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joys,陳家駿便發現,正對著海面的長桌旁坐著幾位熟人,有克洛伊萬蓬鄭運昌,甚至還有柏麥和她媽媽。【無彈窗.】
似乎只有他什麼都不知道,此刻不請自來。
他走過去,在鄭運昌身邊坐下,「這麼晚了,還沒吃飯?」
「哦,剛剛託人買了煙花,本來在海邊和柏麥玩,正好看到阿霏急急忙忙跑過。柏麥好幾天沒和她一起玩兒,就跟過來了。」鄭運昌說道。他聽說葉霏要帶著頌西一起做菜,於是把正在猴子酒吧小酌的克洛伊和萬蓬也叫上。
眾人都已經吃過晚飯,於是各自點了飲料,圍著長桌聊天。
陳家駿的面色緩和了一些。
鄭運昌問:「你吃過了?」
「吃過了。」
「那你怎麼也來了?」
「……」
他頓了頓,「這兩天忙,沒顧上陪柏麥,晚上有點空,來找她。」
「哦,以為你聽說阿霏要下廚,也來湊熱鬧。」
「聽你說才知道。她怎麼忽然來學做飯?」
「幫忙頌西嘍。」鄭運昌指指廚房,解釋說,葉霏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有當地的大廚被遊客挖掘,推薦到歐洲的東南亞餐館工作。她就和頌西說,多學一門手藝,多一項謀生技能,也就多一分機會。淡季餐廳的顧客本來就少,廚師們和她也熟悉,於是她和人家約定,每天八點後來練習一小時;還表示,飯錢照付,但是由她和頌西來掌勺。
鄭運昌評論道:「你這個小女朋友,真不讓人省心。」
陳家駿臉色一沉,「她不是我女朋友。」
鄭運昌笑吟吟看著他,「現在不是而已,對吧?萬蓬說,茉莉出事那天,你找不到阿霏,差點把所有海灘翻了個底朝天。」
「情況緊急,怕出意外。」陳家駿捏著杯子,瞟了萬蓬一眼。他正在逗著柏麥玩,只覺得背心一涼,打了個哆嗦。
「又想說因為像小妹,才格外照顧?」鄭運昌嘆了一聲,「你這樣口是心非,是對逝者的大不敬。」
陳家駿蹙眉,「最近酒吧生意不好,很清閑吧。」
「嗯?」
「有時間打趣我了。」
「我總打趣別人,什麼時候逗過你?」鄭運昌眯著眼睛微笑,「幾個月前我就說過,你對阿霏的態度,不一般。你說人家只是個遊客,可她現在回來了。」
「她在中國有自己的生活圈子。那裡有更多的親人朋友。」
鄭運昌失笑,「你自己背井離鄉,來島上落地生根,居然會這樣講。」
「如果遇到困難,那裡才是她感覺最安全的地方。」
「當年的事情,是天災是意外。越是意外,越要珍惜現在,不是嗎?」
「她應該簡簡單單,過普通人的普通生活。」陳家駿望過去,透過廚房的門窗,能看見葉霏手握鍋鏟,在灶台和案板間奔忙的身影。
「可你問過,阿霏想要什麼沒有?」鄭運昌隨著他的目光,向著葉霏投上欣賞地一瞥,「她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堅強。」
陳家駿不說話。
「別人和你講這些,或許沒有說服力;」鄭運昌悠然說道,「可是我,是在鬼門關走過一回的。」
葉霏很快就炒了三個菜,頌西端了一盤,她端了兩盤,從後廚繞出來。她一張臉熱得紅撲撲的,鼻尖掛著細密的汗珠。
「大家久等啦,不知道合不合你們的口味。」她從門裡一出來,就看到了桌旁的陳家駿,此時故作驚訝,放下盤子才和他打招呼,「咦,老闆,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出來找柏麥,路過。」陳家駿語氣平平,「你自己剛來多久,倒給別人當起師傅了?」
「我和廚師學幾道本地菜,再教他一些中國菜,頌西也一起學。」葉霏眼睛發亮,「我就和你說過,炒菜的事情我做的來。」
他拖過盤子,「看看你做了什麼。」
「冬陰功炒飯,可樂雞翅,還有啤酒黑椒牛肉。」她指了指後兩樣,「都是看留學生菜譜看來的,今天試試廚房,不代表我的中餐水平哦。」
鄭運昌說:「嗯,聞著不錯,我要試試看。」
她笑著拿過幾套餐具,「頌西幫忙配料,我掌勺,大家多提意見」
大家探過頭來,各自拿了叉子勺子試吃。
萬蓬瞪圓眼睛,「哇,牛肉口感很好。」
葉霏說:「做別的菜的時候,用啤酒把牛肉浸上,所以嫩了一些。」
克洛伊問:「可樂雞翅的調料只有可樂?」
「我還放了一點點番茄醬,一點鹽,還有姜和蔥。其實可以有好多種變化,你沒這樣做過?」
