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食堂人丁冷清,掌勺師傅大概苦於精湛廚藝無人捧場,兩份紅燒帶魚打出了四份的效果。但即便如此,對這道菜慕名已久的樂川仍擺著一副被欠錢的臭臉。
來學校的路上,我說事出有因,把姜穀雨交代的任務簡要向他彙報。好歹他也是姜穀雨的朋友,就只賞臉聽聽,接著不給面子地說,要不是他心慈手軟,肯定不能讓我瞎摻和。我小小吐露心聲,其實挺好奇易子策有沒有暗戀對象,他一聽臉色大變再不搭理我,有模有樣地端起與之性格不符的高冷男神范兒。
「有機會我真該帶你見見易半仙,你肯定也會好奇那位世外高人會對什麼樣的女孩動凡心。」男朋友再帥不能當飯吃,我忙了一天自顧自吃得香,忽地想起什麼,「對了,姜穀雨的『小初戀』也是你的初中同學,你還有他照片,這世界上有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還是我同學,為什麼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感興趣?我想,你應該會覺得很有吸引力,很值得挖掘呀。」
兩塊美味帶魚下肚,樂川臉色稍霽,慢條斯理地說:「你有沒有仔細回想過姜穀雨看到照片後的反應,她說過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嗎?」
經他提醒,我雖然鬧不明白他何出此意,仍凝神回憶起那天的場景細節:「我記得姜穀雨看到照片情緒很激動,好像的確沒說什麼,我反而特別意外……可是,姜穀雨跟蹤過易子策兩次,早有心理準備,反應不那麼大也正常。」
樂川淡淡一笑:「所以,你相信兩個毫不相干的人有可能長得一模一樣?」
「不可能吧……沒準兒可能呢。」我搖頭又點頭,世界觀重建中我自己也判別不清,「我和老班一致推測,易子策有個失散多年的孿生兄弟。」
「喀喀喀——」樂川正啃帶魚,嗆得險些噴了,埋頭一通猛咳,朝我豎起大拇指,「有見地!我先去買瓶水。待會兒你和你班長再合計出什麼更驚人的想法,記得說出來讓我高興高興。」
「我謝謝你!」
本來還指望他能站在理工生的角度出謀劃策,現在估計我只能求他別玩心大發,胡攪渾水。
樂川一走,沒多久老班姍姍來遲。他不急著打飯,坐下來第一件事,便像革命戰友久別重逢般,隔著桌子抓起我的手,鄭重地握了握。
「王靈均,上次咱們聊的私生子的事,我已經探聽過易子策的口風了。」
我瞠目:「你直接問的?」
「我當然不可能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法。」老班擺手,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門,「前幾天我和他去電影資料館,看了場有情節類似的電影。我全程都在偷偷觀察他的表情,看他會不會感動,結果到最後他只對我說了三個字『不可能』。我一開始沒弄明白,想了一晚上終於想通了,他這是誤會我對他有意思。哈哈哈,我怎麼可能!」
「人才!」給我八個腦袋,我也想不出這種方法。
「說我,還是他?」
「你們倆都是。」基層幹部當久了難免習慣性跑題,趁樂川不在,我趕緊把主線拉回來,「老班,我聽說易子策早有喜歡的女生,你知道嗎?」
此話一出,老班看我的眼神登時變得複雜起來,探究、為難、猜疑……抱著胳膊變老幹部,將我再是一番細細審視。
「你為什麼問這個?」他謹慎地問。
感覺老班好像知道點兒什麼又不便開口,我以退為進:「沒什麼,萬一他有喜歡的人,我也好早點兒告訴我閨密,免得她白費力氣。你要不願說,那就算了。」
「不是不願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老班為難地眉毛緊皺,複雜的眼神又變得詭異,「王靈均,我一直以為他暗戀你!」
「啊!」
肩膀猛地變沉,這五雷轟頂的感覺未免太真實,我一抬頭,正對上樂川一張意味十足的笑臉。不知何時回來的他坐回我身旁,擰開瓶蓋貼心地將礦泉水送到我面前,笑容不減,輕柔道別緊張,喝點兒水壓壓驚。這話怎麼聽怎麼像拿我當出牆紅杏,人前笑裡藏刀不便發作,就等著回家秋後問罪。
老班應變比我快,滿臉堆笑:「樂川同學,你好。你們聊,我先走。」
