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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所屬書籍: 千嬌百媚

    身後的變故, 陸顯後知後覺。陸二郎懵半天后,瞪一眼他那個三弟:你不是跟我保證說你不會再戲弄表妹了么?

    陸昀呵一聲, 沒理會二哥, 就這般走了。

    其後陸二郎也告退而去,留羅令妤失魂落魄般地進了屋舍,關上了門。她靠門屈膝而坐,層袖抬起,摸到臉頰上的燙意, 再兩手交疊於胸, 捂住自己那「砰砰砰」劇烈的心跳聲。羅令妤咬唇,目中浮起幾分煩惱色——

    陸三郎, 陸昀……哼!

    本來已經對他死心了, 已經把目標轉投到其他人身上了, 他卻突然回來勾了她這麼一把。不受控制的, 重新生了妄念,重新覺得放棄陸三郎好像有點早了。

    羅令妤煩惱:他到底什麼意思嘛?之前那麼說她, 現在又勾她。

    羅令妤垂著眼瞼,默想著方才他靠近時自己的怔然。離得近, 他的呼吸從她額上輕輕擦過, 如雲霧般飄忽,又如火漿般灼燙。他向上微揚的唇角, 他周身清冽的氣息, 甚至他微俯下來的濃睫。眸子清幽, 長睫一根一根,如細針一樣從羅令妤心尖走過……

    羅令妤是如此大俗之人——若是嫁的夫君,家世好之餘,相貌如三表哥這般出眾,那就好了。

    她到底還是不甘心!

    坐了一會兒,外頭侍女靈玉敲門,說院子里的花都收好了,問女郎要不要看看。羅令妤回了神,收起心事,拉開了門。靈玉表情平靜,躲在木柱後的靈犀卻有點惶然。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涯讓羅令妤擅長察言觀色,她立刻叫道:「靈犀,你過來。」

    見事情瞞不過,靈犀只好哭喪著臉:「娘子,是我不好,小娘子跑出去玩了。我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羅令妤定神,問起羅雲嫿什麼時候走的,院子里的侍女們也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所以然。羅令妤這才急了,抬頭看昏昏天色,當即提起燈籠,要出門去尋人。羅令妤焦急道:「陸家院子她沒逛過,陸家人她也沒認全,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留靈玉掌燈等候,羅令妤帶著日常伺候小妹妹的幾個侍女就著夜色出了門。怕招閑話,也沒敢找院外的僕從幫忙,只盼望偷偷把羅小娘子找回來就好了。

    「雪溯院」這邊悄悄出門尋人時,陸昀那邊也不過是剛回到「清院」。幾個小廝、護從、侍女跟陸昀出行,回到院子,回到寢屋後,伺候郎君換衣梳洗的,就只剩下錦月等少數幾人了。侍女們放下了青紗簾,熏爐上燃起了香。幡旄光影,羅幬張些。陸三郎洗漱之後回到寢舍,錦月等女已經收拾妥當。陸昀撈了昨日丟在榻上的一本書,姿勢閑散地靠漆幾坐下,隨意翻看兩頁。

    錦月收拾案上雜物時,跟郎君說話道:「您太孟浪了!您之前不是說不喜羅氏女為人么,怎麼又巴巴地過去了?讓羅娘子誤會了怎麼辦?」

    陸昀沉聲:「你一個侍女,敢過問我的事?」

    錦月一呆,當即直起身,回頭嗔怒:「郎君!」

    她可不是尋常的侍女,她是和陸三郎一起回到陸家的。陸三郎從小就是她伺候的,閑言碎語她自然不會說……但是這不是、這不是有關未來的二房女君嘛!陸夫人不管他們二房,陸三郎又這麼多桃花,侍女們也是心裡妄念不斷……錦月心中都急死了。

    陸三郎袖子拂面,擋住臉,自然不會真的斥錦月。

    沉默半晌後,他漫不經心:「鬼迷心竅了吧。」

    他心裡已經後悔不迭。

    他那時怎麼就上手了?他不該的。但他當時看到羅令妤盯著二哥的眼神,二哥和羅令妤談笑風生……他忍不住便想打破那種和諧無比的關係。待他從羅令妤秀美目中看到自己的所為後,後悔無比。

