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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夢正

所屬書籍: 將進酒

胡和魯在長鷲部號稱最有可能成為俄蘇和日的人,雖然為人兇殘,卻相當善戰。他的隊伍由邊沙各部的精銳組成,這些騎兵對於胡和魯只有怕沒有敬,但正是因為怕,此刻才會倍感震撼。

短短几瞬,胡和魯就被斬落馬下,跟著他一起摔下去的還有邊沙騎兵的士氣。胡和魯草率地認定背後還有數不清的離北援兵,這也讓失去了主將的邊沙騎兵徹底熄滅了再戰的決心。他們以蕭馳野為中心,四散開來。

無數火把形成長線,從背後逼近,彷彿帶著百萬雄兵。

沙三營內還有突襲的骨津,巴音內外受困,看見蕭馳野氣定神閑,便也以為蕭馳野帶著離北的主力。關鍵是巴音一眼望去,那些火把背後是看不真切的黑影,隨著草野鋪開,像是一路能排到天邊。

巴音不想重蹈覆轍,他勒著馬回退幾步,下令棄營而逃。邊沙騎兵倉促地避退,甚至來不及給胡和魯收屍,就隱入了夜色。蕭馳野停在原地,澹臺虎帶著人喊打喊殺,作勢追了幾里,在巴音不敢回頭的時候迅速後撤,回到了沙三營。

等到巴音再回頭時,還能看見那些延綿的火把。

如果巴音肯再看仔細一些,或是能夠冷靜下來,就能發現今夜的突襲有漏洞可尋。胡和魯的實力超群,但正如他自己所言,他是打野戰的主將,讓他守營打防禦就是本末倒置。他如果能夠聽從巴音的建議,在沙三營內不出去,迅速解決掉骨津帶進來的小撥禁軍,他就能位於上風。沙三營閉上門就是鐵壁銅牆,蕭馳野沒有輜重,就沒有攻城器械,根本沒辦法強攻。可是胡和魯已經被今年開春以後的連勝衝散了謹慎,經不起詐,見到骨津攀牆,就認為是邊博營的突襲,見到數不清的火把,就認為是離北鐵騎的援兵,最後見到蕭馳野,已經是方寸大亂,不戰而敗了。

蕭馳野把胡和魯的腦袋提起來,對這張鬍子拉碴的臉端詳片刻,沒想起來這人是誰。他把腦袋遞給澹臺虎,澹臺虎不肯要,他就又遞給了骨津,說:「把營內的屍體都收拾了,離北的兄弟埋跟前,邊沙的士兵埋遠點。天熱,屍身不經放,不要引起疫病。」

骨津把腦袋接過去,認出來這是胡和魯。他也沒想到蕭馳野一個照面就砍死了胡和魯,郭韋禮跟這人打了半輩子,結果一夜就沒了。

蕭馳野卸著狼戾刀,說:「怎麼,你認得?」

骨津說:「這人叫胡和魯,主子,就是他在北邊打退了郭韋禮,攻佔了圖達龍旗。」

蕭馳野連續跑了兩夜,現下還有別的事,僅僅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讓骨津去辦事。他叫了澹臺虎,把刀扔給澹臺虎抱著,一起往裡走。

「這營地夠大啊,」澹臺虎環視著周圍,嘖嘖稱奇,「這牆修得快比過正經城池了。牆垛上還設有大弓,下邊布設陷馬坑,遠近都能打。」

「我大哥在這裡砸的銀子不少,」蕭馳野看向營牆,說,「你把那牆上的布設背下來,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留著問晨陽或是骨津。明天我讓軍匠把營地分劃圖也給你,這東西你也得背熟。」

澹臺虎連忙應聲。明眼的人都知道蕭馳野這是要重用他,從離開闃都到現在,蕭馳野每一仗都帶著澹臺虎,澹臺虎大字不識幾個,為了對得起這份知遇之恩,也下了功夫跟晨陽認字。

蕭馳野趕著進來,是為了見軍匠。他對鄔子余把話說得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情他沒提,就是他拿回沙三營不打算歸還了。這地方攻防兼顧,還是邊博營的屏障,北能支援蕭方旭,西能通向東北糧馬道,對於他而言太合適了。

