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前夫徐俊回國後於2017年3月18日創辦了駿馳影業,但你們兩人直到2017年4月5日, 才在國內民政部門正式登記結婚。」
「對,是這樣的。」
「恩, 那麼駿馳影業屬於徐俊的婚前財產。」
「可我們2017年3月2號就在拉斯維加斯就註冊結婚了啊, 駿馳是徐俊說為了慶祝我們結婚, 送給我的結婚禮物。」白星萌很不解, 「我們這種在國外結婚的涉外註冊, 只要符合國內的婚姻法, 雙方單身、年齡合格,沒有禁止結婚的情形, 國家不就是承認的嗎何況我們還在拉斯維加斯秘密舉行了婚禮的,雖然國內都不知道, 但我都有錄視頻,資料也提供給你了。」
錢恆笑笑:「在國外辦理了結婚登記, 不是想當然只要符合婚姻法就有效的, 要想讓國外註冊的婚姻狀況在國內生效使用, 就必須當地政府出證明, 然後辦理州務卿認證,去中國駐當地的使領館認證,只有認證後, 才是合法有效的。你們只是在拉斯維加斯註冊結婚, 就算舉辦了婚禮, 只要沒有辦理認證,國內就不認可。」
白星萌垂下了頭,表情隱在陰影里,有些看不真切:「徐俊這樣在美國生活了十幾年的人,是不是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恩。」
「所以他果然是算計。」白星萌抬起頭,笑的有些凄涼,「他在認識我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影視圈裡的人脈,結婚後,因為駿馳影業就像是我們愛情的結晶,我一直很想讓這個公司在影視圈裡站穩腳跟,明裡暗裡,利用我自己的人脈,給駿馳拉了多少投資,牽線搭橋促成了多少個項目,就連製作好後影視劇的宣發,我都厚著臉皮靠自己的人情找了人原來這一切,和我根本沒關係。」
對於白星萌的這番剖白,成瑤作為女生,很是同情,一段愛情和婚姻逝去,卻發現當初一切甜言蜜語的背後,都是滿目瘡痍的算計試問誰能淡然
然而對此,錢恆卻絲毫不動容,他板著臉,姿態冷酷地打斷了白星萌的回憶。
「需要我提醒你我每小時的收費嗎」
「……」
白星萌愣了愣,與她一起來的經紀人下意識道:「沒關係,這些時間我們都會付費的。」
「金錢是有價的,我的時間是無價的。」
錢恆冷冷道:「感情是最沒用的東西,徐俊欺騙了你,從道德層面譴責他一點意義也沒有,你得到了所有的同情,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成瑤瑟瑟發抖,她的這位老闆,直男癌已經病入膏肓了吧白星萌這樣一位美人梨花帶雨在眼前哭訴,竟然無動於衷,還把人訓了一頓
「現在,我需要的是你專註案件,提煉出有用的信息,讓我們能有方向地查出他隱匿的財產。」錢恆的姿態冷艷高貴,然而說的話,卻句句在理,讓成瑤完全沒法辯駁。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想讓他付出代價,那既然他最愛的是事業,是他的錢,他的公司,那我們就從這個層面,讓他好好大出血。」
白星萌被錢恆點醒了一般,她點了點頭,終於收起了剛才顧影自憐的姿態,開始專註配合地回答起錢恆的問題來。
一場為時一小時的會議,後半程竟然完全沒有一句閑聊,錢恆拿出了包銳早就為他準備好的問題清單,一個個把這段婚姻中涉及財產的細節理順,成瑤只來得及不停在筆記本上記著。
不得不說,錢恆雖然平日里行為方式相當辣眼睛,但是一旦切換到了工作模式,還真的是專業到近乎完美的。
雖然作為一個有一定咖位的當紅明星,但白星萌就算被錢恆訓了幾句,竟然也沒有動氣,甚至在會議結束後,授意經紀人與錢恆洽談長期法律顧問合作。
對此,成瑤目瞪口呆:「白星萌有受虐傾向嗎我還以為你剛才那麼說她,她要和我們解除合同換律師了,畢竟是平日里被萬人捧著的明星啊」