    卻已經諸事無補。

    只好狼狽而逃。

    他怎麼可能看上羅表妹那般心機重的人?不可能的。

    為表示自己態度,陸昀道:「她雖有心機,人卻蠢。張揚不了兩日,就會露出原型。我是怕二哥純良,被她欺騙,上了她的當。」

    錦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三郎:三郎有這麼好心的時候?她怎麼就不知道呢。

    錦月心中一動,笑道:「其實表小姐沒有什麼壞心,就是想要出人頭地而已。她一介孤女,寄人籬下多年,她的那些心事……郎君其實你一看就懂,既是懂了,就不會被騙。那羅娘子到底在想什麼,郎君你又何必在意呢?」

    「再說,表小姐年紀尚小,沒有長輩教導,很多事她都不懂,全是靠自己來悟。難免走一些歧途。但只要大方向無錯,誰會沒有一點兒缺點呢?郎君你也不是完人啊。」

    陸昀放下遮住臉的袖子,烏黑的眼睛盯著錦月,示意:嗯?你想說什麼?

    錦月試探他道:「我看錶小姐那般貌美,又對郎君有心,郎君你也不是不為所動……不如,郎君娶了表小姐可好?」

    陸昀眉梢跳了一下。

    他看著錦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錦月看他神色不對,忙住了嘴,訝然看去。

    陸昀:「世家婚姻,兩姓之好。豈是輕而易舉能許的?羅令妤便是不知,她以為她只消打動了男子,男子就會娶她。但是世家之間,婚娶從來不是一個人喜不喜歡的事。世家考慮的是資源,利益……娶了羅氏女,能得到什麼呢?尤其像陸家這樣盤根錯綜的世家,底蘊比皇室還要厚……羅家一個已經落魄了的士族,陸家是根本不會考慮的。」

    錦月瞪大眼。

    她雖然自小服侍陸昀,但是到底是侍女,眼界有限,她是看不到陸昀這般高度的。

    她訝聲:「可是、可是我只聽說過士不聘庶這種說法啊,我以為只要是士族就沒關係。」

    陸昀沉聲:「羅令妤就是如你這麼想的。到底是她父母去世的早,羅家也沒人好好教過她,所以她對我的警告熟視無睹。」

    他垂下眼帘。

    低聲:「若是有勛貴子弟肯娶羅令妤……那得是多喜歡她,才會為她放棄所有利益呢?」

    木槳搭在船幫上,小小划子船順水而流,落在水面上的木槳四周,就盪起圈圈漣漪。這般小的划子船,乃是平時泛舟所用,統共也就能坐兩人。陸昀坐在靠近岸上松柏的那一頭,黑漆漆的夜裡,他驀然回頭,就著昏昏月色,看到舟里的酒樽倒地,之前被他和劉俶喝了大半的酒罈也空落落地滾在船上。對面淚目濛濛的女郎跪坐的姿勢已經不那麼貴女范了,她仰臉時,面頰紅似血,眼眸微痴。

    陸昀挑起一邊眉:「你把剩下的酒全喝了?就這麼一會兒工夫?」

    羅令妤充耳不聞,只知掉眼淚:「我命好苦……」

    陸昀似笑非笑。

    明白了……這是真的喝多了。

    淚珠如雨粒明玉掛在腮幫上,斷斷續續地連成一條線。那壇酒被陸三郎悶了許多年,醇香芳菲,後勁也足。羅令妤大腦被燒得如漿糊般,似有些神智,又似不太清明。她坐在那裡也不說話了,就不停地掉眼淚。那酒將她心中的委屈放大——

    早逝的父母。

    長在南陽所受的苦。

    帶妹妹千里迢迢投奔陸家的困窘。

    還有……今晚訓她的陸夫人。

    倘若她父母還在,此時她當和妹妹在汝陽,承歡父母膝下。即使來建業陸家,陸夫人又怎麼會這般羞辱她?

