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川回屋時雨還在下,他罩著寬袍沒穿木屐,在通往寢屋的小廊里聽見幾聲悶雷,潮濕的風透過新裁的窗紗撲到他的面頰上,錯落有致的雨聲把沈澤川久坐的悶氣驅散了。
小廊側旁立著燭台,比寢屋亮,沈澤川似乎是想透氣,站在那裡沒有動。影子穿過竹簾露在寢屋的氍毹上,橘黃色的燭光暈染著他的輪廓,微側的頸邊有一點紅艷。
四月是田苗生長的季節,如果這場春雨連續不停,端州靠近茶石河的田地就可能被春汛淹掉。沈澤川上個月把端州堤壩的事情吩咐給了孔嶺,今日竟然忘記問了。這會兒費盛該回來了,沈澤川掀起竹簾,在寢屋內找著被他踢掉的木屐,準備喚費盛進來問話。
蕭馳野早就卸掉了甲,枕著雙臂躺在床上犯困,聽見動靜翻了個身,在蘭舟撿木屐時撥開垂帷,露出了頭。
沈澤川沒防備,嚇了一跳,木屐都掉了。
蕭馳野就這麼抓著垂帷,問:「大師的事情是真的」
沈澤川神情微斂,點了下頭。
蕭馳野看沈澤川點頭,懸了一路的心徹底掉溝里去了。他倒回被褥間,攤著手臂,一副快死了的模樣。
沈澤川撐著床沿瞧蕭馳野,試探地說:「專門為這事跑回來的」
蕭馳野為了找一燈把離北都跑遍了,盯著蕭既明給大師寫了十幾封信,結果面都沒見著,人就沒了。他沉默良久,說:「顏何如呢」
沈澤川照著脖子殘忍地比划了一下。
蕭馳野神色冷峻,又靜了會兒,忽然翻過身,把臉埋在枕頭裡,不給沈澤川看。他要是有尾巴,這會兒都該耷拉到地上了。
「我們去厥西找大夫,」蕭馳野停頓須臾,才接著說,「闃都還有太醫院。」
沈澤川沒吭聲,冰涼的手蓋在蕭馳野頸側,往上摸了摸他的臉頰。蕭馳野捉住這隻手,攥在掌心裡。雨把憤怒淋滅了,剩下的是失落和恐慌,他試圖緩解情緒,但這感覺太複雜了。
「策安。」沈澤川叫他。
蕭馳野說:「天下歸隱的杏林高手無數,有幾個找幾個,只要是大夫」
沈澤川突然抽出手,蕭馳野掌心裡一空,就想要坐起來,但是沈澤川頂著他的背部,把他壓了回去。
「阿野,」沈澤川撐著臂,少有的強硬,他俯首說,「你聽過千秋師父的話,有大師也未必能徹底根除。但是這具身體還沒有那麼糟,」他放緩聲音,「我的葯都在按時吃,今年沒有生病。」
蕭馳野伏著的背部緊繃。
沈澤川把頭磕在蕭馳野的後肩,輕聲說:「我不會離開你的。」
屋外雨聲細密,蕭馳野胸腔里一片潮濕。沈澤川的側臉隔著布料貼在蕭馳野的文身上,這裡有道傷疤。
「你騙我。」蕭馳野同樣輕聲地回答。
蕭馳野曾經以為蕭方旭不會離開他,可是分別來得那麼倉促,他甚至都沒有跟老爹告別。人與人間藏著條界線,跨過去叫死別,那是追趕不上的另一個世界。
「你把這條命給了太傅,」蕭馳野的聲音在昏暗裡顯得沉悶,「你對他許下殺宿仇的誓言,孤身站在世家面前沒有任何畏懼。你在闃都要我走,又在茶州和敦州傷害自己。」
這是那兩場事故留下的隱患,它們藏在蕭馳野的心裡,在蕭方旭離開後變得無法忍受,蕭馳野只要想起來就會後怕。他的恐慌不僅僅來自沈澤川的身體,還來自沈澤川這個人。
蕭馳野說:「蘭舟,你狠狠心就能把我留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只有1000字,明天補兩章。這段時間手感不佳,更新時間往後推一個小時,以後每晚20點更新。
要高考的小朋友趕緊去學習,學習才能快樂。
長篇容易疲憊,終卷寫得
並不滿意,今天也在調整狀態,能感覺到正在恢復。下個月4到6號要搬家,這幾天看能不能肝出存稿。
開更到今天正好240天。
我的天吶。
我寫大綱的時候以為60萬字極限了,現在也覺得別到90萬。終卷的處理很,怎麼說,很卡手,是這段時間焦慮的原因,覺得自己處理得很糟糕。不過這也是練習的初衷,還是想再緊湊點,看這幾章能不能帶回自己的節奏。
許願一口氣完結,大家這8個月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