「沒有。我在想,這樣腌一下,燒烤應該也不錯。」
柏麥也喜歡雞翅,雙手捧著啃了一個,一邊舔著手指,一邊楚楚可憐地看著葉霏,「我可以再拿一個嗎?」
「當然」她笑著用叉子送上。
「這次做得都蠻成功,下次要不要試試別的?」鄭運昌提議,「我非常喜歡港式酒樓里的清蒸魚,哇,鮮嫩吶。」
「那鄭老闆你負責弄一條鮮魚,我去看看後灶有沒有大鍋」葉霏興緻勃勃。
萬蓬說:「頌西,你賺到了,還可以學做中國菜」
連日來萎靡不振的頌西,也難得露出笑臉。
陳家駿每樣嘗了一口,看眾人吃得興起,他也不多搶。
「覺得怎麼樣?」她歪了歪頭,惴惴地問。
「都是你做的?」
「嗯。」
「很好吃。」
葉霏知道他向來不和自己說客套話,不禁彎了嘴角。「是啊,當初為了出國,特意練過。」她釋然地笑了一聲,「總算是,還留下一些好的紀念。」
萬蓬大快朵頤,嘴角粘著飯粒,「潛店後面還有個小廚房,一直沒用。」
葉霏奇道:「我怎麼沒發現?」
「因為沒用,所以爐灶都收起來了。但是有個料理台。」
葉霏想起水槽和瓷磚桌面,「我以為是清洗裝備的地方呢。」
「我收拾出來,下次你來就可以在店裡做飯了。老闆,你說呢?」
「也好啊,」葉霏笑道,「給你們做飯,以後就別吃泡麵啦。」
她向著萬蓬,這句話卻聽到陳家駿心裡,想起葉霏第一次離島時,對他說:「你也保重,少吃泡麵。」
而她又回來了,哼著歌,在廚房裡外跑來跑去。這一幕讓他覺得很安心,對於萬蓬的提議,他點了點頭,「清理完了,檢查一下煤氣灶。如果不好用,換個新的。」
萬蓬激動地揚起手臂。
葉霏和大家邊吃邊聊,又收拾了餐具,走到前台結算費用。茵達說:「咦,你不知道,.已經買過單了,付的現金,都沒有記賬。」
她回過身,正對上他的目光。葉霏指指他,揚起手中的錢包,聳了聳肩膀。真是一點付賬的機會都不給她。
他微微一笑,「今天人多,我請客。」
算下來,幾個人都是吃了第二頓晚餐,雖然量不大,但是還都喝了飲料和啤酒。現在懶散下來,圍著長桌懶洋洋地聊著天。葉霏和柏麥的媽媽一起牽著小姑娘,坐到棧橋邊放煙花。
葉霏伸直雙腿,摸著溜圓的肚子,晃著仙女棒,畫了一個圓,再畫一顆心。柏麥雙手各握一支,也學她的樣子揮舞著,不斷回頭,喊著「papa,papa」。
陳家駿沿著棧橋走過去,木頭浮板輕輕搖晃。
葉霏感覺到,也回過頭,手裡的仙女棒迸射著小小的金色火花,她的側臉染上了溫暖的亮黃色。
海水蕩漾,輕柔地拍擊著棧橋的木樁,留下水流過的淙淙聲。
陳家駿一時愣住。他想起第一次見到jo。
那年她和一群同學來畢業旅行,在沙灘上放煙火,做遊戲。她輸了,要隨機攔下一位路人表演節目。她選擇了路過的陳家駿,遞給他一隻仙女棒,自己也拿了一支,然後圍著他繞圈,踢著正步,唱起新加坡的國歌。
那時的jo,就是站在亮黃色的花火背面,照亮了半張臉。
回憶太遙遠。
遠到幾乎想不起她的臉,只記得火光暖暖的。
葉霏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笑盈盈遞過一支,「要不要?」
他不言語,垂眼看著面前的女生。
「真是,還要我幫你點上嗎?」她咕噥著,用手中的仙女棒幫他點燃。
陳家駿像被燙到一樣,手一縮,轉身走開。
葉霏只當他覺得過於幼稚,也不以為意,又逗著柏麥,咯咯地笑起來。
他沿著棧橋向前走了幾步,周圍是墨藍色寂靜的海。但那簇火光,似乎還在腦海中不斷綻放著。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喊了一聲,「葉霏。」
「就是,也很好玩嘛」她見他停下,笑嘻嘻走過來,把仙女棒塞在他手裡,又回身去拿新的。
陳家駿安靜地看著手中的花火,盡頭處是小小一團亮光,裡面似乎還有女孩微笑的樣子。
在jo離開之後,多少次夜裡他望著大海,往事一幕幕隨潮水湧現,都讓他心痛不已。
而今天,他終於回想起最初相見時,那種溫暖的感覺。
那些傷痛悔恨,憤懣和不甘,不知何時,已經平靜下來。
關於過去的記憶,終於都是溫暖的了。
他舉起手中的仙女棒,花火後面,能看到的,只有葉霏的臉。
你有怎樣的心情,就看到怎樣的島
他眼中的世界,這一瞬開始,變得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