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話間,連休整的時間都沒有,邢克壘指揮炮營的戰士隨同團長賀泓勛和赫義城帶來的裝甲團開始全力協助消防隊進行撲救工作。經過長達六個小時的奮戰,憑藉隔離帶的阻隔,以及直升機和消防車的作用,五三二團的彈藥庫脫離危險。
然而,儘管排除了最險的險情,依然阻止不了山火的蔓延。當風向開始發生變化,在風勢不減的情況下,災情急速向距離白松山最近的高鋪縣推進。
高鋪縣常住人口達六十四萬,依當時的情勢來看,大火對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造成了直接的威脅。在森林消防隊持續進行撲救工作時,赫義城下令傷員下山,隨後帶領兩個團的兵急行軍二十公里趕去高鋪。
邢克壘本屬於傷員一列,不該上前線,可他根本不聽首長的命令下山治傷,反而率先領兵出發。安基有意阻止,無奈邢克壘根本不聽。赫義城也惱了,可他又不能把人綁了押回去,只好攔住邢克壘查看他的傷勢,確定不是很嚴重,才勉強同意。
都說革命戰士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革命戰士一兜泥,哪裡需要哪裡提!這不僅僅說明任務面前,軍人的隨機性和這個職業的高度危險性,更是「危難面前,新一代軍人延續著老一輩的軍魂,拋下自身安危,駐守在地方保衛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的頑強精神」的完美寫照。而這種精神,在這次火災中,被這群身穿軍裝的男人詮釋得淋漓盡致。
在指定時間內趕到高鋪縣,汗流浹背的戰士們在首長指揮下,開始疏散群眾。邢克壘負責縣內一條街道的群眾撤離工作。由於街道地處縣城邊緣,距離森林最近,時間極為緊迫。然而濃煙滾滾之中,恐懼使得有的百姓根本不聽戰士的話撤離,更有年紀大的老人哭著喊著非要帶走所謂的一輩子的家當才肯離開,嚴重影響撤離速度。
山火不等人。根本不給他們反應的時間,燥熱之風刮過,噬人的大火無情地卷席向高鋪。通紅的天空,四面八方彷彿都陷在烈焰之中,民房被瞬間吞沒。
「我媽還在屋裡!」頭髮蓬亂的婦女瘋狂地和一名戰士撕扯著,哭喊:「媽,媽……」
邢克壘急紅了眼,他沉聲喝道:「攔住她!」
話音未落,戰士眼睜睜看著披著被澆濕的軍大衣的邢克壘衝進火海,然後下一秒,他的身影被火苗圍剿得不見蹤影。
「白松山的火勢還沒有得到控制,現在正以每小時六十公里的速度蔓延。作為重災區的高鋪縣周邊鄉鎮地處位置偏遠,地勢險要,給撲救工作帶來極大困難,我國陸軍部隊已前往救援。但由於通往高鋪的公路被山火破壞,受傷的群眾和我軍戰士得不到及時的救治……」新聞里出現這則報道時,山火已經持續了五天。
這時,米佧和賀雅言接到院方通知,就近加入到醫療救護隊之中,趕往高鋪。
一路顛簸,當醫療救護隊繞路到達高鋪縣時,臨近被山火席捲的樹林已是焦黑一片,空氣中有股刺鼻的味道。眾醫生齊心協力搭好帳篷,建立起臨時救治場所。憑藉紮實的專業技術,眾醫生分別行動,為沒有被及時送回城裡的群眾和輪流下戰場休息的戰士包紮傷口。
渴了喝口水,餓了啃麵包,累了就在帳篷里,或是露天席地睡一會兒,就這樣,森林消防隊、解放軍部隊、醫療救護隊三方發揮自各職能作用,竭盡全力減少災情損失。尤其是戰鬥在一線的抗災搶險的戰士,那些奮戰在火光和煙霧中的年輕身影,感動了無數災區的百姓和通過電視、網路關注災情的群眾。
撲救工作晝夜不停地進行,截至火情排除,無論是負責指揮的赫義城,還是抗戰在最前線的賀泓勛、厲行、邢克壘等一眾軍官,已連續作戰十五天。在此期間,他們除了吃飯時稍作休息外,幾乎沒怎麼合眼,完全挑戰了生理極限。就在他們疲憊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之時,持續了一天一夜的大雨終於澆熄了山火。
雨過天晴。站在山腳下,目光掠過光禿禿的群山,米佧心裡很難過。一場大火,毀了無數的生命,更毀了很多人辛苦建造的家園。不過幸好都結束了,她堅信:人在,一切就會好起來。只是……仰頭望向山頂環繞的色彩斑斕的彩虹,她輕喃:「邢克壘,你在哪兒啊?」
思念泛濫,米佧拿出下鄉前邢克壘送她的新手機按快捷鍵,不無意外地,得到的依然是關機的提示。擔心佔據了她所有情緒,米佧雙手合十,祈禱邢克壘平安歸來的同時,任由一幕一幕的情景如慢鏡頭一樣在腦海中回放,回憶著從和他相識到相戀的一點一滴。
因賀熹經辦的案子被牽連遭遇綁架,身穿睡衣的她哭得梨花帶雨,邢克壘的出現儼然天神一般。當他脫下半濕的作訓服裹在米佧身上,當他用有力的手臂抱起她,驚嚇過度的米佧並沒發現胸臆間對他升起一種叫作「依賴」的情緒。
