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光影,人頭攢動,分不清人臉。羅令妤看去, 見為她開口說話的,是之前介紹的陸家二郎陸顯。陸家這一輩唯一的女郎, 陸家大娘陸清弋嫁人後, 陸家最大的,就是現今十九歲的陸二郎陸顯。陸顯是個儒雅沉著的青年,剛才一番兄妹互動時, 他也如旁人般對羅令妤的相貌感到驚艷,但他是最快回神的。之後陸顯就站在諸位郎君後方不說話了,羅令妤掃一眼,看到他耳根微紅, 想這是位害羞的表哥吧。
不像這個最後出來的表哥——陸顯避著羅令妤的美目,友好介紹道:「這是三郎, 單名昀。陸家郎君多,輩分些許亂,你叫一聲『昀表哥』也使得。」
羅令妤屈膝,乖乖叫一聲:「昀表哥。」
沒人應。
羅令妤抬頭, 撞入郎君幽涼深邃的眼眸中。陸三郎陸昀,他的相貌和氣質是有些不符的。此人氣質清貴高潔不沾凡塵,冰霜覆月般;然他的相貌出眾到極點, 出眾到有些輕浮、風流。兩種完全相反的形象匯於同一人身上, 實在讓人看不清。
陸三郎盯著她, 再吐出一句:「不記得我了?」
大腦空白,羅令妤當即驚駭,神魂震起:「不、不、不曾……見過!」
屋中聽到抽氣聲,一眾眼巴巴盯著陸昀的表妹們齊齊看向羅令妤。羅令妤面紅中透著慘白,僵立著,被背後各種目光掃視。她初來乍到,就讓陸三郎如此另眼相看,表妹們怒中噴火,簡直想吃了這個羅氏女。
這時,一直旁觀的陸老夫人一聲笑,解救了水深火熱中的羅令妤:「三郎剛剛回家,哪裡見過你這個表妹?許是天下好看的人兒都相似……快來祖母這裡,聽錦月那丫頭說你這一次受了傷,你這孩子真是胡鬧……」
……
當夜夜深,領著陸家老夫人送給她的新侍女靈玉,回到在陸家借住的「雪蕪院」,深一腳淺一腳。看過已熟睡的妹妹,吩咐侍女靈犀一些夜裡注意事項,到自己卧房,羅令妤香汗淋漓,長發亂濕。
美人縱是狼狽也是美人,眼角泛紅唇脂已淡,長裙曳地,背影清渺秀澈。只是羅令妤眼睛發直地看著窗,形容不太好。老夫人送來的侍女靈玉不敢多看,出門去打了水,拿了面盆子進屋,好給羅娘子洗面。
但靈玉再回來時,竟見羅令妤坐在床榻上,攤開自己帶來的包袱。包袱中瓶子、膏子、方盒,林林總總叫不上名,還有幾身換洗的衣物。女郎望著自己的包袱,絞著帕子,滴答滴答地無聲落淚。靈玉忙丟下面盆子上前探望:「女郎,陸家可是有招待不周,有誰欺負了您?明兒婢子領您求老夫人去!」
羅令妤抬起籠霧長睫,頰畔濕發貼著,面容被水澆洗一遍。淚光點點,嬌花照水。纖瘦婀娜的女郎哭得喘不上氣,哭得靈玉一介女的都為之心動……羅令妤才哽咽著說:「三表哥是否討厭我……」
靈玉這才舒了口氣:「三郎么?娘子多心了,我們三郎他不是有意的,他就是……」靈玉表情複雜,想半天作出一個總結,「就是和別人不太一樣,比較高傲。無意得罪了娘子,娘子也勿多想。」
「胡說。我見表姐表妹們都看三表哥,三表哥那樣子……好像跟表姐表妹們都很熟,」羅令妤悵然落淚,「他獨獨不喜我。」
靈玉似笑非笑道:「那不是。表小姐們都想和我們三郎熟,但我們三郎……平時不太沾家的。大約平日少見,所以親切吧。」
「哦?」羅令妤恰到其實地反問,「其他表哥不這樣么?」
