動她。走沒兩步,我都快暈了。易子策估計看不過去,所以讓我把她送家裡休息。」既然姜穀雨鐵了心追求易子策,那麼我也有義務告訴她此半仙最真實的一面,「我們倆連他家門也沒進,就坐在院子里乘涼。一口水沒喝著,等那女生臉色稍微好點兒,他就催著我們趕緊走。」

「合理呀!性格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所以你也不能指望,他一夜變成修橋築路發大米的易大善人。」姜穀雨像被我的話激發出食慾,吃得津津有味,得空開口又道,「你抽時間幫我帶個路,去趟他家唄。」

「不好吧?」我為難,開始食不下咽,「隨隨便便去他家,他一定會不高興,而且一定會猜到是我出賣了他。」

「他家是私家重地,閑人止步嗎?我就那麼傻,不會和他來個巧遇?」

我撓撓頭:「我記得他家住在一個衚衕深處的四合院里,周圍都是獨門獨院的住家……」

「行啦行啦,少啰唆了。」姜穀雨不耐煩地打斷我,抓起手機,「說說地址,我搜一下。巧遇是借口,就算知道我專程去找他,我也不怕。對付易子策這種絕對被動,推一步都不一定能往前走一步的男生,只能採取積極主動出擊的策略。你,學著點兒啊。」

姜穀雨此刻又像位運籌帷幄的女將軍,頭腦清晰,步步為營,一切盡在其掌握之中。我真有點兒懷疑,她對易子策的喜歡,裡面到底有多少對小初戀的緬念移情,有多少征服求勝欲的成分,還有多少對易子策別緻性格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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