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送出去的東西, 哪有青天白日還回來的道理?一點也不給表小姐面子。
羅令妤接過花箋, 低頭左右看了看,默然不語。
錦月婉婉屈膝道:「非是針對錶小姐,是我們郎君從不收女子的這類東西, 怕引起誤會。表小姐當也知, 我們郎君那般容色……他是確實不喜和女郎們往來過多的。表小姐好生收著,日後莫要再送了。」
羅令妤美眸閃爍, 心中想到:不喜私相授受是吧?那我特意加贈的花露, 你也沒嘗出來啊。
羅令妤一時面燥, 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她要打發人走時, 錦月才把一幅畫軸拿出,說是陸三郎送的酥酪和綠茶的回禮。羅令妤被錦月看著, 心中對這位難說話的三表哥已經不抱什麼希望。她隨意地把畫軸接過, 為了表示重視,當著錦月的面,她讓廊下的兩個侍女過來, 幫忙打開畫軸——
朗月出東山, 春風江南夜。
畫中大片空白, 只有遠處青山間的月, 近處江上的船, 船上俯身舀水的碧衣女郎。三兩條線勾出水波, 烏船如同出水礁石, 碧衣面容不清, 然在整幅畫空曠的意境下,遙遙覺得她甚是美麗。
遠則群山峻岭,近則美人夜船。
用筆輕靈,大開大合,只寥寥幾筆,就形神逼真,撼人心魄,留一段遼闊孤寂之韻。
此畫已讓羅令妤目露驚艷色,讓她拂在畫上的指尖都忍不住顫抖的,是她看到畫角的題名——
尋梅居士。
尋梅居士,是當世有名的名士,其心境開闊,書畫一絕。每每有畫流於市面,萬人競逐。哪怕羅令妤這樣的俗人,內心深處也極為仰慕其才情畫風。昔年羅令妤也曾千方百計想收藏尋梅居士的畫,然她無財無勢,一介孤女,遍尋無路,心中頗苦。
而今,這麼一幅畫,就在她眼前……且此畫不光是尋梅居士的,還給她一種熟悉感……當是大師與她心有靈犀,合該此畫為她所收藏。
錦月看羅令妤目不轉睛地盯著畫,以為自家郎君的敷衍被這位心思敏銳的表小姐看出。她面容微紅,咳嗽一聲,想解釋這畫雖然是陸昀近幾日才作,但三郎絕不是隨便畫的……羅令妤飛快讓侍女卷了畫,抬眸時,水眸燦然,烏黑明澈。
羅令妤甚至面容被熏得發紅,激動道:「三表哥的用心,我看到了。請你轉告三表哥,令妤別無所成,日後必加倍回報表哥。表哥對令妤的愛護關懷,令妤心中已知,感激涕零。」
「令妤以前不懂事,猜錯了表哥的心,竟誤會表哥厭我……靈犀,你快來,把我珍藏的明大家的孤本拿來,送給三表哥。」
錦月:「……」
她目瞪口呆,羅令妤居然自稱「令妤」,將自己擺於弱勢來討好陸三郎。陸三郎不過是送了一幅畫,還是錦月自己挑的……錦月幾次張口想解釋,但羅令妤怕她要收回珍貴的畫,硬是沒給錦月開口的機會。
等錦月回到「清院」,跟陸昀復命時,她哭笑不得地把表小姐贈送的禮物展示給陸三郎——
「表小姐好像誤會了什麼。」
陸昀問錦月送了什麼後,雖然眉跳了下,卻也沒說什麼——罷了,也許合該她的東西,就該給她。
