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懷疑
花遊仙一愣,道:「禾公子……不是女兒身么?」
「不是這個,」肖珏蹙眉,漂亮的眸子中銳利頓顯,「你說『當年』的『姑娘』?」
花遊仙有些迷惑的點頭,「那個戴著面具的小姑娘……肖少爺不知道么?」
肖珏目光頓時變得不可思議,「姑娘?」
「難道肖少爺到現在都不知道?」花遊仙也驚訝了起來,「當年肖少爺特意叫人將小姑娘的碧芳酒換成了薔薇露,奴家還以為少爺早就知道了……」她似是想起來什麼,眼睛彎了彎,「奴家當時正因如此,來故意逗她,將她逗得面紅耳赤,十分有趣。」
肖珏神情震動,喃喃道:「我不知道。」
他那時候聞出碧芳酒甘冽醇厚,只怕醉人的厲害。而禾如非剛剛才在莊戶上挨過人揍,上了葯不久,若是喝酒,還是喝清淡些的好。便令花遊仙換成了甜滋滋的薔薇露。但肖珏怎麼也沒想到,花遊仙眼下竟會告訴自己,禾如非是姑娘?
「你可確定,」肖珏看向面前的女子,「他是女子?」
「奴家長在入雲樓,偶爾也會有富貴人家的小姐貪玩,扮作男子來樓里玩兒的。媽媽吩咐姐妹們若是遇到這樣的姑娘,不要戳穿她們,讓她們玩玩鬧鬧,護著她們一點就好了。所以真要是女扮男裝,奴家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位戴面具的小少爺,其實扮男子已經扮的很好了,也不曾有戴耳環珠釵的痕迹,行事舉止都與尋常男子一般無二。只是奴家總覺得有些不對,便借故坐在她身邊……」她笑起來,「她分明是裹了束胸,且緊張的不得了,奴家逗一逗,她就慌張的要命。不過那張面具倒是挺能唬人的,倘若換做旁人,應當不能看出來。而且小少爺們那時候與女子接觸的不太多,不能一眼瞧出來她的女兒身,也是自然。」
肖珏無話可說。
他與禾如非同窗不算長久,不過一載余,可這些年,從未懷疑過禾如非不是男子。猛地從花遊仙嘴裡聽到此話,實在是難以相信。但他又很清楚,花遊仙並非信口開河之人,雖然說得委婉,但定然是敢確定才會這麼說。
「看樣子……今日的那位禾姑娘,與當時的小少爺當不是一人了。」花遊仙好奇的看著肖珏,「奴家還以為,肖少爺如此照顧那位姑娘,與當年如出一轍,還以為是同一個人呢。」
肖珏此刻心頭正亂,聞言搖頭道:「她不是。」
「楚公子好似也對禾姑娘有意,」花遊仙托腮,這個動作,讓她顯出幾分少女的俏皮來,「不過,奴家看得出來,那位姑娘喜歡你。」
肖珏抬眼看向她。
「少爺大概不知道,」花遊仙輕笑起來,「今日酒桌上,她看你的時間,可比看那位楚公子的時間多多了。而且……採蓮叫人來勸酒的時候,禾姑娘緊張的差點摔了杯子。」
「少爺如果喜歡禾姑娘,可要主動一些。一朵花足夠漂亮,想摘的便不止一人。」說完這句話,她就直起身子,提起涼亭桌上的酒壺,道:「奴家也醉啦,先回屋歇息了。小少爺就在這裡,慢慢的想,想明白了,明日就清楚了。」她沖肖珏風情萬種的一拜,「告辭。」
花遊仙消失在長廊深處,肖珏坐在涼亭里,看著桌上的燈籠。
說了這麼長的話,到現在,令他震動的還是一件事,禾如非竟然是女子?