誰要問他要,誰就親自來跟他談。

等到蕭馳野終於能躺下時,天也快亮了。他窩在帳子里睡了幾個時辰,中途晨陽從邊博營趕來,也沒有打擾。接近黃昏蕭馳野才醒,他站在帳子外埋頭洗漱時聽著猛回來了。

蕭馳野綁上臂縛,沖猛吹了聲哨。猛盤旋了少頃,收翅落在了蕭馳野的手臂上。蕭馳野從皮囊里摸出備好的肉條,餵給猛,在猛吃肉的空隙,看見了猛腿上的大胡桃。

「王爺無恙,」晨陽笑起來,「給主子報平安呢。」

蕭馳野卻沒笑,他還挺不高興的,解下大胡桃在手裡捏了片刻,扔給晨陽,說:「老爹專門把猛放回來,就是通傳軍令。你打開讀給我聽,這老頭壞得很。」

晨陽打開胡桃,鋪平紙。

蕭方旭的字寫得很狂,說自己早知道阿木爾會派人繞到東南營地來,但是為什麼沒有提前應對就略過不提了。又說猛是不是偷偷打了虞,太好戰了,跟蕭馳野一樣。最後讓蕭馳野原地待命,不要莽撞行事……

蕭馳野伸出指,把那信翻過來,略過正面洋洋洒洒的幾大段,指了指背後言簡意賅的幾句話。

晨陽咳了聲,穩著聲音讀:「知兒莫若父,信到時已晚,知道你肯定會打沙三營。既然如此,那你就替鄔子余做押運……當個輜重將軍吧。」

周圍一片寂靜。

澹臺虎不了解蕭方旭,在他的預想里,離北王即便不會誇獎蕭馳野,也該把蕭馳野調往交戰地,儘快立功就是對蕭馳野最好的褒獎。在離北當前的形式下,把蕭馳野放在後方做個輜重將軍,就像是把他從闃都拔出的鋒芒又給摁了回去。王爺瘋了嗎?還是說為了安撫世子派系,蕭方旭不惜把蕭馳野再藏九年?

蕭馳野唇線緊抿,忍了半晌,一聲沒吭,轉頭看向再次西沉的落日。

***

數日後,從茨州出發的商隊一路南下,沿著官道往茶州去。孔嶺扮成了管事,錦衣衛們喬裝成了富家侍從,沈澤川則稱病久居馬車內,甚少露面。

孔嶺帶著茨州發的路引,路上免了很多麻煩。這年頭,能夠拿到官府正經文書的人都不可小覷,加上侍衛眾多,尋常土匪不敢輕易打劫,就怕踩到太歲。

離開茨州境內後,路上的乞丐就多了起來。**歲的小孩兒都迫於生計出來行騙,一張嘴能說得天花亂墜,神仙妖怪什麼都敢講,哄著經過的商旅花錢求平安。

前幾日還好,後幾日下了雨,天氣驟然轉涼,沈澤川就病了。這路上都是騙子,光是黑店就一個挨一個,就是孔嶺敢請個大夫,喬天涯也不敢讓對方近沈澤川的身。好在不嚴重,只起了兩天的熱,又緩緩退了下去。

沈澤川如今伏案的時間越來越長,武學疏忽在所難免。他在送走齊惠連以後,時常覺得身體不堪重負,挨著季節變化,很容易生病。這事情其實早在闃都就已經了徵兆,疫病案里他說病就病。

馬車碾過泥濘,就在雨中到了茶州。

茶州州府羅牧收到孔嶺的名帖時還在小妾房裡,他把那帖子翻來覆去地看,像是要摳出花來,就是不肯挪動屁股。

他的第十四房小妾是新收的,前幾日才辦過酒,近來正得寵,難免嬌貴。小妾從羅牧手裡抽出名帖,認識幾個字,說:「這個孔嶺是誰呀?」

羅牧把人抱到腿上,說:「孔嶺么?窮酸一個,早年跟著敦州守備軍指揮使澹臺龍,後來澹臺龍死了,他就跑去跟著周桂了。」

小妾被羅牧的鬍子給蹭得咯咯笑,像是怕沾著窮酸氣,翹著小指把名帖晃來晃去,說:「那他怎麼認得老爺啊?」

羅牧自嘲道:「我們師出同門。」

「哎呦,那得好好招待人家。」這小妾凈給羅牧的髮妻甩臉子,她兄長是茶州土匪之一的蔡域,是羅牧仰仗的人物,所以存了讓羅牧休妻的打算,盤算著借著外人登門,自己能夠主持宴席。她這麼想著,便拿名帖輕浮地拍打羅牧,說:「我替你辦個席,你正好把哥哥也請來,殺一殺他們茨州的威風。我聽說今年離北的軍糧從茨州走了一批,他們有錢著呢。」

