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一切只是偶然,可當後來總能把一些零星的記憶拼湊成一幅怦然心動的畫面,深沉到再也無法忽視一個人的存在和分量時才發現:我的開始,在這裡。
當邢克壘的唇覆上她的,慶功宴那晚的記憶如慢鏡頭回放一樣湧入米佧腦海。
慶功宴那晚於米佧,是終生難忘的。起初,是部隊那些職業軍人給她帶來了震撼,她從來都不知道,代表希望與和平的橄欖綠竟是那樣耀眼。其次是邢克壘的「冒犯」讓她對那一夜發生的每個細節銘記於心。
米佧忘不了邢克壘吻她時的急切和焦渴,更無法忽視他野性的溫存給她帶來的幾近戰慄的感覺,甚至是他在最後關頭克製得汗如雨下的畫面,都歷歷如昨。
綁架獲救後米佧去五三二團,名義上是去探望肩膀受了刀傷的賀熹,實際上有沒有邢克壘的因素在裡面,他沒問過,米佧也沒思考過。
敬酒是慶功宴最為奔放的環節。照理說以米佧一杯就倒的記錄,她本該滴酒不沾。可由於賀熹為幫厲行擋酒趁人不備換掉了幾杯酒,使得米佧誤把白酒當成白水喝了幾口。
米佧當時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幸好過來敬酒的邢克壘看見,他順手遞上一瓶礦泉水:「幹什麼呢這是,沒人敬你酒寂寞啊?」
米佧眼淚汪汪:「怎麼是酒啊,辣死我了。」
邢克壘掐掐她的臉蛋:「小妞你小心喝醉了,到時候我耍流氓你都不知道嘍。」
米佧打開他的手:「不要趁機占我便宜啊。」
邢克壘朗聲笑:「還知道男女授受不親,應該沒醉。」以手指捋捋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他提醒:「這酒雖說對了水後勁還是有的,別再喝了啊。」
「對水?」米佧顯然反應不過來,索性不想了,只可憐兮兮說:「什麼時候結束啊,我都困了。」
邢克壘抬腕看看時間:「再堅持一會兒,然後送你回家。」
所以,為了兌現送米佧回家的承諾,邢克壘那晚其實滴酒未沾。
二十分鐘後散場時,米佧在回市區的路上。她怎麼都沒想到邢克壘沒有喝酒,還在擔心他酒駕之下把油門當剎車踩,從上車眼睛就一瞬不眨地盯著他。
邢克壘被她盯得直笑:「小妞,如果你是因為我長得帥以欣賞、崇拜的眼神看我,我是很樂意被參觀的,可你現在這種擔憂的小眼神兒會讓我緊張啊。沒事,我的技術還不至於把你開翻到溝里去。告訴你啊,當年在汽車團跑西南地區的盤山路,有些地方只有三個輪子在路上,一個在路外面,還是照樣過了懸崖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米佧更害怕了。心驚肉跳之下為了緩解緊張,她索性閉上眼不管了。
邢克壘見狀還逗她:「別怪我沒提醒你啊,在部隊都是:兩眼一閉,提高警惕。你睡著了的話,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米佧不理他,閉著眼睛把頭朝車窗一面。
儘管嘴上逗她,邢克壘還是把車窗搖上,末了還脫下軍裝披在她身上,如果不順手掐她臉蛋一下的話,米佧對他的整體表現還是滿意的。
