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她這隻「井底之蛙」,既然從井裡跳出來了,自然不可能再跳回去
李書挎著包,回到宿舍。
佳佳從座位上回過頭:「怎麼樣?進展順利嗎?」
李書把東西從包里掏了出來,道:「嗯,都是按你教的做的,故意落下點蛛絲馬跡。」
佳佳來了興緻,笑著把座椅轉了過來,詭秘地問:「那你今天落了點啥?」
「我讓高平幫我叫了杯奶茶,也請他媽喝了。然後我故意杯子沒收,就擱在茶几上。」
佳佳聽了一臉壞笑,狠狠錘了李書一把:「還是你行啊!你真是一點就透,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麼損的招兒,虧你想得出來,把我都秒了!我估計,那家人現在應該正在家鬧著的吧!」
李書聳聳肩:「不知道啊。不過,佳佳,我跟你說噢,我是真看不慣高平媽那副樣子!」
「哪副樣子?」佳佳不解。
「就是貪小便宜啊!」李書嘟囔著嘴,「一聽說我請客,什麼都要往裡面加,一杯奶茶喝了我四十多!還有他媽那些生活習慣,當著我的面系褲腰帶,見人就拉著家長里短的,真是跟我那沒見過世面的親媽沒什麼兩樣。一輩子的農村人!」
雖然李書自己也是農村人,但自打她拼了命從那個重男輕女的窮山溝溝里考出來以後,便一年勝似一年地看不起那片出生的土地。
她第一次來到燈紅酒綠大都市,看什麼都覺得新鮮,這種新鮮感里,甚至帶著一絲恨。
恨自己這隻井底之蛙,為什麼沒有早點從老家出來,見識感受這一切。
她既然從井裡跳出來了,自然不可能再跳回去。
「農村人」三個字,在她嘴裡,等於落後的衛生習慣,狹隘自私的心胸和摳摳搜搜的生活方式等。
「嗨,你管他媽幹嘛?」佳佳嗤笑道,「你先搞定了高平要緊。回頭等事成了,你枕邊風一吹,把老太婆送回老家去,完事兒!」
「我也是這樣想的。」李書附和著點了點頭。
「拉攏高平要緊。」佳佳反覆叮囑,「六月份畢業就得落戶了。」
「嗯。」
……
……
江梓涵在不情願中帶著飯盒包來到學校。
上了一天的課,回到寢室,看見那個飯包還在桌上,於是忍不住好奇打開看了看。
只見乾乾淨淨的飯包里,有一個玻璃飯盒裡裝著春卷,外面還有幾副一次性手套和醋包,裝得比外賣都細心。
向南什麼都替她想到了。
江梓涵的室友聞著味兒,圍過來嘰嘰喳喳道:
「喲,這什麼呀?這麼香?」
「梓涵,你帶什麼來了?聞著好有食慾!」
「哇,是自己家包的春卷耶!」
「梓涵,可以吃嗎?」
江梓涵怎麼也沒想到,她的那些「貴婦」同學,居然會對她的春卷感興趣。
也是了,這些被送來寄宿的孩子,大多父母工作都非常忙,就算是家常菜,也大多是保姆阿姨的手藝。
「微波爐『叮』一下,大家分吧!」
江梓涵站起來,拿起飯盒去加熱。
帶她再從外頭回來,只見寢室里剩餘三個人,再加隔壁寢室兩個,一共十隻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不,應該是盯著她手裡的飯盒。
確實,這味道實在太香了!
飯盒是分隔飯盒,上面是韭黃雞蛋餡兒的,下頭是薺菜肉餡兒的。
「開吃吧。」
江梓涵大方地打開飯盒,一人一隻手,很快就光碟了。
整個寢室都瀰漫著油香和菜香味兒。」哇哦,這也太好吃了吧!」她的一個室友忍不住感嘆道。
另外幾個也邊咀嚼邊附和:
「這純手工的就是和超市買的不一樣!餡兒里還勾芡了呢!」
「是啊!我很久沒吃過新鮮薺菜餡兒的了。這味道蠻香。」
「薺菜的好吃嗎?我這個韭黃餡兒的絕了!要是現做的,估計還要好吃!」
「梓涵,這是你家保姆做的?這保姆手藝也太好了吧?」
「就是就是,吃了這個,我都不想去食堂吃飯了。」
江梓涵手裡捻著半根春卷,雖然口味不錯,她卻有些食不知味。
「這個是……」
她吞吐了一下,想告訴大家是向南做的,但又避諱提起那個女人的名字。
都是一個寢室的室友,有兩個女孩瞬間秒懂。
「梓涵,這該不會是你爸那個小老婆做的吧?」
「不會吧?那這也太細心了!還給準備了一次性手套和擦手濕巾。你這『後媽』對你夠好的啊!」
一提起「後媽」這個話題,在場的好幾個同學,都心有共鳴。
畢竟能上貴族學校的,好多都是重組家庭,即使不是重組家庭,也都有類似的家庭煩惱。
江梓涵心裡彆扭,剛才虛榮的得意煙消雲散,這會子又鬱悶地低下頭。
「吃你們的吧!話那麼多。」
可其他人的興緻哪是說收就收的,大家繼續一起盛讚向南,同時吐槽自己家的糟心事兒。
「哎,我跟你們說,你們是沒見過我爸新找的那位……」一個室友臉上帶著鄙夷,繪聲繪色地描述,「成天就知道買鞋買包,回家也不做飯,全都叫外賣!還每次都點好幾百塊。我爸那點錢,估計等到我大學畢業,都被她給揮霍空了!」
「這有啥大驚小怪的。」另一個室友不服氣道,「我爸才叫厲害,前兩天領回一個99年的,我都不知道該叫她『阿姨』還是『姐姐』。」
「哎呦,你就叫她『姐姐』呀!臊一臊她!」
「是啊,我叫了呀!我說『姐姐好』!你猜人家怎麼回答我的?人家大大方方地說:以後請叫我『小~姐姐』!」
「啊哈哈哈哈!還有這麼不要臉的啊?」
「噗呲!你爸是怎麼看上這種貨的?不過我爸那小三更絕……」
「……」
聽著她們的對話,江梓涵只是靠著床梯,味同嚼蠟地咬著春卷。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一本比一本難。
「欸,對了,梓涵!你在家叫你爸那位什麼?」
冷不丁地,一個室友cue江梓涵。
「叫……」江梓涵自己也愣住了,她竟然一時間回憶不起來。
她好像有時候是直呼其名叫「向南」,有時候叫她「喂」或者「哎」,還有的時候叫她「你」,但更多的時候,在她心裡,稱呼她為「騷貨」或是「賤人」。
現在想來,這些莫名的敵意也是很沒有意思。
「306!江梓涵,快遞。」
這時,生活老師敲開寢室門,踢進來一個快遞。
江梓涵很疑惑,自己最近沒有買東西啊?
