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該問的問,不該問的,最好別張嘴。張了嘴,也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第二天一早,向南在頭痛欲裂中醒來。
一瞅對面的鐘,已經7:10了!
她一骨碌坐起來,著急找鞋,剛走出去幾步,就是一陣眩暈。
向南微微扶了扶腦袋,待眼前的金星散去,忙不迭地又踩著拖鞋往樓下沖!
還好,江梓涵沒走。
司機正拿著她的書包,剛拉開車門,向南就托著一個飯盒追了上去。
「梓涵!梓涵!」
向南未梳洗,浮腫著一張臉,穿著睡衣,略微蓬頭垢面,跑起來帶風。
江梓涵把住車門,臉上帶著不耐煩的表情,回頭。
「這是我媽昨天專門包的春卷,特意讓我帶回來給你嘗嘗。」向南把包好的盒子塞到她手裡,「你帶去學校,微波爐叮一下,跟室友們分分吃。」
「油膩膩的,誰吃這些low貨。」
江梓涵嘀咕了一聲,極其不情願接。
要知道她學校里的那些同學分東西,不是正宗的「和菓子」,也是瑞士帶回來的手工巧克力。
她帶一盒春卷?
別人會拿她當笑話看的!
正好這時,江宏斌的車從遠處靜謐地駛了過來。
江梓涵不敢反抗,怕又生出事端,於是趕緊地捂著飯盒上了車。
向南替她合上車門,也瞥見了不遠處的勞斯萊斯。
她視若空氣,厭惡地回身,直接轉身進了屋。
而,江宏斌從莫干山回來之後,就像是正常出了一趟差。
該吃飯吃飯,該求歡求歡,對出去的事隻字不提。
他和向南之間,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這幾天,向南心裡越來越憋屈,終於有天晚上忍不住多了一句嘴:「那個……莫干山,你和誰一起去的?」
江宏斌正在解扣子,回頭瞥了向南一眼:「你不是從來不問我生意上的事嘛。」
「這次不一樣!」
情急之下,向南脫口而出。
江宏斌滿不在乎:「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出差嗎?」
向南心裡一肚子氣,不敢爆發,抿了抿唇,蹙眉去做別的事。
反正問題她已經問了。
江宏斌亦心知肚明,但他就是不想慣自己老婆這疑神疑鬼的毛病。
「跟我結婚這麼久了,我以為你適應得不錯。」他走過來道,「該問的問,不該問的,最好別張嘴。張了嘴,也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說完,他就洗澡去了,完全不管愣在原地的向南眼淚汪汪。
「噢,對了。」
衛生間前,江宏斌駐足,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明天在紫金區,有個公益活動,你去參加一下。洪江的公關會一早過來,把流程給你講清楚。你該剪綵剪綵,該講話講話,照著公關稿讀就是了。省的你閑在家裡,無事生非!」
向南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鼻頭。
她無事生非?
她閑在家裡?
這話江宏斌是怎麼說的出口的?
她「家庭主婦」的工作不要太飽和好嗎?
明明是他自己做錯了事,為什麼偏偏向南問又不敢問,責備又張不了口?
向南想把自己錘死,這結個婚,她怎麼越過越窩囊了!
以前在向家,雖然生活不富裕,勉強小康,但父母姐妹,每個人都像呵護掌上明珠一樣地捧著她。
她做什麼事,說什麼話,從來不需要去考慮別人什麼心意,什麼想法?
可嫁給江宏斌之後,他實在太會PUA了,向南漸漸過上了仰人鼻息、溫水煮青蛙的生活。
「我不去。」
江宏斌洗完澡出來,向南經過深思熟慮,還是反抗道。
「我叫你去,沒問你願不願意。」
江宏斌冷冷的,拿一條毛巾坐在床邊搓腳。
「我是個人!」
向南將這些天來的怨氣,直接爆發出來!
「我知道你是個人。」江宏斌斜眼看她,「一個人有很多社會身份。你明天的社會身份,就是我江宏斌的夫人,一位熱心公益的企業家太太。」
「什麼熱心公益?都是作秀。」向南小聲囁嚅。
雖然只在這匹野狼身邊睡了半年,但向南還是看出了端倪。
他是徹頭徹尾的商人,一切行為都是為了利益交換。
「公益」他確實是常做,不過重點在「益」,而非「公」。
為了抵稅,為了樹立自己的社會形象,有時他甚至僅僅是為了交換需要的社會資源。
「做我江宏斌的老婆,得學會謹言慎行。」
江宏斌語調平和,摔了手裡的毛巾。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到今天還不知道嗎?」
向南委屈地閉了嘴。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她和江宏斌吵架,從來拼的都不是誰嗓門大,誰有理。
「別給臉不要臉。」江宏斌已然不悅,不耐煩地繼續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明天晚上的慈善晚宴,我請了你導師和呂涼,你打扮得體些,一起來參加。」
一天趕兩場,不去還不行。
向南腦袋嗡嗡的。
她執拗地拒絕道:「我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呂涼的關係。」
「不就是前男友,什麼狗屁大不了的事。」
江宏斌直接躺倒,彷彿是在說一個遙遠得摸不著邊際的八卦。
向南到底是不是他親老婆?