她帕子上澆的辣水已經不敢碰了,怕哭多了明早眼腫,無法見人。自己貧窮,連著妹妹也只有一個侍女靈犀。陸老夫人送來了靈玉這個侍女,不知此女品性,羅令妤不會輕易交心。但最少,陸家幾位郎君們的情況,卻可以從這個侍女口中打聽打聽。
靈玉說道——
「陸家這一輩少女多男。尤其我們老君侯這脈,正統的郎君,只有陸二郎和陸三郎。老夫人嫌寂寞,最喜歡接漂亮的娘子們來我們家住。但是大夫人不喜,怕二郎移了性,整日看著二郎讀書,不許二郎和表小姐們玩。到了要說親的時候,大夫人才開始急……」
「三郎卻是有些可憐。鎮北將軍(陸昀父親)去了後,二夫人也跟著殉了情。老夫人把三郎接回建業,偌大的二院,平時就三郎一人住著。許是同情三郎身世,家裡並不如何管三郎。只知道三郎到處混玩,和建業的郎君們關係都不錯。左相(陸顯父親)想在朝中給三郎謀個一官半職,三郎也拒了。平時女郎們都喜追著他,但我們三郎品行高潔,卻是誰都不理的。」
靈玉低頭,深深望向這位新來的表小姐:「三郎今晚獨獨理您,您該高興才是。」
羅令妤秋水含情目,桃腮落雪瑩。她輕輕一望,靈玉一股腦把知道的都說了個遍。勉強壓下想起那人時的心肝亂跳,羅令妤在心中計量開了——
三表哥,唔。
父母雙亡,二房的財產全是他一人的。人好像不著調了些,但她貌美如此,他今晚不也失態了么?名門勛貴,容止出色,還無人管教……幾乎是為她量身定做的一門好親事啊。
二表哥陸顯自然更好,父親是朝中左相,母親也是大族出身,自己還上進,在朝里有官職。然這麼好的家世,她羅令妤一介落魄士族出身的女郎,便是想高攀,打動了二表哥,大夫人和左相那一關也難過……
再旁系郎君們,羅令妤又看不上了。她自詡美貌,心氣極高,千里迢迢來到建業想求高嫁,以挽救自己和妹妹孤苦伶仃的命運,那稍微次一些的郎君,她若非不得已,也不想選。
羅令妤最後問:「表哥們在家裡時要讀書的吧?」
靈玉眸子一跳,盯著這位花容月貌的表小姐。輕輕的,扯動嘴角,她再次笑得意味深長:「……是啊。」
陸家二郎身上的官職是閑職,平日不用上朝。他人又自律,自然在家中讀書;陸三郎在屋裡的時候,隱約聽到什麼說「受傷」,那大約也是出不了門,會在家裡讀書;其他郎君們,應該也一樣。
只是羅令妤仰目,不解地看一眼靈玉,不知靈玉反應為何如此微妙。她心裡發突,想莫非靈玉看出她的心思了?纖巧麗影映在窗上,羅令妤微微憂鬱了。
……
次日清晨,天將將亮,睡在外間守夜的靈玉尚未起身,漆木屏風裡間的羅令妤便悄悄起了。她套上一粉白色窄袖衫裙,披上銀紅綉蘭花紋的披風,隨意挽了下發,仍有幾綹凌散髮絲貼著臉。躡著腳步踩在熏香綠席上,開門穿上鞋履,羅令妤手裡握著一個拇指般大小的銀瓶,便就著昏白天色出了門。
清晨踏香采露,當是邂逅郎君的好時機。
概於對陸家院子不熟悉,羅令妤摸索了一番,才尋到去書院的路。她踩過落著花瓣的芬芳小徑,躲入花深樹蔭,一路穿行,至腳的裙裾上沾上青果草屑,長發微微拂過花枝。風清露鮮,碧綠林子里種著海棠、桃杏等花,羅令妤一手提花袋、一手握銀瓶,如林中妖精般。
她不時往小徑方向看,等候陸三郎的身影。這是二房去書院的必經之道……羅令妤一邊回頭一邊找花露,漫不經心中,她忽然被旁邊什麼一絆。哎呀一聲,向前跌走兩步,羅令妤心臟砰跳回頭,見樹後,竟然走出一個嬌怯的女郎。
