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馳野從邊博營往南走,在離北邊線上和茨州守備軍會合,然後沒有繼續南下,而是選擇了和沈澤川相同的路線,繞到了敦州西面。為了不驚動樊州的翼王,他只能晚上行軍,好在緊趕慢趕還是趕上了。
沈澤川湊首過來,聞著蕭馳野。
蕭馳野不給聞,要把人舉高,沈澤川就揪他前襟。他看沈澤川右手裹著紗布,怕用力再給傷著,只能放低了由著沈澤川聞。
「我也兩天沒洗了,」沈澤川膝蓋上頂,陷在被褥里,挨著蕭馳野,「一起洗。」
檐間的雨聲唰唰作響,像是無數把茂密的小刷子。蕭馳野把胸膛敞給沈澤川,沈澤川就趴在上邊。那鬆開的領口流露出散漫,他每一寸肌膚都在索求著蕭馳野。他這麼放鬆,彷彿那些溜出來的曖昧都是無心的,這些情\色都是天真的。
沈澤川有把呵氣變成呢喃的能耐,他在蕭馳野眼裡就是天生的美人。那眼神撩在蕭馳野的心窩,像他溫熱的指尖一樣,蹭在蕭馳野內心的湖面上,划出了一下一下的漣漪。他有過乞求的時候,每次耐不住了,就濕乎乎地喊著蕭馳野的所有稱呼,可是他連乞求都能喊得像沉酣。
他們在床榻間一直配合絕妙,連輕微的哼聲都能相互讀懂,那無上的歡愉來自於彼此的完美契合。蕭馳野要招架這樣的愛侶,他得像堵牆,抵得住波浪。
「行啊,」蕭馳野忽然一改前色,輕佻地說,「我帶你一起洗。」
沈澤川在那眼神里覺出不妙。
***
敦州位置偏東,天易冷,天記別院內設的浴室不像闃都那般通著窗子,它們都修得嚴實,裡間不僅澡具齊全,還花樣繁多。門一開,把竹簾卷上去,濕熱的水汽就撲面而來。
沈澤川衣裳都沒脫完,浸在水裡。雙腕被腰帶束縛起來,美其名曰是傷口不能沾水,被蕭馳野順手掛池邊的小架上,還從藤筐里給沈澤川挑了只小金鈴,懸空掛著,只要沈澤川動,鈴鐺就清脆地響。
沈澤川衣裳濕透了,耐不住這浴室的熱。但他此刻什麼都顧不上,耳根紅透了,襯得玉珠格外白潤。蕭馳野蹲在他跟前,架著他的腿。
「說什麼都不長記性,」蕭馳野赤著半身,把那小刀用帕子抹乾凈,「就得給你留個教訓。」
沈澤川腳趾微蜷,閉著眸說:「蕭策安!」
「嗯,」蕭馳野專註在手上,「叫誰呢?」
沈澤川挨著刀刃,被冰得睜開了眼,眸子里全是羞恥,說:「我恨死你了!」
蕭馳野瞟他一眼,說:「我也恨死你了。」
沈澤川感受著小刀的摩擦,只能細微地顫抖。水是熱的,刀是涼的,每走一寸感覺都格外清晰。他受不了,不能望下看,就只敢盯著蕭馳野。
這眼神太可憐了,蕭馳野頭回見,他簡直都想拿筆趕緊給畫下來。他原本還氣著呢,此刻突然笑起來了。蕭馳野沒幹過這事,這是第一次,所以做得很仔細,把該剃的地方颳得乾乾淨淨。
沈澤川背部還抵在池壁上,這兩重天的滋味讓他用完了生平的鎮定。他是真的被蕭馳野拿在了手裡,動也不敢動,可是周圍亮堂堂的,照得他在濕霧裡輕喘氣。玉珠隨著胸膛的起伏而蒙上了水汽,沈澤川彷彿成了蕭馳野的玉珠,被把玩得丁點隱秘都不剩。