「你別走!把話說清楚!」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只負責惹事,不負責收場」的老班,壓他老實坐定,「老班,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要講證據的。」
「你別激動,我說『以為』,又沒說『一定』,當然也不是隨便亂說的。」老班眼波流轉於我和樂川之間,為難道,「你、你們確定要聽?」
「聽!」我不能不激動,握緊桌子下面樂川的手。
「你等我想想從哪裡開始講……」如同醞釀長篇大論的老班沉思片刻,問,「你知道像我們這樣風華正茂的男生聚在一起,一般都聊些什麼嗎?」
「理想和人生?」我耐著性子配合道。
「遊戲和女生。」
好吧,我閉嘴。
老班自認氣氛調節得不錯,嘿嘿笑了:「咱班的五個女生,我們私下挨個聊過,易子策從來不參與。唯獨聊到你的時候,他會評論兩句。不過也都是學習上的事,說你勤奮有餘、天資不足之類的話。上次守夜,是他跟我主動提出要陪你,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又變卦了。每次上課他都坐你後面,每次去跟診也是你和他……還有你注意到沒,每次班裡聚會唱歌一般你不去,他也不會去。最近的一次就是守夜那晚上你沒去,他也早早回了宿舍。」
老班這麼一說,好像真有其事。我唱歌跑調,不喜歡在KTV里嘩眾取寵吊嗓子,每次借故開溜幾乎都會遇到易子策,只當是他性格使然沒在意。至於我不去的時候,他在不在,我暫時無從考證。還有守夜那晚……
「那晚上你沒讓他給我送什麼東西嗎?」我仍清晰記得見易子策等在宿舍樓前,送上甘麥大棗湯,自己著實嚇了一跳。
「沒有啊。」老班斜眼偷瞄我身側的樂川,多此一舉地掩著嘴壓低聲對我道,「你也開始覺得他暗戀你?我問過,他不承認,所以我又不敢肯定了。」
「我……」
腦子亂嗡嗡作響,我答不上來,就看見老班開導起了樂川,措辭之重,好像已經給我定了性。又眼睜睜地看著他鼓勵地拍拍樂川肩膀,給了我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後揚長而去。而一直沉默的樂川隨後也帶我離開食堂,不言不語慢慢走著,嘴角始終帶著洞若觀火的微笑。
種種一切完全偏離初衷,令我感覺像失手點燃了一顆殺傷力巨大的炸彈。
「樂川,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莫名理虧,我如履薄冰地請示道,「要不我去問問他?算了,他不承認,我還是繼續當不知道比較好。」見樂川無動於衷,我更忐忑,「你不會生氣了吧?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千萬不要壓抑自己。」
他側首,狀似認真地道:「我在計算,你退學復讀考上我們學校的或然率。」
或然率是個什麼東西,這時候來展現你理工生的優勢,是不是有點兒不合時宜?但我還是認命地考慮起來:「我喜歡民族醫藥學,你們學校好像沒這專業。或者你考過來?我們學校好像也沒有你的專業。」
「小靈子,你知道我現在有什麼感覺嗎?有種前有狼後有虎的危機感。」樂川自我解嘲般勾勾唇,眸色暗淡了幾分,「我又不能時時刻刻把你拴我身上,真怕有一天你跑了,我再也追不回來。」
一個人不可能永遠樂觀,永遠堅強,樂川願意在我面前流露出他悲觀脆弱的一面,想要的一定不是我的同情和可憐。
我冷靜下來,停住腳步面對他,目光堅定:「我說過不會為做準備談戀愛,也不會為戀愛而戀愛。我決定和你在一起只有一個原因——我喜歡你。到底有多喜歡,我說不好,但我會努力,越來越喜歡。」我主動牽起樂川的手,「在我努力的時候,請你把我抓牢一點兒,好嗎?」
他反握住我的手,重重點頭:「好。」
暑假夜晚的校園別有一番韻味,少了來去匆匆的學子,多了份閑適安寧,清冷但不單調。我和樂川漫步校園間,不知不覺又坐到主教前的台階上,今夜依然沒有電影可看,卻有夜幕中的點點繁星陪伴。
我們並肩而坐,樂川很自然地攬我枕在他寬寬的肩頭。好像每次坐到這裡,我都忍不住會把心裡話講給他聽。第一次是我想要而得不到的家人的愛,第二次是我想要而得不到的廖繁木的愛。想到這裡,我似乎明白了樂川說過的一句話,他說,因為松子從小缺失關愛,所以渴望愛人,也渴望被愛。