沒有人見過面具下禾如非的臉,是一開始禾如非就是女子,還是只是跟著他們來金陵的「禾如非」是女子。肖珏沉思片刻,心下斷定,跟著來金陵的禾如非沒有被掉包,就是過去在賢昌館裡認識的禾如非。也就是說,賢昌館裡的那個禾如非,世人面前的那個禾如非,就是女子。
一時間,過去種種禾如非的古怪行徑,頓時得到了合理的解答。
為什麼會一直戴著將整張臉都覆蓋的面具,就連睡覺也不會拿下。為何禾家的近侍對禾如非異常的疏遠,從不貼身伺候。為什麼從來沒有人與禾如非一道沐浴溫泉,為什麼禾如非力氣不大,個子矮小,還比尋常少年要瘦弱的多。
因為「禾如非」是女子。
可是當著文宣帝摘下面具的禾如非,又分明是個不折不扣,實實在在的男兒身。
先前華原一戰的戰事又浮現在他眼前。驍勇善戰如禾如非,卻在華原戰事上慘敗,身邊親信皆戰死,這與當初鳴水一戰何其相似。鳴水一戰滅口是因為肖仲武的副將們知道主將被謀害的真相,華原一戰中,必須要滅口的理由是什麼?
那些被「戰死」的親信,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想來想去,最大的秘密,無非就是當年跟著一道上戰場的「飛鴻將軍」,與如今這個陛下面前親封的「飛鴻將軍」,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甚至於差的夠遠。
「飛奴。」
暗色中,飛奴走了出來,心中亦難掩驚訝。當年陪著肖珏到金陵的,飛奴也是侍衛之一。自然也知道那個戴著面具的少年是禾如非,如今時日過了這樣久,才知道那個世人眼中令人聞風喪膽的飛鴻將軍是女子,如何令人不吃驚。
「速速告知鸞影,徹查禾家一切事宜,從當年禾如非出生起查起,另外,撫越軍中是否還有曾與禾如非一同作戰過的兵士,暗中保護他們的安危。」
他站起身來,「恐怕很快,就有人要殺人滅口了。」
……
日頭曬到臉上,毛茸茸的,禾晏伸手遮住外頭刺眼的陽光,慢慢睜開眼。
屋子裡有個姑娘正在往桌上放籃子里的粥食,笑道:「小公子醒了?」
「我睡著了嗎?」禾晏問道。昨夜裡喝了幾杯薔薇露,便困的出奇,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如今的酒量,著實是不能和前生相提並論,要知道當年還年幼的禾晏,都不至於連幾杯都喝不了。
「小公子睡得早,是肖少爺將小公子送回屋裡的。」姑娘抿唇一笑,「林少爺和燕少爺都已經醒了用過飯,正在樓下等著。小公子吃過早點,梳洗過後就下去吧。」
她沒有要伺候禾晏的意思,將吃食擺好後,就退了出去。想來應當是肖珏的意思,如今她是女兒身,這一行人里也就只有燕賀與楊銘之不知道了。不過至少到現在,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禾晏吃過東西,整理了一番才下樓。剛下樓,就聽見燕賀與林雙鶴在一邊爭吵不休,燕賀道:「不可能!昨日你先醉的。」
「少來,燕南光,我是看著你喝多了,怎麼可能我先醉,你莫要不承認。不信你問懷瑾,懷瑾,是我先醉還是他先醉?」
不等肖珏回答,燕賀就趕忙道:「你問他幹什麼?他是你朋友,當然向著你說話!反正你先醉!」
「……燕南光,你這麼耍賴,你夫人知道嗎?」
禾晏下了樓,與他們打招呼,看向坐在窗前的肖珏。他正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想的出神,竟連禾晏下樓也沒注意。這倒是稀奇,禾晏走到林雙鶴身邊,問:「都督怎麼了?心事重重的模樣。」
林雙鶴聳了聳肩:「誰知道?一大早就這樣了。可能是在想回朔京之後的事吧。」
他說的簡單,禾晏心中卻有些惴惴。莫不是昨夜她喝醉了說了什麼胡話?可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不過……」禾晏瞧了一下四周,「怎麼不見楊大人和楚四公子?」
「好像昨夜他們都不曾留在入雲樓,大概是講究吧。楊銘之本來就不喜這些地方,至於楚子蘭,」林雙鶴故意看著禾晏,慢慢道:「他昨夜要是住在入雲樓,等回了朔京,徐娉婷能扒了他的皮,這還不算,只怕整個入雲樓也要跟著遭殃。所以他也算是做好事了。」
正說話的時候,燕賀已經走到肖珏身邊,將桌子重重一拍,「回神了!」
肖珏抬了抬眼。
「不是說早上還要去找楊銘之?趕緊,」燕賀很著急,「要說什麼事快點說完,別耽誤回京。」他搓了搓手,「我跟承秀說了回京的時間,晚一天都不行。」
自打知道了燕賀是「人夫典範」之後,這人也乾脆毫不遮掩了,十句里有八句都是自家夫人。肖珏懶得理會他這看似不經意的炫耀,站起身,對眾人道:「走吧。」
待上了馬車,禾晏才得了空隙,問出自己關心的問題,「都督,燕將軍,我們去找楊大人,所為何事?」
大抵是經過昨夜大家一起喝酒,燕賀便將禾晏劃做「自己人」陣營,並未隱瞞,道:「不知道,只說與烏託人有關。反正到了就知道了。」說到烏託人,他的神情也有些凝重起來,「不知朔京那頭情況如何。」
楊府離入雲樓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大約過了幾炷香時間,馬車便停在了楊府門口。
楊銘之作為金陵巡撫,府邸卻十分簡樸,乍一眼看去,與平常人家沒什麼兩樣。禾晏還記得當初劉瑞做金陵巡撫時,聽聞小夥伴們所說,府邸修繕的豪奢無比,以至於去偷身契的少年們險些在花園裡迷路。
楊銘之……並不貪圖富貴,至少初心不改,那麼,何以在當年對自己的好友說出那樣傷人的話語?