羅令妤定睛一看,詫異問:「王姐姐……你怎麼在這兒?」
王氏表姐道:「摘、摘花。」
再走兩步,羅令妤專註看樹後,再看到一道曼妙步出的身影:「……韓表妹?你、你也來摘花的么?」
韓氏女高傲地點下頭,向身後說:「躲著幹什麼?羅姐姐來了,姐妹們都出來吧。」
一時間,樹後叢後出來了近十位美麗女郎,花枝招展,容顏昳麗,皆是借住在陸家、或來陸家做客的表小姐們。表小姐們看到羅令妤,有的嗤一聲,有的當沒看見,有的紅了臉:「羅姐姐(妹妹),你也是來等三郎的么?」
羅令妤:「……」
她明白昨晚侍女靈玉那個微妙的笑意了:陸三郎實在太招惹桃花,哪怕陸家二郎身世更好,但女愛美色,陸家的表小姐們,明顯更喜歡陸三郎陸昀。
初春時節,枝頭上嬌花紅墮,撒向青草地、湖心水。風吹衣袂,衣裙貼身而皺,羅令妤握緊手裡的香袋,心想:不,我和她們不一樣。
她們只須愛陸三郎的色。
我卻是為身世而想嫁陸三郎。
衡陽王劉慕,是當今陛下最小的嫡親弟弟,因幼年體弱多病,家人照看極多,長大後,他依然備受陛下、太后的寵愛。一直有傳言,稱先皇薨前曾留密旨,讓陛下將皇位傳於衡陽王。此說法雖未經證實,但太后、陛下對衡陽王的看中,仍讓一眾公子們感受到了威脅。
衡陽王來建業,御街肅清,兩邊百姓有圍觀者,見一玄衣少年郎御馬而過,馬踏飛燕,身後眾多侍從追隨。少年眉目俊俏,薄唇緊抿,周身戾氣凜然,使人退避三舍。有第一次見到衡陽王的,心中詫異:
「衡陽王竟這般年少?似比有的公子看著還要小。」
有知情的便笑道:「陛下最小的弟弟嘛,年過十七,尚是年少。」
劉慕一行人對街道兩邊百姓的討論聞若未聞,剛到建業,劉慕接了聖旨,急入太初宮見陛下。從南籬門進城,一行人打馬,過長干里、朱雀航,緊接著便是烏衣巷。烏衣巷周邊是建業老牌世家的宅第,門庭若市,冠蓋雲集。即使是南國皇親,面對這些老牌士族,也尊重十分。
到烏衣巷前,劉慕身後數馬追上前,馬上官吏氣喘吁吁地提醒衡陽王:烏衣巷前,馬不得疾奔。
衡陽王目中陰鷙之色漸起,躬在馬背上的上身緊繃,握著韁繩的手背青筋暴突。他勉強忍住,扭頭時,便看到黃昏之下,烏衣巷口停著的牛車。車前有美若驚鴻,衣袂被風吹揚拂起。她腳已踩在牛車前輿上,前方馬速驚得她髮絲飛揚,身後郎君拽住她衣袖要將她扯下車。
前後夾擊,女郎眸子睜大,手扶住車上木框,身子晃了兩下,還是跌下了車——
「姐!」
車中冒出一個小女孩,急忙伸出手要去拽人,手卻和女郎的衣袖擦過。
羅令妤向下倒去,她駭然無比,身後剛剛病好的陸顯沒料到她突然從牛車上掉下來,他也是慌張,被羅令妤連累得向後退了好幾步。羅令妤和陸二郎一同遭罪,眼看兩人不平衡至極,就要摔了。耳後聽到一聲輕笑,羅令妤感覺到腰肢被人從後推了一把,她腰際滾燙,卻是那一推,讓她身子前傾,站穩了。
陸二郎同樣手忙腳亂才站穩:「三弟,你怎麼從外面來?」
羅令妤扭頭,看到身後站著提著一壇酒的陸三郎陸昀。陸昀要笑不笑地抬起了手中酒讓他們看:「出去打酒,看了半天,見你們兩個眼見要摔了。怎麼能讓你們在自己家門前丟人?我只好扶了一把。」
羅令妤臉色青青白白,直接無視了陸昀說的是「你們」,她就聽見他說她丟人。羅令妤心頭惱:有人天生平衡能力弱怎麼了?!