我自己又何嘗不是,我甚至不敢說,和樂川在一起沒有一點兒衝動、渴望和逃避的成分。掠去那些不單純的因素,最單純的喜歡有多少,雖然無法用標準單位衡量,可該怎麼去愛樂川,我竟一籌莫愁。即便是我暗戀了十年的廖繁木,如果給我機會正大光明地去愛他,我好像也會束手無策。
或許正是因為還不懂得什麼是真正的愛,我才感知不到周圍的愛吧。
坐直身子,我深吸口氣,然後看向樂川:「我現在想把我藏了很久的秘密告訴你。」
他既沒有突如其來的驚訝,也沒顯出如臨重任的肅穆,只是用平常的語氣道:「嗯,說吧。」
他越輕鬆應對,我越感覺不到壓力,便釋然了。
「我姐姐患有中型地中海貧血症,唯一根治的方法是造血幹細胞移植。我父母為救她,連懷了兩個小孩都沒能保住,我是第三個。我出生的理由很簡單,挽救姐姐生命的工具而已。」
感覺手背一暖,我朝眸子里滿是疼惜的樂川微笑,搖搖頭。決定把秘密講出來的那一刻,它便不再是個不勝負荷的累贅,或者難以啟齒的痛。
「以前我不明白為什麼姐姐身體不好就應該得到爸媽更多偏愛,為什麼我就得不到他們的愛,被一再忽視。十二歲那年,我無意中得知這件事,才明白我存在的價值,就只是因為身體里有能和姐姐配型的造血幹細胞。」
「所以你離家出走了?」樂川輕問。
「對,我當時和他們大吵了一架,講了很多難聽的話,我父親給了我一巴掌。你一定想像不到,那一瞬間我竟然覺得好高興,好像得到了另一種形式的關注。」我不自覺地高高揚起頭望天,不準為那時可悲的自己掉眼淚。再看回樂川,我又重新面帶微笑,「從那以後我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邏輯,為找存在感,不斷和我父母作對,惹他們生氣,直到沒過多久他們再受不了,把我送回老家。姐姐還問過我,為什麼突然之間變得那麼叛逆。」
可能覺得我笑起來很累,樂川伸手慢慢撫平我的笑容,再度將我的腦袋摁進他懷裡。
「你姐姐到現在也不知道,你已經知道那個秘密了嗎?」
「嗯。第一次吵架,爸媽就警告過我不準說。廖繁木也不知道。」挽起樂川的胳膊,我整張臉幾乎都埋進他的胸口,悶悶地說,「我也不想讓我姐知道,因為她一定會解釋,但我不想聽,就想像恨我父母一樣恨著她。恨她,我暗戀起廖繁木才不會感到愧疚。樂川,我那時候的想法邏輯是不是聽起來很可怕?」
樂川沒有回答,只收攏手臂將我抱得更緊。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我的情緒漸漸平復,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探入他的襯衫,憑記憶尋到那行刺青,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撫摸。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太曖昧,又太有暗示性,忙後知後覺地撤回手,便被樂川牢牢握住。與此同時,他的吻也落了下來,覆在我唇間模仿著我剛才指尖的動作,溫柔遊走再入侵,再纏綿。
我心裡清楚,樂川不願我再繼續說下去,可我自己更清楚,以後恐怕更沒有勇氣講出口。抵著他的胸膛硬拉開距離,他卻不肯到此結束,欲求不滿地陰沉著張臉,梗著脖子跟我較勁。我不得不又給了他一個補償性質的吻後,強行命令他規規矩矩坐好,言歸正傳。
「你問過我是不是因為姐姐身體不好,所以不敢和她公平競爭。我記得當時我說,我跟姐姐之間不存在公平。」雙手抱著蜷曲的膝蓋,我將下巴支在上面,慢慢沉吟道,「從小到大,姐姐對我很好,我很想愛她,但卻不知道該怎麼愛她,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愛我父母,好像恨比愛容易得多。廖繁木說過他們愛我,可我感覺不到。也許像你說的,我和松子一樣,感知不到周遭的愛。松子總是愛錯人,而我可能連愛都不會。」
旁邊的身影忽地一閃,樂川半跪在了我的面前:「小靈子,我告訴你,情感是心的眼睛。智慧是其中一隻,慈悲是另一隻。當我們懷恨的時候,一隻眼就瞎了。」他抬手遮擋住我的一隻眼睛,「只用一隻眼睛看世界,視野會變小變窄。」