禾晏心裡思忖著,隨著眾人一同邁進大門。
楊銘之府上的下人也不多,看起來就像是金陵城裡普通讀書人的宅子。花園沒怎麼打理,隨意種著些竹子,待到了堂廳,擺設也寥寥無幾,引人矚目的,大抵就是掛在牆上的種種山水字畫了。
禾晏湊上去看,並非什麼名家字畫,全都是楊銘之自己親手所寫。桌上還擺著一張寫好的紙墨,尚未來得及裝裱,
「十年學讀書,顏華尚美好。不逐人間世,鬥雞東郊道。富貴如浮雲,金玉不為寶。一旦鵜鴂鳴,嚴霜被勁草。志氣多感失,泣下沾懷抱。」
禾晏一怔,楊銘之怎麼寫這個?他這諷刺的是誰?又是在為誰飲泣?
還未想出個所以然,就聽見裡頭走出來一人,開口道:「你們來了。」正是楊銘之。
他今日沒有穿官袍,只穿了平日的常服,看起來更讓人難以將他與金陵巡撫聯繫起來。
眾人各自找位置坐下,楊銘之吩咐小廝來倒茶。茶香裊裊,燕賀捧著茶盞,抬眼看向楊銘之,問:「有話直說吧,這裡沒外人,你託人告訴我們說有要事相告,所為何事?」
楊銘之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聽說,你們是從潤都來的?」
「怎麼?本將軍的威名傳到了你耳中了?」燕賀得意道:「的確是從潤都來的。若非我帶著援軍趕到,潤都那一城人只怕早就被烏託人殺的精光。你是不知道當時情況的危急,我們趕到的時候,潤都城總兵都開始吃人了。」說到這裡,燕賀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也真做得出來!」
燕賀一說起自己的功勞,便說個沒完。楊銘之顯然不想聽他在這裡顯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肖都督,濟陽水戰,潤都城戰,你都在,你與那些烏託人打過交道,覺得他們怎麼樣?」
肖珏:「不怎麼樣。」
他神情平淡,禾晏忙解釋道:「濟陽水戰和潤都城戰,恰好我也在。楊大人,那些烏託人非常兇殘,有備而來。手段狡猾,且在潤都城外大肆屠殺大魏平民百姓,十分可惡。」
楊銘之看著她,問:「他們是有心大魏國土?」
禾晏:「顯而易見。」
楊銘之點了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全天下的人都是這樣想的。」林雙鶴道:「難道不是嗎?」
「朝廷不是這樣想的。」
眾人一愣,看向楊銘之。
楊銘之眉頭緊鎖,神情亦是十分沉肅,「我得了消息,烏托使者正在趕往朔京的路上。朝中主戰主和兩派各自爭執不休,陛下有意主和。」
「瘋了吧!」不等楊銘之說完,燕賀就嚷起來,「別人都打到家門口了,怎麼還主和?以為是佛祖降世來普渡眾生的嗎?」
楊銘之搖頭,「不僅如此,他們提議在大魏國土內設立傕場,兩國商貿互通往來。」
這個副本完了就進主線啦,後面就沒啥支線副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