強忍半天,不遠處又傳來一聲極大的嗤笑。羅令妤抬頭,看到一行騎士停在巷子斜方,為首的少年郎看到他們的狼狽樣,口出嘲弄笑意。臉頰羞得發燙,陸二郎在耳邊給羅令妤提醒「那是衡陽王」,羅令妤心中一動,美目盈盈看去。
佳人如玉,衡陽王與她美目一對,心尖微跳,面對陸氏子弟那股子奚落諷刺,不知為何,竟有些淡下;在她美目之下,他無處可躲,臉上漸起惱意。身後人再提醒他「陛下在宮中等候」,劉慕不耐煩地嘟囔一句:「知道了!」
他向這邊揚一下下巴,從袖裡拋出來一個什麼東西,砸向這邊:「陸家人我可得罪不起,送你的驚馬賠罪禮!」
衡陽王手中東西一拋,再次「駕」一聲,長鞭甩在馬身上,馬揚蹄飛縱。那從劉慕袖子里拋出的東西飛向羅令妤這邊,穩穩砸來。羅令妤手忙腳亂,她鐵定接不住,眼看東西要砸到臉上。陸二郎文弱無用,羅令妤一下子揪住旁邊陸三郎的袖子,呼吸急促:「三表哥!」
陸昀修長的手伸出,接過了扔來的東西。他低頭一看,手裡接過的,乃是一枚質地良好的玉白簪。羅令妤目中流波淌過,心中盪起:「他為何送我簪子?」
古來男送女簪子,有定情之意。雖然此時肯定不是定情,但是心向勛貴子弟的羅令妤,摸著手中冰涼的玉簪,心已經動起來了。
陸顯目中一閃,心頭驚意起。他夢裡此時,表妹羅令妤已經離開建業返回南陽去了,路上是否與衡陽王相遇,兩人是怎樣際遇,陸顯這個對自己的夢還一知半解的人自然不知。他只是突然意識到命運軌跡的可怕:
若他夢裡羅令妤此時和衡陽王相遇;
現實中明明羅令妤沒有離開建業,卻還是剛出烏衣巷就和衡陽王碰上……
……難道他的夢是真的?難道命運不會改變?那他的三弟豈不是……
陸昀額心一跳,見陸顯扭過頭,又用那種詭異的、憐愛的、充滿保護欲的眼神看他,他臉黑了下去。不知二哥怎麼回事,醒來後就總是用這種眼神看他,好似他明日就要死了似的。陸昀再低頭看羅令妤,她美目欣悅地一遍遍落在手裡簪子上,把玩得愛不釋手。
陸昀:「……」
一個兩個,都讓他心悶。
陸昀冷笑:「簪子不一定是給你的,說不得是給二哥的呢?」
羅令妤:「……」
陸顯見他們兩個眼見就要吵起來了,頭一痛,連忙要開口勸架。陸顯才開口說了兩句話,身後巷中就傳來侍女大呼小叫的聲音:「表小姐,表小姐!夫人請你回去,不要回南陽了!」
陸昀和羅令妤對視一眼,心中彼此瞭然,知道羅令妤之前的布置總算有了效果。
陸顯在一邊看他們兩個眉來眼去,心頭愕然,然後壓下去,想自己定是想多了。
原是陸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綠腰親自出門找人,羅令妤自是不肯,說給陸家添了麻煩,不能再待了。表小姐楚楚動人地推辭了半天,一心堅定地要走,侍女綠腰著急無比。夫人剛收到其他表小姐們的信,邀羅氏女玩耍,羅令妤就這般走了,她如何跟夫人交代?