錢恆看了眼成瑤,趾高氣昂道:「當你在某個領域變得無可替代的時候,就算你態度再差,只要你的專業技能無人能敵,那就只有別人適應你的份。」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態度差啊成瑤心裡有些安慰,看來錢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其實你剛才那樣很自然地把她從自暴自棄里拯救出來,還是挺機智的。」
錢恆挑了挑眉:「我什麼時候拯救她了」
「就剛才教訓她不要沉浸在失敗的感情里,而要站起來戰鬥,多提供點信息好讓我們為她爭取更多的財產分割呀」
錢恆奇怪地看了成瑤一眼:「你想太多了,我那麼訓她純粹是因為我自己。」
成瑤:
「我和她簽的是風險代理。所以,案件的結果,直接關係到我的收入。」錢恆抿了抿唇,「我只關心自己的錢,不關心她到底振作沒振作起來,是不是自暴自棄,未來要去跳河還是割腕。懂」
「……」
「離你的當事人遠一點,離案子近一點,你最後會發現,不論是當事人,還是對你自己,都有好處。」
「所以風險代理的比率是」
「分得5000萬元以內部分,按12支付律師費;分得5000萬元以上部分,按20支付。」
風險代理,指的是律師不收取固定的代理費,而是按照協商好的比例,根據最終為當事人爭取到的財產標的額度,收取代理費,當然,為了旱澇保收,律師是可以走部分風險代理的,也就是要求當事人提前支付一部分固定的律師費,之後再根據案件結果按比例收費。
這種模式下,不論是部分風險代理還是全部風險代理,都能最大地激發律師的積極性,因為所能為當事人爭取到的財產結果越大,自己的律師費也收的越多;但如果遭遇敗訴或者執行不能,那律師將收不到回報,正因為有這一風險存在,才有風險代理這個名字的由來。
「等等」成瑤想起了什麼,「婚姻案件不是涉及人身關係,所以不允許採用風險代理嗎我還看到過採用風險代理最後被當事人起訴約定無效的」
「離婚後財產再次分割可以。」錢恆不以為意地掃了成瑤一眼,「婚姻案件禁止風險代理的初衷,是為了害怕因為律師的逐利性,為了分割更多的財產,為了獲得更多的代理費,而成為當事人雙方調解和好的阻礙。」錢恆抿了抿唇,「但李艷這個案子,當事人雙方感情已經破裂並且離婚了,在離婚後意識到對方有可能存在隱匿財產的可能,已經不可能存在調解和好之類的可能。爭議焦點也完全在財產分割上,和人身關係完全無關,考慮到共同財產的取證、執行難度很大,需要律師做大量工作。在和當事人協商一致的情況下,可以適用風險代理,在執行回來的財產中提取一定的比例作為報酬,這很合理。」
成瑤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而且現在的趨勢就是逐漸放開婚姻案件的風險代理,廣東省就已經直接放開了。」
「不管哪個行業,不怕遇到完全不懂行的,最怕遇到你這樣半吊子的。」錢恆看了眼手錶,「光是和你解釋這些常識,就浪費了我寶貴的十分鐘生命。」
「我」
「停。」錢恆制止了成瑤的話,「從現在起,幫我個忙,不要再問我這些愚蠢的問題了,再問扣你工資。」
「……」
「包銳今天下午腿傷口有點惡化,他關於徐俊的企業情況調查還沒做完,你接著做,明天上班的時候,我要看到清晰可行的調查方向。」
「哎好」
成瑤回答完,繼續下意識等著錢恆的下一個命令。
錢恆低頭翻了會文件,才意識到辦公室里還有個成瑤,他頭也沒有抬,只是朝成瑤揮了揮手:「沒事了,跪安吧。」
「……」
成瑤覺得,速效救心丸恐怕也救不了自己了,老闆毒性太大,她感覺快要窒息了
一整個下午,成瑤都在包銳整理的材料基礎上繼續研究著,徐俊的企業架構很大,也很複雜,她花了很多時間,才終於畫出了一張控股關係表,然而對於去哪裡調查他隱匿的財產,成瑤仍舊一頭霧水。
團團在線的企業網路架構中,確實有關聯公司和子公司是在婚姻存續期間成立的,然而首先,這些公司太多太雜亂了,並且這些公司要不就是盈利有限,要不就直接是虧損,因此導致在之前的離婚訴訟中,白星萌只拿到了非常少的財產分割。