「不是的。」我拉下他的手,嚴肅認真道,「你這種觀念是定式偏見。單眼視力障礙者通過生活實踐的訓練和經驗積累,視覺系統與大腦和運動功能可以重新協調起來。一隻眼睛也能形成良好的立體視覺,視野的損失同樣會得到補償。最好的例子就是很多國家,包括咱們國家已經明文允許單眼視力障礙者考取駕照。」
「你是想我誇你是學霸嗎?」一臉掃興的樂川旋身又坐回我旁邊,指尖哈口氣,不輕不重地彈了下我的腦袋,又無奈又憧憬地道,「你什麼時候才能用一種崇拜佩服的目光看我這個男朋友啊?」
「有的有的。社團聚會,你天南海北聊的那些話題,我都不懂就覺得你見多識廣,感染力強。還有上次你聽聲音辨別機型,我也覺得像超能力很厲害。」兩句話便把某人捧得嘴角上揚,我深受鼓舞又掰起指頭數數,「認識的人當中,我最佩服的人是道長,醫術精湛,有風骨有氣節。在社區醫院認識的有顆不老童心的老爺子,我也佩服。還有姜穀雨,積極向上,萬事看得開的人生觀。易半仙天賦高又刻苦用功,個性清奇……」
這個節骨眼上,好像提易子策不合適。我咬著尾音,尷尬地朝樂川笑笑,心裡叫苦連天——談戀愛真的好難,我連誇男朋友也誇不好,誇不到位。
他單手托腮歪著腦袋看著我,微挑眉梢:「你佩服的人還挺多,認識的人裡面我能排第幾位?」
「你不算我認識的人,你是我男朋友。」忘掉失敗,動動腦子討個巧,我親昵地挽過他的胳膊,笑吟吟地說,「我的嘴也挺甜吧?」
「甜嗎?我嘗嘗。」樂川又欺身吻了過來。廝磨一番後,他故意誇張地咂咂嘴,像個孩子般表情饜足地點點頭,「甜。」
唇齒間仍縈繞著他的味道,感覺心房一陣悸動,我突然發現自己很喜歡這樣的樂川。不用我做太多說太多,他便能輕易滿足,感到快樂,彷彿得到了人世間最好的禮物。愛這樣一個人似乎也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難,甚至簡單到我只需要把自己的手穩穩地交給他。
有了男朋友的生活,對於我來說新鮮而有趣,我和樂川像是有聊不完的話題和斗不完的嘴。
他教我玩無人機學航拍,嫌我手眼協調性差,飛行技術沒學會,摔飛機的本事倒蠻高,能把他摔破產。有了這個多麼痛的領悟,樂川轉移方向,改教我解各種密文。涉及數理應用的學科,我通通不靈光,又沒少挨奚落挖苦。他不解,學醫的不應該都是理科生嘛,我笑而不語,剛好民族醫藥學文理兼收。
遭盡某人嫌棄,就憑著不服輸的精神,我也不能甘於人後。把他的臉開發成新的試驗田,美其名曰為中醫美容事業做貢獻。有次用藥劑量把握稍有偏差,隔天樂川便冒了滿臉的痘,氣急敗壞地來找我算賬。說談戀愛談到被女朋友親手摧毀顏值的,普天之下他絕對是獨一位。不為拯救樂川的俊臉,也要為自己苦心鑽研兩個月的中醫美容正名,我花大力氣終於把他恢復成原廠設置,還是不能倖免得被他念叨了好幾天。聲稱我再敢瞎鼓搗美容方劑,他就大義滅親,去消協舉報我私制三無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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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天過得充實又甜蜜,時間變得格外快,轉眼新學期將至。療情傷療到樂不思蜀的姜穀雨終於療成歸來,再三強調我和樂川必須以尚賓之禮相待,接機接風唱K一條龍服務。
兩個星期不見,姜穀雨的整體精神面貌不錯,東南亞的太陽將她一身雪白肌膚晒成了健康的蜜糖色。我覺得和她風風火火的性格很相襯,她卻抱怨這膚色換上漢服肯定顯得不倫不類,於是決定慷慨注資扶持我的中醫美容研究。命我加大開發力度,爭取在開學前的最後幾天,幫她重新回歸白富美行列。
樂川一聽心有餘悸,擺出副「我敬你們是條漢子」的表情,對姜穀雨道:「她做的葯你也敢用,你們真是生死之交啊!」
「那當然。我們都說好誰也不愛只愛對方,你這叫第三者插足。」隔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姜穀雨伸來一隻手,對我做了個「無緣對面手難牽」的動作,深情地說,「親愛的,不論風吹雨打,不論日月更迭,我永遠等你。」