綠腰急道:「夫人真的請表小姐回去。表小姐在我們家住的好好的,突然歸去,豈不惹人誤會,讓人以為陸家不滿表小姐么?娘子不可去啊。」
羅雲嫿小娘子乖乖地坐在車中,仰著頭,看到姐姐掩著袖子、顫著肩膀,就是不肯。外人看來羅令妤定是傷心得哭了,但從羅雲嫿的角度,看到姐姐袖子下藏著的臉乾乾淨淨,為了哭得方便,連胭脂都沒有塗呢。
綠腰一個人勸不動羅令妤,左右一望,發動兩位郎君:「二郎、三郎,你們也幫夫人說說話嘛。二郎你不是也跟夫人說過之前的事不怪表小姐么?夫人已經知道了。三郎,呃……」
看到陸三郎冰涼的眼睛,綠腰一滯,把這個人略了過去。
於是陸昀靜靜地看侍女、陸顯一同勸羅令妤留下,羅令妤嚶嚶而泣、再三踟躕,侍女和陸二郎就勸得更用心了。勸了三四次,忖著差不多了,羅令妤才放下了袖子,勉勉強強、委屈噠噠地被綠腰扶下了牛車,答應回去。
羅令妤對上陸昀的眼神,心裡一顫,連忙移開眼,祈禱陸昀別多事。
她出陸家的時候,就拿了幾身換洗衣服,她的那些書籍、珍品、收藏全沒拿。擺明的架勢,羅令妤根本不想離開陸家,她就是做個樣子而已。指不定陸顯來追她的時候,羅令妤心裡多急呢。
陸昀在心裡翻個白眼:嘖嘖。
但他並沒有多說話。
陸夫人拿著表小姐們的信焦急等羅令妤回來,表小姐們離了陸家,竟然還跟羅令妤寫信,真讓她意外。羅令妤如何不如何她不在意,但是這些表小姐們個個建業名門之後,之前陸夫人把人得罪走了,這會兒她實在不想……看陸夫人露出悔意,柳姨娘記得之前羅雲嫿求自己的,為保兒子,她當即為表小姐說情。
一臉糾結、在大嫂這裡硬是坐了半個時辰的陸英,也開了口為自己的侄女說話。
到羅令妤被他們勸回來時,陸夫人已經完全不希望羅令妤再走了。羅令妤到陸夫人這裡來見人,陸夫人看到陸顯跟隨,目中一頓。盯了兒子半晌,羅令妤疑惑望來,陸夫人收了目光,她和顏悅色,將表小姐們的信讓人拿給羅令妤,寬慰羅令妤在陸家多住些日子。
羅令妤伏身:「……多謝夫人。」
陸夫人道:「那羅娘子便下去歇著吧。」
陸夫人把目光放到陸顯身上,遲疑了一下,她道:「二郎,你留下,我有話問你。」
到羅令妤等人走了,陸顯留在陸夫人這裡,陸夫人一盞茶喝了許久:「我讓羅娘子留下是另有緣故,你又為何追人追出巷去?你對羅氏女這般殷勤,她推你下水你也不讓我計較,你定要給我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