那畫。
本就畫的是她。
只他心中厭惡不想說,而她不知。
……
二房就陸昀一人住著,這麼多年他行事風格眾人心知肚明;聽說陸昀回來後就沒去過書院念書,陸老夫人嘆口氣,陸家大夫人不方便管二房的事也不說話,獨獨府上如今最大的郎君陸二郎聽說三弟又逃課,眉頭緊皺如山。
長兄如父,陸二郎約陸三郎過去談話,陸昀再不羈,也收著性子過去聽二哥訓話了。
兄弟二人談話,圍爐坐於陸顯的房舍中。靠陽一面門窗全開,窗外長柳垂落,在風中徐徐飄拂。幾個侍女坐在廊下,就著紅泥爐給屋中二位郎君煮茶。屋中陸昀與兄長對坐,抿了一口侍女端上來的茶水,舌尖清苦,頓知這是羅令妤送來的茶了。
他那裡也有。
陸昀手指拂過白瓷茶盞,似笑非笑道:「羅表妹準備充足,真是給哪裡都送了好東西。」
二郎陸顯面容沉穩,眉目冷峻,盯著對面隨意而坐的青年:「羅表妹性情賢貞文靜,姝美心細,有此心思,府上上下皆是誇讚。」
陸昀挑眉:「皆是誇讚?不見得吧?」
陸顯當即目露警告之意:「三弟,你莫要欺負新來的表妹。那日逛園之事我聽說了,羅表妹不知被你牽了多少閑話,才有後頭的這些又送茶又送糕。」
陸昀唇角一絲涼笑,他輕浮的那一面在兄長這裡露出。聽他漫不經心道:「我可不招惹這些女郎,我最厭她們纏我不放。那日不過逗一逗她,我心裡煩她著呢……二哥放心吧,我有分寸,以後不會和她往來了。」
陸顯嘆氣,這麼多年,他自然也知道三弟有多惹桃花。只是說起分寸,陸顯道:「你哪來的分寸?家裡的書院課你全逃了,回來後就窩著不出門。聽說你受傷了,哪裡受了傷?可請過醫師?為誰受的傷?」
陸昀輕描淡寫:「沒事,一點私事。」
陸顯:「……好,那我不提你的『私事』。父親想為你在朝中謀一侍郎之官,你意下如何?」
陸昀眉目不抬,看著手中茶盞,毫不猶豫道:「我不去。」
陸顯目中怒意生起,語氣也變得幾分嚴厲:「三弟,你已經不小了,也該做些正事,莫要整日混玩。父親幾次三番想讓你入朝為官你都不去,但你今日都受傷了……呵,你縱是不說,我也知道,你又是為五公子辦事吧?」
陸昀揚眉:「二哥這話可不要亂說。」
陸顯語氣放緩:「三郎,我知道你和那位公子情誼好。他幼時救過你,你要報答他是君子之風。但來來去去這麼多年,你私下做了那麼多事……就是命再珍貴,這恩也報完了吧?」
「難道你還要為他賠上你的一輩子前程?」
陸昀:「朋友嘛。」
「我看你真是不知悔改,非要一條路走到底。他不過一個庶出公子,日後大位輪不上他。」
陸昀抬目,眸心漆黑。他盯陸顯兩眼,陸顯心中一驚,氣勢被壓得說不出口。這股壓力一閃而逝,再看時,陸昀平靜地喝口茶,道:「我和他走得近,又不圖什麼。你不必勸。縱是刀山火海,這道,我也走了。」
陸顯氣得倒仰:「你!」
……
陸三郎的事算不上秘密,平時大家私下裡都會說。陸顯在家中教育弟弟,已不是一回兩回。羅令妤剛從陸老夫人那裡過來,替老夫人給陸二郎稍幾句話。她進院子時,陸顯這邊的侍女就過來告知了她情況,讓表小姐等一會兒再進去——
