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海灘走了不多久就來到Monkey Bar,鄭老闆不在,只有頌西一個人在吧台里忙碌。葉霏要了一罐啤酒,坐在吧台前,從口袋裡掏出一捧零食遞給他,「喏,給你帶的。」
頌西嬉笑,「你對我最好。我就說咱們倆應該在一起。」他雖然說說笑笑,但明顯心不在焉,幾次調錯了酒,不斷對客人說著「對不起」。
和半年前人聲鼎沸的場景相比,現在不是最旺的季節,過了一會兒店裡便空無一人。頌西也拿了一罐啤酒,指了指門口的沙灘,「那邊坐,我陪你喝啊。」
葉霏打了個哈欠,「我都困死了,是我來陪你喝。不多喝,就陪你喝完這罐哈。」
「是沒什麼人陪我喝。」頌西搔搔頭,「K.C.最近都沒怎麼來。」
葉霏心想,大概是有事情忙,有朋友在,沒那麼無聊了。她踢了踢頌西,「還是說說,你和茉莉到底怎麼回事。她剛才也沒怎麼和我們店裡的人打招呼。」
頌西拿著易拉罐在沙地上畫圈,鄙夷地說:「她和別人上床了。」
葉霏險些把嘴裡的啤酒噴出來,「什麼?!」
頌西低頭,「……我也是。」
葉霏皺眉:「這算什麼,你報復她?」
「……她報復我……」
葉霏一時無語,撇了撇嘴,「你!說清楚事情的先後順序。」
頌西不肯再說。
二人悶聲喝著酒,不知不覺下去大半罐。Joy』s那邊也收了工,隱約看到沙灘上並肩走來兩個人,女生身形婀娜,正是茉莉;牽著她的人魁梧健碩,是個年輕的歐美小夥子。茉莉把頭枕在對方肩上,他的手攬著她的腰,兩個人走著走著,停下來,站在沙灘邊緣熱烈擁吻。頌西狠狠地拋出易拉罐,砸到棧橋的木樁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他眼中冒火,說:「B**ch!」
葉霏回到宿舍,過了不多時,茵達春風滿面回來,哼著當地的流行歌曲,笑嘻嘻說:「咦,你還沒睡?」
「下午睡了一會兒。」葉霏說,「我剛才去了趟Monkey Bar,頌西和茉莉到底怎麼了?」
茵達嘆氣,「茉莉visa run的時候,頌西又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茉莉和他大吵,就搬到這兒來了。頌西也不肯認真道歉。有一個西班牙小夥子追求茉莉,她當著頌西的面,和那個男生接吻了。
「頌西覺得很沒有面子,喝多了,結果,帶了一個女人回家……
「前兩天,茉莉就從我這兒搬走了。搬去了那個西班牙人住的地方。」
葉霏顧不上插話,目瞪口呆,冒了一頭冷汗。
茵達說:「頌西很生氣,天天喝酒,用很難聽的話罵茉莉。可憐的茉莉,她應該離開這裡。」
「她不會走的。」葉霏搖頭,她明白茉莉的心情。原本的深愛,變成了不甘,變成了憤恨,只有留下來,讓頌西看見她和別人的親熱,才能讓他悲傷和憤怒,她才真正報復了他。刺痛對方的方式,是傷害自己。這代價過於高昂。
想起冬天時的自己,心如刀絞,憤懣和鬱結的心緒無可抒發,差一點就踏錯一步。是他,在她墜下深淵前,伸手拉了一把。
沙灘上那一點火光。
葉霏忍不住問:「你之前見過柏麥嗎?」
茵達點頭,「隔幾個月她會來一次,挺活潑,但不喜歡陌生人。」
葉霏想起自己曾經看到過的斷壁殘垣:「你經歷過那次大海嘯么?」
「我才來島上一年,大家平時也不會講。但我們村子裡好些人在度假村工作,好幾個後來就沒回來。還有一個人截肢了,每天都做噩夢。」
葉霏嘆息,「好在那時候柏麥還小,希望沒有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茵達附和:「那時候她也就一歲吧,K.C.對她很好,他很喜歡小孩子呢。」
葉霏從露台望出去,這裡看不到潛店,越過一排排屋頂,如果是白天,能看到建築物的間隙被海面的藍色填滿。夜裡只看到幽暗的深藍色,和無垠的天宇融合在一起。
問過了頌西,問過了柏麥,她還想知道一些邱美欣的事情,卻猶豫了一下,不知道如何開口。她攏了攏頭髮,「還是說說你和萬蓬吧。讓我聽些開心的消息。」
陳家駿回到店裡,處理了幾封問詢的郵件。邱美欣準備了第二天要發放的材料包,在櫃檯里碼好,「明天有三個人到,正好同一班船。」
陳家駿點頭,「萬蓬明天不出海,讓他去接吧。」
邱美欣將各人的分工寫在白板上,回身,看陳家駿的桌上放了一罐啤酒。她拿起來,搖了搖,「不是說要開班了就不喝酒么?這個要沒收。」
他微笑道:「那個不是酒精,是麵包。」
「嗯,最近是沒怎麼見你喝烈酒。但言出必行么。」邱美欣說,「如果餓了,我去給你買碗米線?」
「不用,太晚,吃多了不消化。」他起身到了一杯白水,「你回去休息吧。我回完email就走。」
「好,那晚安了。」
「晚安。」
他的確有些餓,晚飯的時候一直在哄著柏麥,本來也不著急,想著最後再吃一口。但葉霏居然一直沒停地在吃,萬蓬受了她的帶動,兩個人興緻高昂、風捲殘雲。忽然想起來,葉霏帶了幾包吃的來,萬蓬拿大塑料袋包了,收在倉庫的紙箱子里。陳家駿轉到庫房,摸出一袋牛肉乾,一袋看起來就很辣的燈影牛肉絲,裡面都是獨立的小包裝。還有他沒見過的堅果,寫著野山核桃。
他輕笑,真是小女生。好在小女生的口味還不錯,帶來的零食也都美味。牛肉乾一絲一絲的,很有嚼勁,香味濃郁,讓人很想喝口酒。不過他的確有一段時間沒怎麼喝烈酒了,至少沒有一個人無端地喝悶酒。
每次走到Monkey Bar,繞到櫃檯後面拿酒,就想起葉霏揶揄他的那句話:「打敗你的是空虛,還有酒精。」本來是教訓她的言辭,改頭換面就拋回給他。想來這個時機她等很久了,說這話的時候一本正經、得意洋洋,像個小孩子,偏要學大人的老成,有些稚拙好笑。陳家駿勾了勾嘴角,還真不想被她看扁了。
他撕著牛肉乾,想起箱底為數不多的存貨,覺得萬蓬說得太對了,葉霏的背包實在小,下次需要換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