成瑤拿著律所開具的介紹信跑了好幾家工商局,調了徐俊名下包括「團團在線」在內的幾家企業的內檔。其實調取檔案這件事,一點技術含量也沒有,不過是個跑腿的活兒,尤其這十一月的,這幾天又趕上凄風苦雨,成瑤每天風裡來雨里去,上班時齊整的套裝,不多時就報廢了,褲腿上都是泥啊水啊的,一張臉,也被吹出了兩坨凍傷的「高原紅」。
只是很可惜,就算成瑤不怕苦不怕累,徐俊這樣連結婚時間都算計好的男人,怎麼可能留下這麼顯眼的把柄,工商檔案里自然查不出什麼蛛絲馬跡,倒是成瑤感冒了,還發了一次燒。
然而錢恆的話語,多少刺激了成瑤的鬥志,這天晚上回了家,她一邊
昏昏沉沉地擤鼻涕一邊又埋頭在房間里研究起來。
可惜她研究了老半天,還是毫無思緒,就在這時,從所里加班的錢恆開門回來了。
成瑤想了想,決定識時務者為俊傑,求助錢恆這個開了掛一樣的外援。
「老闆」
「不行。」
「……」
錢恆掃了成瑤一眼:「別拿你那些愚蠢的問題來問我。」
「……」
成瑤噎了噎,掙扎道:「我就是想請教一下」
「是你自己說的,在這裡,我們只是合租室友的關係,不是上班時間,你不要來諮詢我工作的問題。」
「但是你關照我,好好珍惜和你合租的這一個月的,所以我想」
錢恆挑了挑眉:「我們誰是老闆」
「你啊。」
「那就是我說了算。現在,轉身,回房間。」
「……」
「等等。」錢恆面無表情道,「另外,昨晚上為了個案子熬夜到了兩點,所以現在,我馬上就回房間睡覺了。請你保持絕對的安靜。」
好的吧老闆,誰叫你是老闆呢,只是你可好好祈禱,有朝一日別落我手上
結果剛一上車,錢恆就發問了:「怎麼能讓譚穎送你回家」
雖然說錢恆劇毒,但是竟然能想到夜裡兩個女生一起走也不安全,能如此紳士地送自己回家,成瑤十分感動。
「她送你回去發現我和你住一起,你有想過怎麼辦嗎」錢恆的聲音冷冷的,「雖然我們是很簡單的合租關係,但一傳十十傳百,很多事就變樣了。」
竟然還知道要維護下自己作為單身女生的名聲,成瑤想,自己的老闆,錢恆,竟然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感動,這一刻,成瑤覺得內心暖暖的
然而那句謝謝還沒說出口,五毒教教主錢恆就給成瑤當頭潑了一桶透心涼的冷水。
「你怎麼樣我不管,但不能毀了我的清譽。」
「……」
錢恆,果然一如既往的讓人窒息。
成瑤萬般後悔地想,自己果然不該把他想得太好。
「回了家,喝點醒酒茶。」
「哎好的。」或許也不能把人想的太壞能想著關照自己喝醒酒茶,錢恆或許也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然而成瑤的想法還剛在腦子裡盤旋,就聽到錢恆繼續道
「醒醒酒,然後就可以把水管通一通了。」
「……」
成瑤現在確定了,錢恆真的已經毒入五臟肺腑,藥石不可及了。
沒有搶救空間了,直接宣布死亡吧。
這次聚餐的地點離成瑤租住的房子有一段距離,禍不單行,這個點竟然又遇上堵車,錢恆空有賓利,如今也只能在車流里慢慢爬行。
如果成瑤剛才還只是有些微醺,那如今,酒精的作用正在逐步蠶食她的理智,她開始犯困,不停的啟動和剎車,又加劇了她的頭暈和胃部不適。
「老闆我覺得有點不舒服」
錢恆連目光也懶得分給成瑤:「你不要以為假裝喝醉了,謊稱自己不舒服,就可以得到我的特殊對待,當然賞罰分明,水管修好了,我可以把你今晚輸掉的二百五賠給你。」
成瑤整張臉都打結了:「我是真的很難受」
「五百,不能再多了。」
「……」
不過幸好,離家已經很近了。再忍一忍,成瑤,你可以的
可惜事與願違,隨著堵車的加劇,成瑤只覺得自己越發頭暈目眩了。
「老闆,我感覺不太妙」豈止是不舒服,成瑤覺得自己的胃裡已經在翻江倒海。
然而錢恆這傢伙卻死活認定了成瑤在假裝,他冷哼了一句:「你作為一個法律從業者,應該知道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要有強有力的直接證據佐證,既然你說自己不舒服」