「二郎和三郎正吵架呢。」
「吵得很厲害。」
其實站在外頭也聽到他們吵什麼「公子」了,陸顯生氣,陸昀不耐。羅令妤踟躕自己是不是該走時,看到侍女端著空了的茶盞出來,愁苦她們都不敢進去送茶了。她們在屋外看,見得三郎面色難看,幾次拂袖欲走。
「三郎心情很差……」
羅令妤心中一動,問過兩個茶盞是誰的後,主動攬過煮茶送水的事。
她坐在廊下親自煮茶,看護著火,羽扇搖落,趁侍女沒注意時,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瓶,往其中一杯子滴了一滴。等茶送進去後,羅令妤仍坐在在窗口柳條疏影下,她煮茶之位,正與屋中那兩位跪坐的青年郎君相對。
陸顯訓斥不斷,陸昀間或兩句話,說的很少。大部分時候只聽得陸顯的聲音,羅令妤偶爾望去,見陸三郎垂著眼,長發散於頰,落在臉上的濃睫陰影如扇。侍女再端茶進去時,他心煩地飲一口。
一飲之下,清冽香甜。
這茶中的清味與幾日前嘗過的酥酪同出一脈……
陸昀忽而抬目,向窗外看去。他揚眸時烏睫微微飛起,黑白分明的眼,看到某人後,露出有些訝意又瞭然的笑。他眼睛抬起得慢,目中脈脈的笑漸起,如電過心,讓外頭不時張望、冷不丁與他對上目光的羅令妤一顫。桃花眼易含情,哪怕他並無此意,但他質問的眼神,分為撩情勾人——
「這是跑來勾搭二哥了,還是真對我傾慕至此?」
陸三郎這一走便是兩三個月。兩三月間,誰家妻妾不和,誰家閨女一擲千金覓情郎,誰家鬥富斗得打了起來……林林總總,也發生了不少事。錦月想了下:「倒是無甚大事,也都和我們家無關……哦對了,今日表小姐要來,算得上一件事吧?」
陸昀閉著眼:「陸家哪天沒表小姐要來,才是大事。」
表小姐……陸家上下,真是有不少表小姐。表小姐們每天都在陸家做客,吹拉彈唱,陪伴家中女眷解悶。三郎恐怕聽都聽得煩了。錦月忽而輕笑,低頭端詳陸三郎俊冷麵孔半晌,她掩唇:「這位表小姐可不一樣。這位表小姐是您姑父那邊的親戚,她從南陽來,失了父母,要在我們家常住。而且啊,我聽聞表小姐花容月貌,是絕色美人!」
絕色美人觸動不到他。靠著榻上小几閉目養神的陸三郎眉骨輕微一跳,燭火在他眉心一盪,拉出一道驚魂攝魄般動人的光影。他抓住重點後語調散漫,內容難聽:「現在連一表八百里的窮親戚也要來陸家常住了?一群女人越來越不著四六。」
編排陸家娘子們的話,縱是心中所想和郎君一樣,侍女錦月面上也不肯露,只但笑不語。主僕二人不再提陸家所謂來打秋風的窮親戚表妹,錦月開始跟陸三郎說起建業發生的有趣事。錦月輕聲細語娓娓道來時,看到一個人影在窗外一閃。織月在插屏外一伏身,嬌滴滴道:「三郎,聽說您回來了,受了點傷,老夫人著人送了參湯來。老夫人問您傷得重不重,想看看您。」
錦月掩口再笑,看向自家郎君——老夫人這是要三郎過去,一同見見那位新來的表小姐呢。
……
其實錦月的消息不完全對。