醫院外面,他挑眉調侃:「小妞,你幹嗎臉紅啊,我就那麼讓你不好意思啊?」僅僅是手指的接觸,然而面對他熾熱的目光,她的臉紅得如落日的餘暉。
軍演結束,他以玩世不恭的語氣建議:「要是你不反對,咱倆湊合了?」
慶功宴上他笑睨著她:「你小心喝醉了,到時候我耍流氓你都不知道。」
送她回家的路上,在他的越野車上,他們……那突如其來的親密,現在想想,或許只能用緣分來解釋了。邢克壘,那個痞子一樣的軍人,米佧承認,和他相遇時,沒有陌生感。
不是命中注定又能是什麼?喜歡被他哄,被他逗,被他抱,被他吻;會為他心疼,會為他擔心,會對他思念。對於邢克壘,米佧知道,那是愛。這個噴薄而出的答案,讓米佧急切地想見邢克壘。
思緒飄飛間,自遠處駛來一隊軍車。米佧循聲望去,猜測是哪支撤回的救災部隊。而心底升起隱隱的希望,讓她控制不住地抬步跑過去。
從軍車的外觀上米佧判斷不出來是哪支部隊,她只是在清晨的暮靄中,惦著腳朝車裡張望,拿她糯糯的聲音詢問:「是五三二團嗎?邢克壘在上面嗎?邢克壘?邢克壘你在不在啊?」然而直到所有的車都駛過去了,也無人回應。
失望使得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眼淚不需要醞釀就衝出了眼眶。米佧的肩膀頓時跨下來。她蹲下身,像個失去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抱膝哭起來。由於哭得太傷心太投入,沒有注意到行駛在最後的一輛越野車急速倒了回來,然後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停下來。
車門打開,腳踩軍靴的男人下來。等了片刻不見她有反應,他在她面前蹲下,寬大的手掌覆在她發頂,以沙啞低沉的嗓音詢問:「荒山野嶺的,小媳婦你幹什麼呢?」
哭聲戛然而止,米佧倏地抬頭,就見一身狼狽的邢克壘朝她笑。
觸及她泛起琉璃色的眼眸,邢克壘揉揉她發頂:「剛才叫我啦?睡著了沒聽見。」要不是被顛醒的赫義城睜眼時看見外面的女孩兒貌似米佧,就錯過了。
驚喜的情緒充斥在胸口,米佧喉間緊得發不出半點聲音。擔心因思念出現幻覺,她吸吸鼻子,抬起小手貼在邢克壘明顯消瘦但愈發英俊的臉上輕輕撫摸,確定是真實的他,她的眼淚一滴滴掉下來,滾燙地落在邢克壘手背上。
邢克壘抬起胳膊,拿作訓服袖子給她擦哭得花貓一樣的小臉,「哭什麼啊,這不都回來了嘛。知道你想我,意思到了就行了,我現在可是累得沒力氣哄你了哦。」不正經的語氣和溫柔的動作顯得很不搭調,卻是他慣常對待米佧的方式。
擔驚受怕了十多天,現在見邢克壘完整無缺,米佧懸著的心終於歸位。醫生的敏感讓她不顧是在外面,回過神後伸手去脫邢克壘的作訓服,要檢查他是否受傷。
回身望望從車窗探出頭來的赫義城,邢克壘老臉一紅:「幹嗎呀媳婦兒,這麼急切啊。等回家的,不勞你動手,我脫光了讓你好好摸摸。」
米佧卻不理他,徑自解他的作訓服:「有沒有受傷?」邊把小手探到他分不清是綠色還是黑色的t恤里,觸及他肩背上的紗布,她急了,「背上傷了?燒傷?我看看。」
邢克壘捉住她的手,握住:「沒事,小傷。」觸及米佧波光粼粼的眼,他心底有股暖流湧起,嘴上依舊耍貧似的逗她,「要是知道你在這兒,說什麼也不讓那個護士給我包紮了。手勁賊大,哪像我媳婦兒這小手,軟綿綿的。」
米佧捶他肩膀一下,氣他這種時候還不正經。
邢克壘疼得噝一聲。
米佧嚇一跳,拉低他t恤的領子,就看到肩膀上纏著的紗布。
那是邢克壘衝進火里救被困老太太時,被燒塌的房子砸的。如果不是他身手好躲得快,整個人都得被房梁砸中。當然,當時的情景邢克壘沒打算給米佧轉播。
原本米佧在此刻最想讓邢克壘抱抱,希望藉由他身體的溫度告訴她他平安無事。可米佧不敢靠近他,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的傷口讓他疼。
見米佧淚眼矇矓地望著他,邢克壘洞悉了她的心思,攬臂將人拉進懷裡,抱緊,「小傻子,輕傷而已,抱抱絕對沒問題。」
「邢克壘……」米佧僵著手臂不敢回抱,開口時語氣也有了哽咽之意,「你身上到底有多少傷啊?你告訴我,我幫你看看啊……」她說不下去了,只覺得胸口緊得不行,彷彿他身上的傷口一抽一抽地在疼。
上次骨折入院,邢克壘就發現米佧見不得他受傷,每次給他檢查完傷口時都一副憋哭的樣子,責備的言語中更是透露出對他的在意,還以多年所學想著法地為他保養傷腿,那時,邢克壘就知道小丫頭心裡是真的有他了。經過這場火災,他更加確定了米佧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