蕭馳野問:「下回還捅我么?」
沈澤川不回答。
等蕭馳野剃完了再看,發現沈澤川眼眸通紅,不知道是被蒸出了眼淚,還是惱出了眼淚。蕭馳野半點都不心軟,抬手捏著沈澤川的面頰,狠聲說:「你傷一回,我剃一回。」
沈澤川涼颼颼的,眼裡含著水,耳根的紅已經蔓延到了胸口,氣還沒喘完,就被蕭馳野摁池壁上親得鈴鐺亂晃。
***
翌日雨還下著,沈澤川難得睡了好覺。
蕭馳野披衣起來的時候,晨陽已經候在檐下了。他趿著屋內的木屐出了裡間,沒讓人在這屋裡談事,下了廊子轉到另一個屋裡去了。
晨陽跟在後邊,把竹簾掀起來,讓屋內沉悶的氣氛散了些。他轉向蕭馳野,把花名冊呈上去,說:「這次騎兵受俘的有兩千三百人,現在押在敦州牢里,由茨州守備軍看管。」
蕭馳野翻了冊子,沒坐下,背著光問:「雷驚蟄呢?」
「死了,」晨陽頓了須臾,「從廢墟里挖出來就已經斃命了,看傷勢是死於扼喉。」
蕭馳野擱了冊子,回想起沈澤川右手的傷。他站了會兒,說:「不要等回茨州,來不及了。你現在就寫信,讓人快馬加鞭送去啟東,蓋我的私印……」他說到這裡,又停頓下來,轉過身,「還是蓋蘭舟的印章吧。」
這事關係中博局勢,跟戚竹音談話不能摻雜私情。戚竹音肯替陸廣白照顧陸平煙已經是情分了,蕭馳野的私印就代表著離北,他們再欠下去就還不起這個人情了。況且如今茨州是沈澤川主事,他是離北的主將,蓋自個兒的章是抹沈澤川的威信,往後沈澤川還得跟戚竹音打交道,礙著他的情面在裡頭,雙方都不便行事。
「雷驚蟄是禍亂敦、端兩州的魁首,此次又帶著邊沙騎兵進入敦州境內,我們離北和茨州攜手擊敵,打的是邊沙人,為的是中博百姓。」晨陽流暢地說,「這事就是傳去闃都,我們也沒錯。」
「沒錯的根源是闃都無兵,」蕭馳野說,「否則能有千萬個罪名蓋到蘭舟身上。但狗急了還跳牆,敦州已經到手,蘭舟如今是三州盡握,薛修卓和太后就是再自顧不暇,也要開始想法子扼制蘭舟,最好的辦法就是放出戚竹音,先打掉樊州,讓茨州失去東南方的屏障。」
但這事不急於一時,眼下邊郡無人,戚竹音已經從蒼郡搬到了邊郡,要替陸廣白守住缺口。邊沙人把東南方的哈森調到了北方,卻沒有讓啟東佔到便宜,阿木爾在這裡仍然部署了精兵強將。
蕭馳野此次能趕到茨州來,也有蕭方旭的意思。
中博兵敗後端州無兵,這裡成為了大周的軟肋。但是阿木爾沒有再犯,他把兵力集中於北邊和東南邊,像是專門繞開了中博,要啃離北和啟東這兩塊硬骨頭。蕭方旭認為這是在聲東擊西,出現的蠍子部隊更是讓蕭方旭確定了阿木爾根本沒有放棄中博,為此他必須重視沈澤川重建中博防線的提議。
蕭馳野又問了些敦州軍務,他們才談到軍備庫,就見骨津進來了。
「主子,」骨津看了眼院子,說,「費盛他們還跪在廊子里呢。」
蕭馳野側頭,透過窗格重影看了過去,沒搭腔。
骨津就不敢再提,退到了一邊。
敦州還有土匪沒處理,蕭馳野帶的一萬五千人足夠鎮場了。六耳見了蕭馳野,連路都不會走了,眼看雷驚蟄都死了,更不敢再亂起心思,但他畢竟不是純良之輩,蕭馳野沒打算讓他待在跟前,打發給孔嶺安排了。敦州的軍備庫蕭馳野沒動,這地方打下來還要用。