陸家不是來了一位表小姐,是來了一對姐妹花。不過妹妹只有八九歲大,許是坐船坐得不舒服,到了陸地後一直昏沉沉地扒著姐姐。再進了陸家大宅,下午的時候,羅雲嫿被姐姐領著跟老夫人磕了個頭,侍女靈犀就心疼地帶著小娘子下去休息了。陪伴在老夫人身邊的,只剩下羅家大娘子羅令妤。
而羅令妤沉魚落雁般的相貌,讓人直接忽視小娘子,以為家裡只來了這麼一位表小姐。畢竟這麼一位表小姐,就奪去了女郎們的所有風采——
羅令妤從下午時分,就陪陸老夫人等一眾長輩坐在屋中,如美人花瓶般,供人觀賞;再謹慎地回答長輩們的提問。一屋子冷清,到底是彼此不熟,沒話找話,長輩們的笑容都有些僵了。而觀羅令妤,此女還優雅地笑著,青蔥指尖搭在膝上。兩個時辰,她跪坐姿勢筆直,連裙裾上的皺褶、髮鬢上的步搖都不曾晃一下。陸家女眷交換眼神,心照不宣:羅氏女雖家世落魄,相貌不似良家,教養卻是很不錯。
晚上各位女眷們回來了,羅令妤連忙起身,被一廣袖流雲的婦人從外迎上。此婦神采靈動大氣,容顏中上,但妝容更是上等。她點著建業時下最流行的花鈿,從外步入裡屋時,一把握住羅令妤的手。將羅令妤上下打量一番時,她目中淚光點點:「妤兒,苦命的妤兒,你在南陽過得可好?羅家可有欺負你?」
侄女來做客,也玩到掌燈時才回,現在又有甚可哭的?坐在陸老夫人下首的陸家大房主母張明蘭撇了撇嘴,跟著站起。她還一字未寒暄,便看那羅氏女極為上道。陸英才落淚,羅令妤便雙目發紅,淚光點點,撲在陸英懷中:「大伯母,妤兒好想您,妤兒夜夜夢到您和大伯父……」
被陸三郎叫姑母的女人,這才是羅令妤正兒八經的在陸家唯一認識的親人——羅令妤的大伯母,陸英。羅家敗後,陸英攜子回了娘家,算起來有四年了,這是羅令妤和大伯母離別後的第一次重逢。
陸英與羅令妤寒暄,本是三分真七分假。羅令妤一聲哽咽「大伯父」,讓陸英神色一怔忡,眼眸輕縮,記憶似回到多年前的汝陽。雖然吵鬧,時有不和,人卻是活著的……時光如梭,陸英恍了神。這一次,陸英握著這個便宜侄女的手緊了些,眼中的淚光,從三分真七分假,升為了五分真五分假。
其餘的陸家女眷再次交換一個眼神:羅氏女,好心機。
大伯母和侄女哭了半天,陸家大夫人張明蘭前來相勸,又有陸老夫人開口,陸英才拉著眼角微紅的羅令妤停了哭。到這時,陸英方轉身,跟羅令妤介紹自己身後跟著的一眾好奇打量她們的年輕女郎們:「妤兒來,她們都是你的表姐表妹們。」
才坐下的羅令妤又惶惶起來,姐姐妹妹稱呼一番,親熱地拉著彼此的手:「我聽大伯母提過表姐表妹們,我做了些香囊錢袋,不值什麼錢,當個念想送給表姐表妹們。」
陸英笑著回頭跟自己的母親,陸老夫人驕傲說道:「我這個妤兒侄女,最是賢淑有度。她又不知家裡有哪些姐姐妹妹,還準備了這麼多禮。」
一眾陸家女眷點頭笑:「有心了,有心了。」
羅令妤當下招人抱進來一口小方匣,一個個分禮物。面上笑著,她心裡發苦,想那位不靠譜的大伯母真是坑死她了:陸英什麼都不與她寫信,她明明聽說陸家全是兒郎。可眼下一看,怎麼這麼多表姐表妹們?都是些誰?