    美人便是啼哭,那也是美人。羅氏女側著臉,睫毛上翹,月光湖水一波波浮在面上,又清又白地與頰畔濕發相貼。羅氏女目黑唇紅,落淚如珠哽咽不休,顯得柔弱可人憐。

    船隻另一頭坐著的陸三郎盯著她半晌,看她哭都一副經過訓練般的呈現美感。心頭微怔,生起嘲諷感的同時,陸昀猝然別目。

    他被她的眼淚弄得煩躁,不願多看,他直接背過身,手抓住了扔在船幫上的木槳。他撥動著船槳,試圖將飄向湖中央的小船划到岸邊。只要不看羅令妤,陸三郎就還是那個冷靜的、不留情面的郎君。他勾著唇,漫不經心地嘲笑身後那哭泣女郎:「在伯母跟前據理力爭時,你不是很高傲么?一背過伯母,落在人後,你就開始哭啼啼了?」

    「羅令妤,你也就這麼大點兒膽子。」

    羅令妤:「你知道什麼!你又不是像我這般寄人籬下,你又……」

    還以為她能說出什麼來呢。陸昀淡聲:「誰又不曾失過父母呢。」

    船隻搖晃,羅令妤的頭也被晃得暈。她淚眼模糊,看背對著她划船的青年郎君背影雋永,意態風華。她看得發痴時,漿糊般的腦子勉強轉動,隱約地想起陸三郎也是早失恃怙。至今二房「清院」,郎主都只有陸昀一人。

    陸昀聲音在水上漂浮:「伯母又不是惡人,不會刻意跟你過不去。你何必那麼急功近利?何必將心機寫在臉上?」

    「誰會喜歡心機深重、還急功近利的女子?」

    羅令妤心想:你什麼都不知道!你好歹是陸氏嫡系血統,我的這層親戚關係,卻拐到八百里外了。

    羅令妤:「我、我……」

    她滿肚子的反駁話,因醉酒而全都敢暴露。她扶著船幫跌跌撞撞地站起來,陸三郎這船劃得不甚好,讓站起來的羅令妤跟著船身而左右搖晃。但羅令妤渾然不怕,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奔過去,彎下腰要和陸三郎辯駁。

    陸昀低著頭,好不容易船劃得像個樣了,半天沒聽到身後那喋喋不休的小女子再吭氣。陸昀回頭望,然一下僵住,渾身倒刺豎起!因羅令妤不知怎麼就在晃動的船上趔趄到了他面前,身後突然冒出來的人嚇了陸昀一跳。

    但更嚴重的是——陸昀轉頭剎那,羅令妤俯下身要搭他的肩跟他說話。因為郎君突然動作、肩便沒勾成,但羅令妤彎下的胸脯,堪堪擦過陸昀的臉。

    初春夜涼,衣衫已薄,玉脂凝香,馥郁芬芳。

    羅令妤一顫。

    陸昀驀地身子後傾,同時手肘抬起向前一推。他反應比喝醉了的羅氏女劇烈多了,羅氏女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被陸昀猛力向後推。陸昀厲聲:「你幹什麼?!」

    他一把把恍惚的羅令妤推下了船。

    羅令妤:「……」

    猝然被推下船,她餘光看到了陸昀那劇烈的排斥。愕然中落水,羅令妤混沌的大腦中冷不丁地冒起一個念頭:她會錯意了。這麼狠心把她推下船的陸三郎,一定不會傾慕她的。

    黑夜中有人落水,水花「噗」一聲高高濺起,幾滴水砸在郎君蒼茫的面上。

    陸昀僵硬地低頭看著自己推人的手:「……」

    同時,岸邊傳來侍女的高呼:「女郎,女郎!您在哪裡……呃!」落水聲響起,湖上濺起水浪,小舟上立著茫然的郎君。女郎落水那一幕,被岸邊的侍女們看到。

    靈玉等女一陣窒息:「……」

    給陳王俶帶路,將那位公子送出陸家院子後,靈玉等侍女就匆忙趕回來。雖然羅令妤和陸三郎在一起,應該不會有事;但是作為貼身侍女,不時刻跟隨女郎,靈玉等女心裡總有些不安。

