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魘魔夢境(六)

所屬書籍: 求魔

聽了晏秋白的話,時思勇不由頓眸,認真去打量躲在青年公子身後,方才那個他匆匆掃過並未細看的女孩。

這一揣摩,時思勇臉色忽變了。

「時——琉?」時思勇震驚望著女孩。

時琉猶豫了下,從晏秋白身後走出來,恭恭敬敬又有點生澀笨拙地給時思勇行了個晚輩禮:「時琉見過二叔。」

「……」

驚詫過後,時思勇回過神,他連忙先給弟子示意,然後就將兩人從客人川流的院門外領進門內。等繞到旁邊內廊廊柱後,他轉過身,肅然低了聲:「時琉,你為何會出現在這兒,又怎麼——」

時思勇複雜地看了眼晏秋白,「又怎麼會和秋白在一塊?」

時思勇故作威嚴,身為天境修者的氣勢也不自覺壓下來。

時琉臉色微白,她本就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不知所措,此時被長輩凶訓,更自覺做錯事了似的。

晏秋白就在此時低頭,輕笑了聲。

他手裡摺扇一轉。

那無形的天境修者的威壓,頃刻就從時琉身周悉數褪去,分毫不剩。

時思勇臉色一變,強擠出笑:「秋白,這件事事關時家內務,你有所不知,還是——」

「時師叔方才還說,當我是自家子侄,怎麼?」晏秋白言笑溫潤,「現在,您便又當我是外人了?」

「這…」

時思勇一時語塞。

畢竟是長輩,晏秋白也並未再為難對方:「今日是時璃師妹生辰宴,因緣際會,也是我與時琉小師妹該有這一見——既然我已應了她,那這件事我便不能不管的。還請時師叔代為通稟,容我隨時琉小師妹一道,拜見時家主。」

「……」

時思勇與晏秋白打交道並不多,但這位玄門天驕第一公子的名號卻是天下皆知。

以他脾性,溫和卻不容折,想也知道此時不能簡單了了。

就算不允他管,且不說玄門身為凡界第一仙門,面前青年背後矗著何等綿延萬年的參天大樹,即便是只看個人,單方才他輕鬆一揮合扇就卸掉自己五分威壓的手段,時思勇也料定自己沒辦法強硬壓過去。

思索後,時思勇只得退讓:「我明白了。這件事,我立刻便稟明家主。」

時思勇說完,召來不遠處侍立的弟子:「你,先帶這兩位去凜風閣稍作休息。」

「是。」

這隱世青山裡,雖然只有時家主家一脈,但家宅院落依舊是縱橫深廣。

凜風閣位於時家最西,步行過去也是不少工夫。

好在此番作宴,客人都在東邊的紫江閣主閣與副閣內,與他們方向相反,不至於更擁擠或招人耳目。

一路安靜。

時琉跟在晏秋白身後,左顧右盼,好奇得像只入了松林的小松鼠。

直等到時家那名弟子將兩人帶到凜風閣內,在精雕細琢的鏤空木椅上落了座,室內空寂,時琉這才敢開口了。

「這位,晏秋白師兄,」時琉小心望他,「我不會給你惹什麼麻煩吧?」

晏秋白眼神溫和安撫:「師門讓我入世修行,為的便是自尋『麻煩』。且時家主於我是半師,事關時家清名正途,我更不能不管。」

「?」

時琉歪了歪腦袋。

這個師兄果然說話彎彎繞繞的,好奇怪。

時琉不知道怎麼接話,就乾脆不接了。她轉過頭,望向西窗外的落日。地平線上深酵的紅與晦沉的暗分割,青山交錯,模糊了分界的輪廓。

隱林院外的人間,果然好美好美的景色。

一定是天上的神仙聽到了她日夜的禱告吧?