「嘔」
「成瑤」第一次,錢恆失去了一貫的高貴冷艷和氣定神閑,此刻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毫不剋制的憤怒和震驚。
就在一秒鐘前,他的上一段話音還沒落,成瑤就在一個轎車的急剎車裡吐在了他的車上。
成瑤此刻已經有點神志不清了,她難受得很,頭疼得很,又困得很,然而作為一個法律從業者的基本素養支撐著她。
「證據。」
錢恆怒極反笑:「什麼」
成瑤指了指被吐得一塌糊塗的賓利:「這就是我對自己話語的證明。」她緩了緩暈乎乎的腦袋,補充道,「我說了,我感覺不太妙。」
「……」
錢恆全程黑著臉把車開進了小區,然後打開了車門。
成瑤癱在座位上,看了看錢恆。
錢恆的聲音聽得出在努力剋制著,然而語氣的末梢已然帶了一點忍無可忍:「成瑤,你不要試圖挑戰我的底線。」
成瑤其實很想起身,可惜渾身都慢了一拍,雖然直覺得這樣不妙,然而酒精上頭放縱自我的感覺實在不賴:「我起不來。」
酒精讓她整個人有點飄,腦海里那根「小心老闆劇毒預警」的標識牌,也就這麼被一陣又一陣頭疼頭暈的感覺給沖走了。成瑤如今的行為,完全都是潛意識裡的反應,那裡沒有理智的規劃,沒有社會影響的考量,完全出自本能。
她眨了眨眼,一雙眼睛盯向錢恆,「我走不動。」
她說的是實話,也並沒有帶任何矯揉造作的用詞,然而這樣兩句簡單的陳述句,在此刻的她說出來,對於別人,效果確實完全不同的。
成瑤的眼睛微微帶了點濕漉漉的水意,白皙的臉因為酒精有些微紅,她就那麼直直地看向錢恆,一瞬不瞬,很安靜,很無辜,也很茫然無措。
明明是成瑤完全不刻意甚至下意識的行為,然而錢恆卻覺得,太有攻擊性了。
吳君說的沒錯,作為一個律師,成瑤有些長得過分好看了,他第一次意識到,有時候,美貌也是一種兇器。
在成瑤直勾勾的目光中,錢恆退後了一步。
這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雖然心裡並沒有想明白是為什麼,但身體的本能好像已經先一步給出了指令。
有點危險。
車可以找人清理,但總不能就這麼把成瑤丟在車裡。
錢恆皺著眉頭看了成瑤片刻,然後他解開扣子,脫下了外套。
沒想到這個時候,剛才還獃獃愣愣的成瑤突然像是驚醒了過來,她像個被逼急了的兔子似的蹦出了車門。
「救命啊,救命啊,猥褻啦有流氓啊」
錢恆哪裡受過這種待遇,他黑著一張臉,此刻什麼也顧不上了,一手把正要往外跑的成瑤給拽了回來,然後就把自己的西裝外套罩在她的頭上把她包了起來。
成瑤還在猶自掙扎:「錢恆,沒想到你這麼人面獸心,竟然就脫衣服了還想車震看我不去律協舉報你」
錢恆只能騰出手,緊緊抱住了成瑤,制住了她的動作,捂住了她的嘴。
「救」
「你給我閉嘴」
錢恆其實很無辜,他脫衣服,只是因為潔癖使然,他不確定成瑤剛才那一通吐,有沒有吐在她自己身上,想了想,還是不願意自己親手去扶她,準備用自己外套包住她,再把她拽回家。
結果這在喝多了的成瑤眼裡,變成什麼了
好在被衣服罩住頭的成瑤終於消停了一陣,錢恆趁著這個空檔,趕緊把她弄回了家。
回到了熟悉的環境,成瑤彷彿終於決定安全起來,然而對錢恆竟然還是相當戒備,她還穿著錢恆的西裝,就那麼蜷縮在沙發上,像看犯罪嫌疑人似的看著他。
錢恆懶得理她,開了一瓶依雲,情緒才稍有平復。
可惜成瑤卻還嫌氣錢恆氣的不夠似的,她盯著錢恆看了會兒,語出驚人道
「你把我招進你的團隊,是不是想潛規則我」
錢恆終於沒忍住,他的高冷終於崩盤了,他抬高了聲音:「我瞎了嗎」
酒精讓成瑤完全喪失了理智,徹底放飛了自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只是咬著手指咯咯笑:「我有這麼差嗎也沒有吧,大學裡也很多人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