「你省省吧。」樂川嗤之以鼻,喝著我的飲料,吃著我碗里的菜,又宣誓主權般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小靈子從今以後只能是我的人。下學期的中醫講座你也趁早換人,我不喜歡她太拋頭露面。」
姜穀雨臉一板:「那不行,我還就指著她幫我壯大漢服社規模,爭取做成本校第一大社。你不喜歡她見人,鎖家裡別放出來啊。」
「喂喂喂,」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提高音量插話,「我不是他養的狗,『別放出來』像話嗎。」我又看回樂川,「上回純屬失誤,你現在不是比之前更帥了嘛。你要對我有信心,我也希望借這個機會弘揚中醫文化。」
「更帥了嗎?」他半點兒不謙虛挺直背摸摸臉,頻頻點頭,春風洋溢地笑著道,「要不要我去幫你站台,更有說服力。」
我直搖頭:「不必。你審美不正常,還有很多審美正常的人,我可不想給你機會招蜂引蝶。」
「保證不會,我也只是你一個人的。」說完,他視若無人地給了我一記飛吻。
「二位,怕我吃太多請直說,不要用秀恩愛來噁心我。」已經消滅掉兩盤肥牛的姜穀雨撂下筷子,強行要求和樂川換座位來到我身旁,「怎麼樣,交給你的任務圓滿完成了嗎?」
「這個……」
我錯誤估計了老班投下的炸彈的威力,確切地形容,它更像是一顆空包彈,動靜大威力小。一切好像又恢復了正常,或者說一切都沒有任何改變。畢竟是老班的一面之詞,我太在意反而容易弄巧成拙。照常去社區醫院跟珍,照常視易子策為奇葩偶像,沒有刻意疏遠他但適當減少了交流,卻不迴避談論「敏感」話題。比如我戀愛了,比如姜穀雨快回來了……
「這個什麼,重色輕友,有了男人,我說話都不好使啦。」姜穀雨失望至極,煩躁地一揮手,「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去問。讓你當豬隊友,結果你連豬都不如。」
早已習慣姜穀雨隨心所欲的說話方式,我聽聽呵呵笑了,照吃不誤。
樂川倒不樂意地沉聲道:「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有沒有考慮過豬的感受。」
還好剛夾起來的菜沒喂嘴裡,不然我能當場嗆死,瞪向壞笑的樂川:「你說說豬什麼感受唄?」
「我聽聽。」他假模假式地側耳靠近一碟豬肉丸子,像真能聽見什麼似的,嘴裡嗯嗯啊啊。接著用他最擅長的假正經語氣道,「豬說我心寬體胖,懶得和你們人類計較。」又更鄭重地望去姜穀雨,「豬還說,下次你再找隊友記得找它,它才是名副其實的豬。」
「討厭!」
姜穀雨氣得抓起片菜葉扔過去,我則笑得前仰後合,背著她沖樂川豎大拇指。沒砸中,姜穀雨又轉過身捶我後背,我一喊疼,樂川擼袖子便要參戰。姜穀雨橫眉豎眼問我是不是要友盡,我只得賠禮賠笑,高喊友情萬歲。樂川也跟著喊愛情永生。姜穀雨瞅準時機再一片菜葉命中目標後,心滿意足地叉腰笑起來……
嬉鬧間,這個棘手的話題便沒入歡笑聲中,被暫時遺忘掉了。
巴厘島好是好,就是沒有KTV。麥霸姜穀雨把包間當個唱現場,所有會唱的古風歌曲唱個遍還不過癮,手持麥克風大聲問我和樂川唯二的兩位觀眾要不要再來一遍。我們面無表情地說不要,她說我感受到你們的熱情了,然後又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唱了第二遍。
幸虧我和樂川不沾酒,姜穀雨找不到人暢飲,興緻索然也沒有點酒,但絲毫不影響她歌唱實力的發揮。一個人整整唱滿四個小時,我和樂川不喝酒也醉了。接近午夜,樂川送我們回別墅,累到無力抗拒的姜穀雨一句話不想說,打著哈欠先進去睡覺。
我沒有下車,目送她的身影消失門後,收回視線對樂川說:「雖然不確定真假,我還是想把老班那天說的話全部告訴姜穀雨。你覺得呢?」
「我的意見不重要,你先說說為什麼。」他似乎早有預感我有話說,提前熄了火。
