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然覺得第一次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成年人, 在入住酒店之前最好先問一下前台, 房間里是不是水床。
否則你有可能成為一個把新世界大門開在桌上或者沙發上的有為青年。
有些太超前了, 不合適。
結束之後趴水床上倒還是挺舒服的。
能感覺到跟他臉對臉趴著的寇忱喘氣沒喘勻的時候帶起的細小波動。
就是不能閉眼。
寇老二可能真沒瞎說,這床容易暈船。
「洗澡去嗎?」寇忱伸出手指在他鼻尖上彈了一下。
「你去洗唄,」霍然說, 「我又不跟你搶。」
「剛就沒跟我搶了,洗澡可以搶,」寇忱說, 「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這話說的, 後洗的是沒水了還是沒衣服穿了啊,」霍然嘖了一聲, 「這能一樣嗎?」
「那一塊兒洗。」寇忱說。
「你怎麼這麼膩乎。」霍然說。
「起來!洗澡了!」寇忱一邊吼一邊蹦起來跳下了床,「怎麼樣, 這樣不膩乎了吧!有沒有感覺到我的霸氣!」
霍然趴床上笑了半天:「感覺到了。」
這個浴室挺大的,別說兩個人洗, 就是七人組一塊兒進來洗,也能站得開……算了這種微妙的時刻為什麼要想到七人組?
噴頭是轉圈兒從天到地前後左右3600度無死角噴水,還有各種設置, 除去正常沖洗, 還有什麼按摩去乏之類的。
寇忱杵那兒挨個按了一遍,最後發現還是正常沖水最舒服。
「啊——」他仰起頭,閉上眼睛,張開胳膊。
霍然飛快地往他下邊兒輕輕彈了一下。
「你手不想要了吧?」寇忱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看著他,「剛沒把你睡舒服么!」
霍然笑了起來:「你就說你為了說出這句台詞是不是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真沒有, 」寇忱想了想,「我就剛這一瞬間突然覺得,這句很合適。」
「還挺有自信。」霍然說。
「別的事兒不敢說,這事兒……」寇忱說了一半大概是想起來自己並沒有經驗,這個逼在當事人跟前兒裝起來可能有些不合適,於是停了下來。
霍然擠了點兒洗髮水,認真地開始洗頭。
寇忱在他旁邊愣著也沒動,過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有些緊張地問了一句:「你剛那話什麼意思啊?」
「嗯?什麼話?」霍然抓著腦袋,一臉泡沫他也睜不開眼,看不到寇忱臉上什麼表情。
「我挺有自信?」寇忱說。
「怎麼了,」霍然停下,「你不是挺有自信么?」
「我聽著不對啊,」寇忱用手把他眼睛上的泡沫抹掉,手指撐開了他的眼皮,「你說的是不是反話?」
霍然沖了沖臉上的泡沫,轉頭看著他:「不算反話,但也算不上表揚吧。」
「我不行?」寇忱震驚地問。
「我說你不行了嗎?」霍然說,「這事兒吧,我也不知道,也沒看過片兒,行不行的又沒個比較,我感覺也差不多吧。」
「你難受嗎?」寇忱又問。
「不好受反正。」霍然如實回答,「也談不上多難受。」
「我操,」寇忱小聲說,「是不是準備不足。」
「洗澡吧琢磨什麼呢,」霍然把水擰大,「晚上我試試,說不定效果也差不多……多加練習就好了。」
「那晚上怎麼不讓我多加練習,你都否了我了。」寇忱說。
「我練習完了你也可以否我。」霍然說。
「我捨不得。」寇忱嘖了一聲。
「不用給我面子,批評使人進步。」霍然嚴肅地說。
洗完澡霍然有些後悔進酒店的時候太著急了,沒先去買身衣服,現在拿著衣服一抖,都還全是燒烤味兒。
「就先穿上唄,去對街那個商場買兩身不就行了,」寇忱一邊穿衣服一邊說,「又沒多遠。」
霍然走到寇忱身後,摸了摸他後腦勺:「這傷好透了沒啊?」
「好透了吧,沒什麼感覺了,」寇忱說,「不過能摸著一道棱,是不是以後這條都不長頭髮了啊?」
「這麼細一條疤,不長就不長吧,以後要是禿了,這條就算有頭髮也派不上多大用場。」霍然說。
「你會不會說話啊?」寇忱回過頭瞪著他,「我家祖宗十八代!」
霍然看著他。
寇忱停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索這句話這麼說行不行。
「十八代怎麼了?」霍然問。
「沒有出過禿頭!」寇忱瞪起眼睛。
霍然笑了起來:「我就隨口一說。」
「不能說,現在頭髮金貴著呢,」寇忱說,「寇瀟每次洗完頭都在浴室里吼,說又掉一團頭髮什麼的,特別嚇人,那調子,我都以為她頭髮沒了。」
「她頭髮不是挺多的嗎?」霍然靠在桌子邊一通樂。
「誰知道呢,以前就知道全天下的人都是胖子,人人喊減肥,現在發現全天下的人不光胖,還都快禿了。」寇忱看著他,突然不說話了。
霍然愣了愣:「怎麼了?」
「剛才吧,就你吧……在這兒,」寇忱清了清嗓子,指了一下他身後的桌子,「非常……好看,我以前都沒覺得你身材這麼好……」
「滾!」霍然吼了一嗓子,迅速離開了桌子,拿過衣服胡亂套上了,一回手又指著寇忱,「閉嘴啊!」
商場里人很多,都抓緊周末最後的時光出來轉轉。