一個也不認識啊。
眾人這才一個個介紹:
「這兩位是你大表伯母娘家的兩個外甥女,姓王……」
「這是老夫人娘家的表侄女……」
「這是我拜的姐妹舅舅家的女兒……」
羅令妤懵住了,絞著帕子,忽然意識到在一眾表姐表妹中,自己和妹妹的到來似乎並不那麼突兀。論起來,她和陸家的關係,比這些一表三千里的女郎們好像還近一些——起碼她直接叫陸家上一輩的二娘「大伯母」啊。
她當日在南陽住不下去,寫信求助大伯母時還有些忐忑,現在一看——陸家熱愛收留各家漂亮的表姑娘們,不是對她另眼相看。
羅令妤放心了,再一會兒,陸家郎君們來了,羅令妤重新起身——
「這是你二表哥,陸顯。」
「這是你四表弟,陸昶。」
「這是你二表爺爺那邊的大表哥,三表哥……」
陸家這輩,清一色為男,半點兒女香也不見。在這一輩中,陸顯是陸家二郎,最是端莊持重,帶領弟弟們和新來的表妹見禮。哥哥弟弟叫一通,姐姐妹妹一家親,羅令妤被簇擁在中間,無論男女的視線,都在她身上。
陸家郎君們交頭接耳,目光痴痴地看著美麗得過分的表妹;各位表姐表妹們看著羅令妤的好相貌好身段,神色幾變。
羅令妤分發著禮物,說話細聲細氣。每見一人,專註望對方一眼;遇到女子,她的腰桿更挺直一分。觀周圍鶯鶯燕燕,陸家的表姑娘們人數眾多,但花團錦簇中,最明艷的那個,是她羅令妤。一眾平庸的娘子,襯出她的出眾。羅令妤面對各位表姐表妹的笑容更親切真摯了:辛苦你們的陪襯了……我才是表姐表妹里最招眼的那個。
表姑娘們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新來的這個妹妹(姐姐)太好看,太假,不喜歡。
當分發禮物的時候,門外又有侍女報,再進來一人。郎君著銀灰色的家常袴子,緩緩進屋。從他進門檻的那一瞬,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從羅令妤身上移開,看向這位郎君。
皚皚山上雪,皎皎雲間月。
周身籠著一層柔和光澤,他是天生的玉人,陸家所有的靈氣蘊於他一人身上。之前的陸顯之輩再出色,在此君來後,都被穩穩壓下。郎君走進屋中,俯眼向熱鬧的人群睇來眸光。
這人長眉秀容,氣質高邈出塵,然那一雙桃花眼俯下來,卻是說不清的煙籠寒江,道不明的薄情寡義倜儻浪蕩——
而四目一對,瞬間萬年,神識皆亡,只顧怔怔望著。過了許久許久,眾人疑心看來,羅令妤才猝然面熱,上前欠身行禮:「敢問這位兄長……是哪位表哥?」
陸三郎撩袍入內,盯著便宜表妹的發頂良久,目色幽深,冰唇縫間吐出兩個字:「你猜。」
羅令妤一陣恍惚:「……」
表小姐羅令妤乖覺,儘管渾身濕衣服凍得她哆嗦,她卻始終沒有下去整理衣容。她自願受罰,進了院子離陸二郎寢舍隔了兩間房舍的偏角小佛堂中,跪在佛龕前為二郎祈福。
羅雲嫿嚇傻了。
二表哥落水已經很糟糕,二表哥醒不過來更糟糕,這結果已經超乎了她的想像。她終於意識到自己給姐姐闖了多大的禍……實在無人求助,羅雲嫿只好一邊哭一邊來「清院」求陸昀了。她心裡抱一絲奢望,希望陸三郎仁善,非見死不救之人,也不懼對上陸夫人那幾個長輩。
陸三郎仁善不仁善暫且不提,但他吩咐錦月掌了燈,揉著額頭、一臉疲色地坐了下來,聽羅雲嫿的訴求。
錦月憂心郎君的傷勢,只好給三郎披了一件寬鬆大氅。見陸昀坐在燈火影下,烏黑長發散肩,幾綹髮絲貼著面。他眼皮下耷,睫毛在臉上映出幾重陰影來。郎君面容銀白,撐著額頭的手指修長溫潤。他不正儀容、一臉倦怠地坐在那裡,比起平日的高貴如冰山皚雪,此時多了許多華貴慵懶感。
羅雲嫿哽咽著把話說完。
陸昀抬起睫,眼睛光華流離,連正在哭得小娘子都看得怔住。聽陸昀聲音涼涼:「羅表妹會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