    然而她們急忙忙地回來,立在岸上找人,眼睜睜地看到了陸昀將羅令妤推下水的一幕。

    侍女們與不遠處站在船上的郎君對視,心中湧上懼怕和遲疑感,一時都不知該不該繼續喊了。她們親眼看到陸昀行兇,但是陸昀是陸家三郎,落水的只是一個表小姐。表小姐家族無勢,就是出了事,也沒人做主。但是她們要是惹了三郎……

    侍女們面色慘白,飽受來自靈魂的良心拷問。

    就見船頭的陸三郎涼涼地望她們一眼,深吸一口氣,陸三郎一個猛扎子下水,跳下去救人去了。

    侍女們愕然後放下心:看來只是誤會,三郎並不是要害表小姐。

    眾女連忙振作,站在岸頭焦急等待。不久後,便見渾身濕漉漉的陸昀懷裡抱著一個女子,沉著臉遊了上來。侍女們上前探望,手忙腳亂地幫陸三郎一起把女郎放到地上。靈玉伸手探女郎呼吸,眾女急呼:「娘子,娘子你沒事吧?」

    羅令妤輕微顫抖,在人呼喚下,睫毛顫抖,眼睜開了一條縫。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被陸昀抱著,也沒看到陸昀蒼白難看的臉色。侍女們的呼喊聲在耳邊,羅令妤那被酒泡過的大腦好像清醒了一些。她咳嗽著吐出幾口水:「我、我、我沒事……」

    靈玉喜極而泣:「娘子不要動,娘子放心,婢子這就去請疾醫來看娘子。」

    羅令妤一把握住她的手,不許她去。她煞白著一張臉,清醒一點的思緒讓她抓著靈玉不放。一邊身體冷得發抖,她一邊說:「不、不要疾醫。不許去請!回去睡一晚就好了。」

    侍女們:「娘子這是什麼話!來人、來人……」

    羅令妤顫抖著:「不許找人來!我今晚已經惹陸夫人不高興,再落了水找疾醫,該、該……覺得我矯情,多事……不許叫人來……我自己可以……」

    羅令妤都這般了,侍女們苦勸,她卻堅決不肯請人。模糊中,羅令妤好像看到陸昀黑沉的臉色,但是陸昀沒說話,她印象不深。眾女終究拗不過表小姐,靈玉等女只好垮著臉點頭了。

    這一折騰便到了半夜,回去「雪溯院」的時候,等姐姐等了一晚上的羅雲嫿小娘子都睡了。侍女們亮著火,進進出出,又是找人熬熱湯,又是尋乾淨衣裳。靈犀沒忍心叫醒羅雲嫿,只跟著侍女們一道照顧落水的羅令妤。等靈玉她們想起來時,發現陸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陸昀一身潮濕地回到了「清院」。

    到院門前,一直探聽「雪溯院」那邊消息、焦急了一晚上的侍女錦月被他嚇了一跳。她看到郎君一身水,腰腹上的血跡染紅了衣料。看到她,陸昀「咚」一聲,就倒了下去。錦月等女立即過來抱扶他,駭然道:「傷都養了好幾日了,怎麼又綳了……郎君你不是去看熱鬧么?」

    錦月心疼無比:「怎麼還掉水了呢?」

    昏過去前,陸昀抓著錦月,咬牙留下了一句話:「讓疾醫……先去『雪溯院』一趟。」

    錦月:「為什麼……郎君!」

    陸三郎到了自己院子,到了安全地方,交代完了話,就放心地暈了過去。「清院」這邊折騰了一晚上,和「雪溯院」那邊一樣徹夜不眠。錦月一晚上沒合眼,到天亮時才打個盹,就聽到外頭亂糟糟的聲音。

    侍女織月跑進來喊她:「錦月姐姐,你快出去看看!羅娘子的那個妹妹大早上就跑過來,喊著要找我們三郎算賬呢!那個小娘子,我們之前都沒見過啊。」

    錦月:「……」

    羅氏女,是他們三郎的剋星吧?