她走過去,拉開快遞箱,只見裡面是四包「安心褲」和兩包衛生巾。
這是誰給她買的?
電話響,是向南。
「梓涵,我是向南。東西收到了吧?我想著這周你快來了,感覺好像之前給你買的差不多用完了,就又給你寄了點兒,你看看夠不夠?」
江梓涵沒有回答,心內五味雜陳,像逃避感動一般,一聲不吭地掛斷了電話。
「喂?喂?」
向南追了兩聲,對於江梓涵動不動就掛她電話,她已經習慣了。
習慣歸習慣,但每一回總還是難免失落。
「不會吧?這是你後媽給你買的?」
江梓涵的室友們把頭湊了過來,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這也太貼心了吧?」
「看這樣子,又是春卷,又是姨媽巾的,不像是裝出來的?」
「梓涵,你後媽是不是開學送你來的那個?年紀輕輕的,穿件白襯衫,挺清秀的那個?」
「嗯。」江梓涵點了點頭。
「噢,她看著氣質不錯啊,穿得也挺低調,不像個會搞事的。」
「是啊是啊,我那後媽,陪我報到那天,居然敢穿豹紋的齊B小短裙!回去我就找我爸告了一狀!以後再不要她來了。」
「梓涵,你後媽就是年輕了點,看起來不怎麼凶。她還想給你生個弟弟妹妹嗎?」
江梓涵犯懵,搖了搖頭:「到現在都沒生。我看她好像也並不著急。」
「啊?還有這樣的?」一個室友表示不信,「我那後媽,自打進了我家門,就跟頭母豬似的,『噗通噗通』往下掉崽兒!二胎名額用完了,去年還跑去外國又生了一個!就是想爭家產唄!」
「哈哈哈哈!這個比喻好!我媽也是,就因為我爸外頭那位生了個兒子,拽上了天!我媽說今年無論如何要再拼一胎,把我爸的財產給搶回來。」
「……」
江梓涵耳朵里灌滿了室友的說笑聲,她們看起來滿不在乎,其實除了「滿不在乎」,她們這個還無法獨立的年紀又能做什麼呢?
江梓涵拉開抽屜,果然發現,裡面的姨媽巾就剩下一兩片了。
回想江梓涵第一次來事兒,那時候江宏斌還沒認識向南,她親媽不在身邊,姑姑江家巧碰巧和幾個朋友出去旅遊了。
江梓涵雖然生理健康課上學過,隱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還是緊張地在衛生間里直轉悠,最後眼淚都憋出來,也不知道那姨媽巾要怎麼用。
慌亂之中,江梓涵竟然將有膠的那一面對著自己……現在只要一想起來,她就會頭皮陣陣發麻……
江梓涵默默合上抽屜,又收拾好桌上的飯盒,洗乾淨紮緊,包好放進柜子,打算周末帶回去。
晚上,江梓涵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想了想,她給向南發了條微信:下周我過生日,你打算送我什麼禮物?
「滴滴!」
向南收到微信,已經躺下了,又鄭重其事地靠坐起來。
她認認真真地打字回:「你想要什麼?」
那頭良久沒有迴音。
但就是江梓涵這麼沒禮貌的討要禮物的一句話,卻讓向南看到了她和江梓涵關係破冰的希望。
「我想要個香奈兒,和我爸說了幾次,他不肯給。」
半晌,向南收到了江梓涵的回復。
她剛希望滿滿的心,又泄氣下去。
這事兒,她就算是有心,也確實無力。
別看江宏斌有錢,他對江梓涵一向採取的是「狼性教育」!
從小逼著她去競爭,逼著她為自己想要的東西付出代價,逼著她用成績來換一切她想要的娛樂和禮物。
什麼「女孩子要富養」,在江宏斌這裡壓根不存在的,現在不在棍棒下教育,長大以後就會受到社會的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