米佧沒料到自己會醉,畢竟只喝了一點點。直到頭越來越疼,身體越來越熱,她還沒意識到自己對酒精的敏感。半睡半醉之下她下意識伸手扯掉外套,然後是開衫的領口,接著她的手就被一股力道按住,動彈不動。
迷迷糊糊地睜眼,眼前晃動著幾個人影,米佧微眯眼睛,不確定地喚:「邢克壘?」
「那酒和白開水似的,怎麼你還醉了呢?」醇厚低沉的聲音傳進耳里,米佧聽見他沒好氣地說:「老實點啊,別再脫衣服了,撩得我起火,後果自負!」
米佧難受,掙扎著試圖擺脫被鉗制的手。邢克壘的手勁哪裡是她想擺脫就能擺脫的,兩相對峙之下,就看見她手腕處因捆綁造成的淤青,怕弄疼她,他下意識鬆了手勁。
掙脫了束縛,米佧難耐地扯著領口,醉酒之下身子不穩地栽向邢克壘懷裡。目光觸及她性感的鎖骨,前一刻還很清醒的邢克壘彷彿受了蠱惑,血氣方剛的他頓時覺得身體內有火燒起來。幾乎是有些粗魯地推開了米佧,他拉開車門跳下去,站在荒郊野地吹冷風。結果等他準備再上車時,就看到衣衫半敞的米佧閉著眼睛靠在副駕駛座上,安靜乖巧的樣子像是睡著了。
邢克壘抓起外套欲把她裹起來,結果手指不小心觸到她裸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敏感的女孩兒就醒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聲音嬌軟地撒嬌:「媽媽,我難受……」
邢克壘真是被逼的耍的流氓。任憑他自制力再強,如此軟玉溫香在懷,他再不動就是豬了,或者身體有病。於是下一秒,嬌小的米佧就被抱到了越野車寬大的后座,隨後邢克壘急切地吻住了她微微開啟的唇。
僅存的一絲理智提醒他不能更不應該在她意識不清時冒犯她。停頓了下,邢克壘把米佧抱在懷裡,摟緊:「別再動了,我會控制不住!」
米佧疼得掙紮起來,邢克壘順勢鬆開她,隨即從座椅下翻出儲備的礦泉水,扭開後全部倒在自己頭頂。
邢克壘抿唇,取過她的開衫欲幫她套上。
米佧卻以為邢克壘要侵犯自己,幾乎是本能地,她照著邢克壘的臉,揚手就是一巴掌。
邢克壘被打得偏過臉去。就在米佧以為他會發火時,他轉過臉語氣平和地說:「先把衣服穿好,別凍著。」然後拉開車門下去,站在外面連抽了幾根煙。
邢克壘再上車時身上的軍襯已恢復整齊。未免嚇到米佧,他刻意和她保持了一點距離,先翻出紙巾沾濕了遞給她:「擦擦臉。」隨後又沉聲說,「我並不是想冒犯你。我沒那麼下作。」停頓了下,他斟酌措辭,「總之,我失控了。對不起。」
米佧縮在后座邊緣,小聲要求:「我要回家。」
邢克壘說好。
一路沉默。當越野車停在米魚家門外,米佧準備下車時,邢克壘拉住她:「我本意不是這樣的,你能原諒我嗎?不瞞你說我挺喜歡你的……」然而他的話卻沒有機會說完,米佧已抽出手,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跑掉了,唯有耳畔迴響的她細若蚊聲的「對不起」,久久揮散不去。
對不起什麼?為那一巴掌?還是……摸摸挨打的左臉,邢克壘無聲笑了。
夜風乍起,吹皺了一池春水,這「春心萌動」的夜晚,陷落的,何止邢克壘一人?