    陸昶小郎君邊寫著功課,邊扭頭看窗外天色,神色幾多焦灼。因不停地看天色,手下功夫就不留意,落在宣紙上的大字墨汁時輕時重,字也寫得歪歪扭扭。但再歪歪扭扭,小郎君辛苦寫了一刻鐘,也把功課寫完了。

    陸昶歡呼一聲,扔筆跳榻,蹦著掀帘子往外沖。不想他如小炮仗一樣衝出去,撞上了從外進來的一個人。那人被他撞得往後跌了兩步,幸虧身後有姆媽、侍女相扶。陸昶小郎君一看之下,當即膽顫無比,哆哆嗦嗦地叫一聲——「母親!」

    門外進來的正是陸家大夫人張明蘭。

    張明蘭雖不是陸昶的生母,但是陸昶當然得叫她一聲「母親」。何況陸昶現在是養在張明蘭這裡的。

    陸夫人一來,陸昶忐忑不安地垂下小腦瓜,餘光看到陸夫人揉著被他撞痛的腰。姆媽侍女一通忙碌,陸夫人才進了屋裡頭,坐上了榻。陸小郎君乖乖地站在地上等著聽訓,陸夫人妝容一絲不苟,嚴肅無比:「你在鬧什麼?剛下學就往外跑,功課做完了?」

    一旁侍女將小几上扔著的薄薄一頁宣紙拿給陸夫人看,說這是小郎君的功課。陸昶心裡一咯噔,想要補救可是還沒等他想出借口,陸夫人已經在查看他的功夫了。陸夫人臉色當即變得比方才被撞還精彩:「這寫的什麼亂七八糟?!你就是這般做功課的!」

    陸昶抖一下,囁喏:「我、我錯了……」

    陸夫人「啪」一下將宣紙往案頭一壓,厲聲:「先生跟我說,你這段時間功課不上心。我特意來看你,想不到先生真說對了。不好好讀書,你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幹什麼?有什麼事比讀書更重要?」

    陸昶支支吾吾。

    陸夫人拍案怒喝:「說話!」

    陸昶還是支吾半天說不出來,陸夫人乾脆不問他了,叫來陪陸昶讀書的小書童問話。小書童原本不敢說,但是陸夫人冷目寒霜,小書童被氣勢壓得哭了出來:「郎君是要、要去『雪溯院』,參加今晚的小宴。」

    雪溯院?

    陸夫人擰眉。

    姆媽解釋:「雪溯院如今是羅娘子住著的。」

    陸夫人訝一下,唇往下壓,露出一個冷笑般的神情。姆媽在一旁細細拷問什麼「小宴」,陸夫人問:「四郎一個小孩子,怎麼還能去參加筵席?羅娘子是只邀了四郎?」

    小書童揉著眼睛哭哭啼啼道:「都、都邀了的,我們四郎也有請帖的。那請帖是葉子型,裁得可好看了,還有花香。我們四郎從來沒收到過這麼好看的帖子,說羅姐姐人真好……聽說大家都去,羅娘子的妹妹也在,我們四郎就想過去玩……」

    羅姐姐真好?

    當下里,姆媽讓書童帶路,把那請帖搜了出來,拿給陸夫人看。請帖確實做得精緻漂亮,都是自家裁的紙張,平民百姓用不起。此年代紙張尚且珍貴,陸小四郎陸昶一個小孩子能收到這麼精緻的請帖,自然覺得自家前所未有的被人尊重,自然要去給所謂的羅姐姐捧場……

    陸夫人的冷笑便沒壓住了:羅令妤可真是會收買人心。

    陸夫人出身漢中名門張氏,她父親是當代大儒,專修儒學。自來言傳身教,陸夫人是瞧不得女子輕浮狀的。新來的羅娘子羅令妤容色姣好甚妖,本就讓陸夫人不喜;兼那女郎通身氣派風流無比,多才多藝。這般風流貴族女郎,陸夫人是一貫厭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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