霍然不太有心情逛商場,哪怕是跟親愛的寇忱在一塊兒,某些部位的些許不適也還是讓他不想老來回走。
寇忱也是個不愛逛街的,何況還沒膩夠,一路走著都用胳膊蹭著他。
兩人直接進了看到的第一家運動品牌店,隨便抓了兩套衣服,就去了結了賬。
「我來。」寇忱拿出手機。
霍然沒跟他爭:「那一會兒吃飯算我的吧。」
「咱們一會兒不是回酒店吃么,叫房間里慢慢吃,」寇忱說,「那個結賬的時候直接扣了。」
「哦。」霍然應了一聲。
「你跟我別算那麼清楚,」寇忱說,「我跟川哥他們都不講這些,你要跟我輪流給錢我就不怎麼高興了。」
「知道了。」霍然說。
「咱倆什麼關係啊,咱倆……」寇忱說這話的時候收銀的大姐抬頭看了他一眼。
霍然趕緊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知道了。」
「嗯。」寇忱嘖了一聲。
酒店的菜單還挺豐富,寇忱來回挑了快二十分鐘,霍然感覺自己肚子都開始叫了,他才拿起了電話開始讓人送餐。
霍然躺到床上,拿過手機看了看。
七人組都回學校了,一般不會再在群里聊天,但今天群里卻挺熱鬧-
啊,寂寞鴨-
是啊,寂寞,獨守四分之三個空房-
獨守四分之三個空房-
獨守四分之三個空房-
我們這邊還行,磊磊把衣服都扔霍然床上了,算是填滿了空虛的心-
漫漫長夜要開始了-
吃燒烤嗎?-
不了吧,剛吃完,還是就著醋吃的,我現在還頂著呢-
四分之一空房的那倆肯定吃著呢-
咱不能比-
沒有資格,單身不配吃-
失落
……
霍然拿著手機笑得停不下來。
「怎麼了?」寇忱躺到了他旁邊。
「你看群里這幫人。」霍然笑著說。
寇忱打開群聊看了一會兒,笑了半天:「這幫逼,面對面坐著一塊兒酸我們。」
「明天一早回學校嗎?」霍然問。
「嗯,」寇忱拿過自己的包,從裡面掏出了黑色的信封,把枕頭豎起來靠在了床頭,「別吵我啊,我要開始看這個了。」
「我以為你看了呢?」霍然也坐了起來,靠在床頭。
「沒,哪有時間,忙了一下午,」寇忱小心地撕開封口上的小玫瑰花,「我覺得你是不是就寫了半頁。」
「一頁滿了,我字兒寫得大。」霍然說。
寇忱笑了笑。
「你看了別罵我啊,」霍然說,「我每次語文考試作文都只能得到老師的同情分。」
寇忱笑著抽出了信紙:「別逗我笑,看情書我得莊重嚴肅。」
霍然沒再說話,盯著他的側臉。
寇忱應該是看得很認真,他這陣兒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看題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個表情,全情投入的樣子。
只有睫毛還在上下顫動著。
霍然控制著自己的手,沒過去揪一下。
不過寇忱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一直盯著紙。
情書的內容其實非常湊合,字數也少,但寇忱看得很慢,視線慢慢地從左到右,很長時間才能轉回來。
「你是不是有閱讀困難症?」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
雖然內容很精簡,但他拉勾的小圖他還是畫得很用心的。
結果寇忱半天都沒看到最後,沒有對拉勾小圖給出反應,這就讓他很焦急了。
「你注意點兒你的用詞,」寇忱冷酷地繼續慢慢看,「我會打人的啊。」
「看到哪兒了?」霍然問。
「一半了,」寇忱說,「你這個水平高考是要落榜啊。」
「操心一下你自己吧,你高考就現在這水平只能求你爸代考才能不落榜。」霍然說。
寇忱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放下了信紙。
但也沒有轉過頭,只是低頭看著信紙,愣了很長時間。
「怎麼了?」霍然用手指在他腿上輕輕戳了兩下。
「沒,」寇忱說,幾秒鐘之後他轉過了頭,把手伸到了霍然面前,伸出小拇指,「拉勾。」
「拉勾。」霍然笑了笑,也伸出小拇指,跟他勾了勾。
「我還沒跟人拉過勾呢。」寇忱看著勾在一起的小拇指。
「我也沒有。」霍然說。
寇忱迅速摸過手機,對著兩人的手拍了一張照片。
「手鏈也拍到了,不過我覺得……」他猶豫了一下,接著就把自己的腿一縮,把腳別了上來,「用這個做背景吧,就可以一起拍進去了。」
「你是有什麼毛病嗎?」霍然看著他。
「快。」寇忱說。
霍然很無奈,只能學著他的樣子,把自己的腳扳了過來,跟寇忱的腳放在一起,做過手鏈的背景。
拍出了一張無法想像姿勢的手腳扭曲照。
寇忱還挺滿意。
「敢發朋友圈我謀殺你。」霍然提醒他。
「這是私房照。」寇忱說。
「這算個屁的私房照,你知道什麼叫私房照么,」霍然說,「這個叫丑照。」
「要不……」寇忱往他褲子上看了過去,「我們拍點兒……私房……照?」
「滾啊!」霍然直接蹦下了床,跑到了花園裡。
「霍然,」寇忱還坐在床上,拿著手機對著他,「看我。」
「看膩了。」霍然轉過身看著他。
「情書寫得真棒,」寇忱說,「這是我長這麼大看到過的寫得最好的情書。」
「馬屁拍得有點兒過了啊。」霍然笑了。
「真不是馬屁,」寇忱說,「是真話,這是霍然寫給我的情書啊,肯定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