記憶如潮水般鋪天蓋地湧來,那夜的情景彷彿重演一般,米佧的眼淚不需要醞釀直接落下來,不為他懲罰似的親吻,只是為自己感到難堪。
邢克壘卻以為嚇到她了。感覺到她臉頰上的濕意,他停下所有動作,把她摟在懷裡像哄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地保證:「別怕,你不願意的話,我不亂來。不過有一點我必須澄清,我是因為喜歡你,才想抱抱你親親你,絕對沒有欺負你的意思。」
「你就是看我好欺負!」米佧在他懷裡抹眼淚,以帶著哭腔的聲音指控,「老是逗我,我哪知道你是真喜歡還是開玩笑啊。動不動就發火,吼起我來比呵斥你的兵還來勁兒呢。相親又不是我願意的,幹嗎那麼凶啊,不能好好說呀?」
邢克壘還有點不服:「好好說你能聽嗎?」
米佧抬臉吼:「那你發火我就聽啦?」
目光的落點是她的小花臉,邢克壘話鋒一轉:「我不打電話你也不打,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就真準備和我掰了?」
米佧還嘴硬:「掰就掰,反正你也沒放在心上。」
「我沒放在心上?!我就差把你當小祖宗供起來了。」邢克壘覺得冤枉,「我臉都不要了求參謀長把你往師部騙,就怕你不見我,我還沒放在心上!米佧,你能不能長點心?」見她癟嘴的小樣子,他的語氣又緩下來,「行了行了,我也不是罵你,我就是有點委屈,還不能說啊。反正我不管,你答應就是皆大歡喜,不答應的話,我也只有死纏到底。」
米佧抬手打他,反被他捉住手抵在胸口。
邢克壘深深地看她,雙眸深邃卻清澈見底:「我喜歡你,真誠而熱烈地邀請你談個戀愛。」
此刻的他,氣場溫柔,眼神堅定。米佧被他灼灼的目光鎖定,不止臉頰紅了,就連耳朵都泛起了緋紅。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好半天才囁嚅:「可是,我爸爸不喜歡軍人……」
邢克壘一聽嘴角就翹了起來:「他喜不喜歡不是重點,你喜歡就行。」以指腹為她擦去眼角的淚,他俯到米佧耳邊,低語:「你是喜歡的吧?至少不討厭。要不上次都那樣了,你都沒和我絕交。」
米佧對著他硬邦邦的身體一頓亂捶。
邢克壘笑著挨了幾下後猛地抱住她,溫柔地追問:「跟我在一起吧,好不好?」
米佧好像不願意被他碰,雙手抵在胸前推著他,可和以往相比明顯少了許多的力道,又似乎表示不是那麼堅決地在抗拒。
邢克壘卻一定要她親口給個答案:「好不好啊?要是你不答應,我今晚就不送你回家。」
他的語氣有著慣常耍賴的成分,決心卻不容忽視。
米佧想到艾琳在她報考醫學院時說過的話:去爭取值得堅持的夢想,去愛值得愛的人 儘管現在她還不知道邢克壘是不是那個值得愛的人,可心好像不排斥嘗試。把臉埋在邢克壘肩頭,米佧在沉默半晌後輕聲回應了兩個字,「好吧。」
夜色在剎那間變得溫柔起來,而兩人的關係也因這兩個字,豁然明朗。
月光如洗的寂靜夜晚,邢克壘如視珍寶般擁著米佧,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米佧悄悄抬起手臂想要回抱他,卻在手指碰到他軍襯時靦腆地縮了回去,似嬌似嗔地要求:「你要對我好點哦。」
邢克壘笑,微微嗔道:「小傻子。」
米佧小聲抗議:「嫌我傻幹嗎還喜歡我啊?」
邢克壘輕拍著她的背表示安慰:「沒辦法,我不喜歡女孩子渾身都是心眼。」
拐著彎說她笨,米佧不滿:「你什麼意思啊?我都沒嫌棄你軍人的身份呢。」
邢克壘失笑:「嫌棄也晚了,你都答應了。」然後拿腔拿調地學她說話的語氣,「是誰剛才說『好吧』的呀?」
「討厭!」米佧扁嘴,「你對我不好的話,我可是會反悔的。」
「那就試試看我會不會給你機會!」話音一落,邢克壘扣緊她的腰,低頭。
在越野車裡,在第一次「冒犯」她的地方,邢克壘終於名正言順地吻了她。