羅牧沒應聲,只說:「白費那錢財幹什麼?幾口窩頭就能打發了,他多半是來借錢的,我不見他。」

小妾不依,環著羅牧撒嬌賣痴,名帖滑到了地上。

羅牧眼睛跟著名帖走,半握了小妾的手臂,說:「等咱們去茨州的時候再見也來得及,你看,帖子掉了,快撿起來……」

小妾見軟的不行,就扭身站起來,鬧起脾氣。那繡鞋踩到了名帖,她輕跺了幾下,說:「我嫁進來,還沒有替老爺招待過客,都是明媒正娶的,怎麼偏偏就我矮了一頭?我才——」

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見羅牧神色一冷,喝道:「你讓開!」

蔡氏自從嫁給羅牧就是千嬌百寵,從沒被他喝罵過,當下渾身一震,呆愣愣地退了幾步。

羅牧俯身把名帖拾起來,上邊落了鞋印,擦也擦不掉。他沉著臉,把帖子收了,再抬頭時,拉了蔡氏的手,勉強笑道:「前堂的事情,你不要管,這事兒我自會跟兄長詳談。今日我就不坐了,晚些再來看你。」

說罷也不等蔡氏回神,自顧掀了帘子走了。

外邊還下著雨,隨從打開傘,羅牧走入其中,說:「人還在嗎?把他請去前堂,我這就去見他。」

***

羅牧到前堂時,孔嶺已經等候了片刻。他見羅牧上階,便起身相迎。兩人一見面就笑,羅牧示意孔嶺坐,兩個人又寒暄了少頃,才進入正題。

「我此番前來見你,也是大人的意思。」孔嶺吃了茶,說,「茨州近幾年逐漸有了起色,田地恢復得好,糧食算是充裕,可茨州人口凋零嚴重,吃不了那麼多。剩餘的糧食存放一年,不是被耗子啃食,就是霉壞了。」

羅牧專心聽著孔嶺講話,見他氣色好,也沒有白多少頭髮。

孔嶺對上羅牧的目光,又是一笑,說:「所以我們就想著,茶州這些年還在跟河州、厥西高價買糧食,太吃虧了,不如你我兩州牽線,咱們挨得近,押運也方便,我們願意出比厥西糧食還要低的價格,如何?」

羅牧發現孔嶺一笑眼邊都是皺紋,他像是大夢初醒,挪開目光,想了片刻,說:「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好事,但是做不了。」

他見孔嶺還要說,便抬手制止了。

「茶州不是茨州,周桂說做就做確實有魄力,可這份魄力有多少是建立在他岳父身上的?早年劉大人在茨州決意剿匪,才使得茨州今日沒有匪患,但是茶州不行。」

孔嶺料得如此,一時間安靜下去。過了片刻,才說:「夢正,一點機會都沒有了嗎?」

羅牧聽見孔嶺叫自己的字,竟然倉促地別開了頭。

孔嶺以為羅牧是為難,便說:「茨州如今已經重建了守備軍,只要這樁生意能成,往後茶州的剿匪重任我們也願意出力。夢正,眼下天下大亂,各路豪雄勢必要起于山野,只要身在其中,就逃不開紛爭。你與我們既有同窗之誼,又有同門之情,何不藉此翻身,不要再受土匪的牽制呢?」

「你與周桂在茨州,不知道我的難處。」羅牧轉回頭,說,「如果茶州的匪患那般好解決,你當初何不投奔我,而是去投奔周桂?」

孔嶺想要解釋,羅牧已經起身,說:「茶州如今的糧食都是從厥西、河州高價買的,各路匪首參與其中,吃的就是這口紅利。現在你要我改買茨州的糧食,就是斷人財路。這生意根本談不了,光是傳出風聲,你我就安危不保,回去吧。」

羅牧讓人送客,他走了幾步,跨出門檻,又回過頭來。

他們許多年沒有見了,奇怪的是,不論孔嶺如今老到了什麼模樣,羅牧仍然牢牢記著孔嶺做學生時的樣子。檐下飛濺的雨水打濕了羅牧的肩頭,他這樣站了很久。

孔嶺一生錯過了很多事情,就好比此刻,他看不清羅牧背著光亮的目光,只是說:「我此行勢在必得,今日不行,明日我還會再來。夢正,我是有把握的,只要你肯與我們談談。」

羅牧啞然,半晌後說:「你還帶了誰來?你進城時用了茨州的文書,見我又投遞了名帖,已經將行蹤暴露出去。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待過這幾日,就回茨州吧。」

說罷不待孔嶺答話,就掀袍下了台階。

***

晚些沈澤川吃了葯,聽著喬天涯如實稟報了他們倆人的原話,不禁回過頭,看著喬天涯。

喬天涯瞭然地頷首,說:「他們是多年同窗,情誼自然不比旁人。依照主子看,這樁生意該怎麼談?羅牧這人有點意思,雖然茶州很亂,但他始終屹立不倒,永遠都是茶州的州府。」

「該怎麼談怎麼談,」沈澤川鼻子不通,講話有些悶,「他既然屹立不倒,就是有心。今日的話都是冠冕堂皇的話,未必真心。想個辦法避開耳目,我要見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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