還有,怎麼他娶了向南,媒人還沒踢過牆去?
他和向南導師的聯繫還沒斷呢。
「明天叫江家巧也去!別成天窩在家裡。多出去認識點青年藝術家!早點嫁出去。」
江宏斌翻了個身,說完這句話,秒鼾。
向南忿忿錘了枕頭兩下!
江宏斌就是吃准了,她捶不扁他,也搓不圓他,大不了就是一拍兩散,離婚。
江宏斌絕對不會比向南更在乎。
向南想想,向郅軍在小區里拿三個女兒吹牛的樣子,又想了想兩個姐姐都各自成了家各自穩定,自己若是離了婚,在二婚市場上,她的境遇說不定不會比現在更好。
她一個畫油畫的,出去能找什麼工作?
弄不好還得回家啃老。
向郅軍和鄭秀娥的退休金加起來不到一萬,維持小康生活,都要靠女兒們補貼。
若是向南再被退回去,三張嘴吃退休金……
想到這兒,向南不想繼續往下想,含著眼淚,也撇向一邊睡了。
她睡著了手裡還牢牢攥著手機,屏幕上是Mavis的朋友圈。
她已細枝末節地探秘了千百遍,就想找出點老公出軌的證據。
……
……
周末稍縱即逝。
周一,向中按時按點地去上班。
在園區門口,她遇見王玉溪,倆人心照不宣地相視曖昧一笑。
「早。」
「早安。」
簡單的問候,倆人的臉頰都緋紅起來,而後迅速分開,彷彿彼此間十分生疏地,一前一後地走進單位。
向中剛把包放到座位上,就見工位的桌上,已經放著一杯美式咖啡的外賣,訂單備註是一顆愛心。
向中甜蜜一笑,回頭看了王玉溪一眼。
王玉溪含笑,微微點了點頭,默認。
向中甜滋滋地取出咖啡,正巧楊姐過來找她。
「喲!這麼早就喝上現磨咖啡啦?」
也許是訂單備註的那顆黑漆漆的愛心太過明顯,楊姐順手撩起來,壞笑道:「老公給你點的吧?哎呦,年輕人就是喜歡秀恩愛!這一大早,狗糧給我撐得!」
「姐,快別開玩笑了!」
向中緊張地瞥了王玉溪一眼,怕他多心。
但王玉溪的凳子已經轉過去了,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模樣。
楊姐大咧咧的,看不出向中的貓膩,反倒是附耳在她肩頭,小聲散播著最近聽來的小道消息。
「你知道伐?咱們這兒明年開始不進人了。」
「真假的?」向中訝異地睜圓了眼睛反問。
「我騙你幹什麼?」楊姐後縮了回去。
向中的單位一向如此,看起來大家都鬼鬼祟祟,其實從來沒有秘密。
「這事兒都傳了好幾年了,年年傳,年年不還是照樣進人。」向中不敢苟同道。
楊姐伸直了脖子,往王玉溪的方向探了探,似乎怕他聽見,而後直接神神秘秘地硬拽著向中,就往茶水間去。
「你別在外頭嚷嚷呀!」
剛在茶水間站定,楊姐就嗔怪向中道。
「這回啊,是板上釘釘了!我聽——」楊姐拿食指朝上鄭重地指了指,「我聽上頭說的!明文都快下來了。」
「真的啊?!」向中還是不敢相信。
「所以說,這人就是個命!」楊姐捂著茶杯蓋,嘖嘖搖頭,「那個王玉溪,再優秀又怎麼樣?P大推薦來的又有什麼用?還不是涼涼?要怪,只能怪他沒運氣!碰上咱們縮減編製。」
「怎麼還要縮減編製啊?」向中大驚失色。
楊姐忙按捺住她,壓低聲音解釋道:「你傻啊!我們這種單位是不會裁人的。上頭叫我們縮編,就是不給編製,不進人了唄!今年咱們這,退休三個,不就是縮了三個?」
楊姐伸出三個手指頭。
「噢。」
向中微微鬆了口氣,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的心多了一個缺口,那王玉溪……註定是留不下來了。
心痛。
向中攥緊拳頭,咬牙強逼著自己一個閃念:留不下來也好!
向中竭力勸慰自己。
情感失控的列車已經開出去了,誰知道以後會發展成什麼樣子,萬一脫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也尷尬嘛。
不如索性,接受命運的安排好了。
是走是留,聽天由命。
她盡了最大努力退一步海闊天空,但仍壓不住心頭的陣陣隱痛。
「你想什麼呢?」楊姐莫名其妙地拿手在向中眼前晃了晃,「不是和你說了嘛,你沒事。早知道你心思這麼重,就不把這個消息提前告訴你了。」
向中紅了臉,她真不知道該感謝楊姐提醒,還是該怪她多嘴多舌,擾自己煩心。
「呃咳!」
只聽一聲咳嗽,茶水間的門被推開了,王玉溪面容平靜地走了進來。
楊姐對嘴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然後自己提前先撤了。
向中傻愣愣的還待在原地。
「你和楊姐又聊啥呢?」王玉溪彎下腰,依舊是背對著向中邊接水邊問道。
「沒、沒什麼。她……她說她家裡那點事兒呢。」
向中端著咖啡,滿懷心事地匆匆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