一吻過後,邢克壘把米佧的頭按在自己胸口。
耳畔是他鏗鏘有力的心跳,米佧問出埋在心頭許久的疑問:「那晚你真醉了嗎?」
邢克壘笑睨著她:「你說呢?」
「那你幹嘛說自己醉了?」米佧反應過來,聲音漸小:「其實,是我醉了。」
酒駕屬嚴重違反條令,身為少校參謀,他怎會明知故犯?所以那晚,邢我壘和束文波其實都沒喝酒。況且,如邢克壘先前所言,為防大家喝過了,五三二團的政委早就有先見之明地讓人對酒進行了再加工,能喝醉的,一般都是酒量上不了檯面的。
可是……
邢克壘凝視著她,「我想為自己的『酒後失態』負責。」
迎視他熾熱深情的目光,米佧微笑而不自知。
邢克壘低頭,快速地在她臉蛋上啄了一下。
米佧一時不防沒躲開,氣鼓鼓地瞪他。
邢克壘就笑:「怎麼,還不給親?」
米佧臉紅:「別企圖轉移話題,都沒答應我要對我好點呢。」
她傲驕的小樣子騷得邢克壘的心猶如萬馬奔騰,他笑得壞壞的:「好啊,對你好點,到床上去我對你更好。」
米佧掄起拳頭把他一頓捶。邢克壘享受般地任她小瘋子一樣胡鬧,末了把她按在懷裡,「還有別的要求嗎?沒有的話就進行下一個科目。」
米佧顯然還不適應他的軍事語言:「什麼下一個科目?」
邢克壘朝她努努嘴:「接吻!」
「又不正經了。」米佧批評他:「你能不能想點別的呀,就知道耍流氓。」
「耍流氓是預備役老公的權利!」邢克壘義正詞嚴地教導她,「作為一個男人,一個喜歡你的男人,對你沒點非分之想就不正常了。你是有多呆啊,這個都不懂?」
「誰說我不懂啦,可是,」米佧扁嘴,小聲嘟噥,「你也不要老想嘛。」
邢克壘被她窘窘的樣子逗得哈哈笑,爽朗的笑聲回蕩在狹窄的空間里,瞬間感染了米佧,讓她也禁不住彎唇笑起來。
「行吧,在進行下一個科目前增加點餘興節目也好。」邢克壘推開車門把她抱下來:「也不給親,干點別的分散下注意力吧。看你應該沒少吃,壓壓馬路消化消化食兒。」
米佧更不想窩在車裡,下車後邊走邊說:「束參謀說你可招女孩兒喜歡了,是真的嗎?我不喜歡那種在女孩兒堆里如魚得水的男生怎麼辦?還有,我爸爸那麼不喜歡軍人,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話,會不會打折我腿啊?我有點害怕呢……」
邢克壘發現這丫頭居然有點話癆,可那顆封存的心卻因為她的話變得綿軟如水:「他說你就信?我長這麼劣誰能看上我啊?而且一個你我都顧不過來,哪還有精力招惹別人?至於你爸,」他想了想,「我只能保證他打你的話,我替你挨打。」
米佧被他一本正經的回答逗笑,像孩子一樣雙手拉著他的大手,一搖一晃地倒著走,絮絮叨叨地和他商量如何隱戀。比如他送她回家只送到路口免得被家人撞見;比如邢克壘如果來看她盡量穿便裝等等。
邢克壘憋不住笑:「穿軍裝也不怕,你沒發現除了當兵的,還有一種人也穿迷彩服嗎?」
米佧歪著腦袋問:「哪種人啊?」
「民工!」邢克壘挑了挑一側的眉毛,「萬一哪天被你爸撞見,你就告訴他我是對面工地的民工,幫你扛包的。」
米佧憋不住笑。
有說有笑地就到了米魚家,米佧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不回家?」
邢克壘掐了她臉蛋一下:「不是要隱戀嘛,趁你爸發現之前先跟你姐串個供吧,等我們約會的時候還得勞駕她幫著打掩護呢。」
米佧噘嘴:「就你心眼多。」
邢克壘俯身,親昵地以臉頰貼上她的,耳語般低喃:「還不是為了你不被打斷腿!」
意識到他要幹什麼,米佧偏頭欲躲:「別鬧啦,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都說一路了還沒完啊?」邢克壘攬臂摟住她腰身,毫不費勁地把她整個人控在懷裡,覆上她唇前低喃:「相比親你,今晚我實在沒心情和你嘮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