「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我抱著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的態度隱瞞姜穀雨,其實是一種僥倖心理。」光我自己問心無愧不夠,不去找易子策求證,不代表姜穀雨沒有知情權,「姜穀雨那麼喜歡易半仙,就算是假的我也該檢討我自己,避免此類誤會再發生。是真的,雖然比較麻煩,但我會去找易半仙把話說清楚,不能因為這種狗血狀況影響我和姜穀雨的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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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川沒有我這麼正襟危坐,兩頰始終漾著淡淡微笑:「你不怕他和你翻臉?」
「誰,姜穀雨?以我對她的了解,她不會,知情不報她才會翻臉呢。不過我之前真瞞著她件事,我沒告訴她,易半仙明確跟我表示過不接受她的追求。」本來也該易子策親口去說,我轉告算怎麼回事。留意著樂川的表情,確定他看起來心情不錯,我小心繼續道,「如果他指的是易半仙,那他要翻臉就翻臉咯。我總不能對他說,買賣不成仁義在,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我這樣處理,行嗎?」
樂川不說話,朝我勾勾手指。待我靠近,他撩起我的劉海,一記響亮的吻印在我額間,如同獎勵一般。
「我真佩服我自己的眼光,找了個德才兼備的好媳婦。我決定了,以後你出門看病賺錢,家裡的大小事務也歸你管。」
我也佩服樂川,夸人都不忘誇自己,笑著反問:「我主外又主內,你幹什麼?」
「保持住英俊的臉蛋和精壯的肉體,讓你養我啊。」他大言不慚,直往我懷裡拱,牽起我的手環住他的腰,「小靈子你放心,我一定會刻苦鑽研暖床技能,包你滿意,欲罷不能。」
不管談什麼嚴肅的主題,樂川都有本事越聊越飛。我使勁揉亂他的短髮發泄不滿,催促他趕緊坐好。
「話還沒說完呢,那麼問題來了,我怎麼求證易半仙是不是真的暗戀我?」
「你確定要和男朋友討論這個?」他頂著一頭亂髮懶洋洋地半趴在方向盤上,半眯起眼睛,「我建議你什麼都不要做,你不隱瞞姜穀雨,她自己會去求證。」
「好,聽你的。」打定主意,我雙手合十,誠心誠意地祈禱起來,「但願是假的,不對,肯定是假的。我有什麼可值得暗戀的,姜穀雨也說我不招人喜歡。」
「你不招人喜歡,那我算什麼?」這回輪到樂川發泄不滿,扯下我的手,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篤定地道,「小靈子,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剎那間,一種又酸又澀的感覺翻江倒海地湧出心窩,眼眶發熱,我低下了頭。類似的話只有爺爺對我講過,很久以前,他說我是個好姑娘。我會為他讀報,我會幫他幹活,我會為他晒煙葉磕煙袋,會把他親手扎的風箏寶貝似的掛在牆上……
「樂川,我想我爺爺了。你知道嗎,我們第一次通電話的那天是我爺爺的忌日,除了我,沒有人記得。」
情不自禁又想起十八歲那年爺爺墓前流淚到睡去,醒來又繼續流淚的自己,在那一晚我體會到了最深刻的孤獨感,以為這世界上再不會有在乎我的人。還好,我遇到了樂川,他就坐在我面前,有最柔情的目光和最溫暖的笑。
我幾乎哽咽不能成言,他便輕輕地擁我入懷:「小靈子,想哭就哭吧。」
「不想哭。」我搖頭,心裡明白爺爺並不希望我因為失去他而難過,他想我快樂,所以給了我樂川,這也是我的天註定,「有時間你陪我回老家看爺爺,好不好?」
「好。」
「我也害怕孤獨,你要一直陪著我,好不好?」
「好。」
「我還弄不明白孤獨和寂寞的分別,等我徹底放下廖繁木,你就告訴我,好不好?」
「好。」
「我要放不下,你也告訴我,好不好?」
「跟我耍賴是吧?」樂川可不糊塗,毫不客氣地把我推出懷抱,胸有成竹地道,「我一定能把廖繁木從你心裡擠出去,我有這個自信。」
聽他這麼說,我又想起了姜穀雨的愛情天平理論。樂川一定加註了許多砝碼才令我有勇氣站上天平的一端,俯視他,得他寵愛。他如此不計回報,不計付出,我與其一味地感動,不如自己更加努力,
盡我所能給他一份平衡的、穩定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