這邊忙到晌午,蕭馳野才想來沈澤川還睡著呢。他回了屋一看,發現沈澤川已經起來了,正站檐下聽孔嶺談事。
沈澤川看見蕭馳野,就沉默地挪開了目光。
蕭馳野也不著急,知道昨晚把人欺負狠了,沈澤川這會兒還心有餘悸呢。他早上起得太早,挑了帘子進去裡間,趁著空小睡了一會兒。
等蕭馳野醒來時,沈澤川正坐桌邊看茨州的案務。
蕭馳野用帕子揩了臉,問:「吃了嗎?」
沈澤川悶聲說:「沒有。」
蕭馳野就想笑,覺得蘭舟小可憐,底下光溜溜的肯定不習慣,這麼正襟危坐反倒有些誘惑。他坐下在對面,架著腿悠哉地說:「那傳人上菜吧,咱倆吃點。」
沈澤川擱了筆,正欲說什麼,外間又進來人了。
晨陽沒進裡間,說:「主子,老虎來了。」
蕭馳野才想起來,他睡前讓晨陽把澹臺虎叫過來,是有事要當著沈澤川面說。他正了些身子,說:「讓老虎進——」
沈澤川忽然沖他做了口型:不許進。
蕭馳野露出詢問的神情,沈澤川卻不理他。外邊澹臺虎已經跨進門檻了,等著蕭馳野叫自己進裡間。蕭馳野不懂沈澤川的意思,只能說:「叫你來,是有事。先前在離北沒怎麼提,但現在時候正好。我問你,你守不守敦州?」
澹臺虎一直跟著蕭馳野,聞言一怔,呆了片刻,說:「主子也留敦州嗎?」
蕭馳野轉著扳指,說:「你跟著我在闃都是沒奈何,後來去離北也是形勢所迫,現在不一樣,你獨當一面……」
蕭馳野看著沈澤川從桌子那頭鑽了過來,他心道不好,想摁沈澤川的腦門,被沈澤川一口給咬住了。他吃痛,沒出聲。
外邊澹臺虎聽到關鍵處,正急著呢,就問:「主子不要我回離北了?」
沈澤川鼻尖沿著蕭馳野的輪廓走了一圈,蕭馳野想收腿,但沈澤川卡中間,他也不能掀桌子撈人。他們昨晚什麼也沒做,蕭馳野惦記著沈澤川的傷,把人剃光了就睡了,這會兒被熱氣哈得勁往上躥。
「你是中博人,手底下的親信也是中博人。我們在闃都,」蕭馳野定住神,頓了片刻,才說,「早就說過了。」
舌是滑的。
蕭馳野微仰了脖頸,把那點嘆息也藏得仔細,沒流露出來。他在沈澤川的口齒間,聽著澹臺虎撲通地跪了下去。
沈澤川上挑的眼角撩著水霧,那是被堵的。他這樣抬眼瞧著蕭馳野,裡邊的惡狠狠都化成了瀲灧波光,盪得蕭馳野想咬他。那無處安放的手掌沿著沈澤川的下巴一路往上,最後落在了沈澤川的後腦勺。
「別哭,」蕭馳野喑啞地說,「繼續。」
澹臺虎才溢出來的眼淚又噎回去,跪外邊說:「主……我跟了總督五六年,能帶兵都是受總督提拔。咱們出了闃都,也是總督一路栽培。原先在離北打沙三營,您叫我把營防陳設記牢,我還以為是要我待在離北替您守營地,怎麼一轉眼就把我留敦州了呢!」
太熱了。
蕭馳野忍不住松著衣領,他被浪潮撲得腰眼發麻。他收回昨晚的話,這樣的愛侶他做不了牆,他只想讓沈澤川哭得再也翻不起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