助她修行,還……

——「這世上沒有能聽你救你的神佛。」

兀地。

一個冰冷,嘲弄,卻又輕啞好聽的少年音,好像從很遠很遠的天際,又好像近在她耳鬢處響起。

時琉怔住。

錯覺一般——西窗外的遠山,近處的黃昏下的枝椏落雀,乃至眼前高堂廣桌,都在她眼前輪廓參差地模糊了下。

如水中幻夢,陌生隔絕。

「小師妹?」

「…!」

清潤的公子音將時琉神思拉回,她茫然抬眸,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用手撐著額,好像頭疼似的揉著。

晏秋白問:「你身體不舒服?」

「不,我沒有,」時琉想都沒想,說完才覺得自己反應過激,她赧然低回聲,「可能是從來沒有走這麼多路,見這麼多人,有點頭暈了。」

晏秋白略微點頭:「若有不適,及時與我說。」

「嗯,謝謝這位…嗯,晏秋白師兄。」

晏秋白有些無奈又好笑。

他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鄭重其事又奇怪地稱呼他。

不過……

晏秋白想起什麼,眼神微起波瀾:「小師妹。」

「嗯?」正張望著凜風閣空蕩入口的時琉回頭。

晏秋白:「你記憶里,可曾與我見過?」

「…啊?」

時琉茫然了下,下意識答:「沒有吧。」

晏秋白無奈:「你認真想想呢。」

時琉就認真想了想,但還是搖頭,且認真作答:「晏秋白師兄,我見過的人本就不多。而且你生得這樣好看,我如果見過你,是不會沒有印象的。」

「?」

晏秋白著實一怔,手裡輕叩的摺扇都停了。

等回神,他不由失笑垂眸。

——

身為玄門天驕,又是天下皆知的第一公子,他聽過太多讚譽甚至溢美之詞,中天之資舉世無雙已然也不算什麼。

可如此直白,又只誇他好看的……

大概只此一個了。

但等青年公子笑罷,溫潤尚在,眸里卻掠起清瀾。

「既然你也不記得,那看來,就是有人希望我們忘記彼此了。」

時琉聽得茫然:「誰?為什麼?」

「是啊。」

晏秋白起眸,望向凜風閣外,遠遠正對著的最北的一座小閣樓。

青年公子輕眯起眼:「為什麼呢。」

飛鳥從堂前掠過,停在了那座小閣樓上。

檐下。

時家議事堂的臨時族會裡,幾位長老和族內最德高望重的太叔們正吵得不可開交。

「我當初就說,既然一胎雙胞,那就不能輕易決斷,不到最後,誰知道哪個才是紫辰呢?」

「可她到七歲仍是半點不能修鍊的廢體,反觀時璃,千年難得一遇的天生劍骨,進境如飛!這高下立見啊!即便她現在能修鍊了又如何,一個十二歲才勉強入門的修者,連普通都算不上,我還是不認為她有半點可能!」

「我同意四太叔所言。」

「沒錯,當初將時璃胞姐收關後山的決議可是族會壓倒勢投票通過的,也無人堅決反對,這會,有些人就別馬後炮了吧?」

「就是,當年不急,現在急了又有何用?」

「哎你個老東西,你這話什麼意思?譏諷我是吧?」

「……」

眼見著爭吵難休,主位上,時鼎天輕咳了聲。

咳聲極輕,落入眾人各自耳中,卻猶如天邊響了聲驚雷。

堂內驀然一靜。

長老們與太叔們紛紛止聲,扭頭看向主位上的時鼎天。

若是魘魔谷外的酆業能見到,大概會發現,此時的時鼎天看著比幽冥那個要年輕許多,鬢髮不見絲毫灰色,若非高居主位莊重威嚴,眼神幽深,說是個三十左右的年輕人,大約也是有人信的。

長老們面面相覷。

短暫的寂靜後,有人試探開口:「家主,您如何想?」

時鼎天沒有立刻開口。

他左手一列,座下有個年紀輕的,此刻正毫無正行地癱在椅子里修著指甲,聞言卻是眼皮不抬地笑了聲:「三長老現在想起來問我哥如何作想了?當初您幾位以族中大勢逼迫,定要他將親生女兒關去後山幽禁的時候,可沒這麼好說話吧?」

等完時琉的五叔,時良霈說完話後,時鼎天才低低喝了聲:「五弟。」

「良霈,你這話就錯怪我們了,」三長老老臉一紅,但還是挺著,「世人皆知,紫辰落於我時家主家。若不是天機閣那一卦,我時家如何能從一眾修仙世家中脫穎而出?又如何能得兩大仙門青睞?若叫世人得知,紫辰命數有疑,那與壞我時家根基何異啊!」

時良霈哼笑了聲,修他的指甲,懶得辯駁。

「夠了,」時鼎天終於開口,「現在再爭吵當年決議錯誤與否,已無意義,當下之事,是秋白已然有所猜測,如今就在凜風閣里等一個答覆——我們要如何說?」

長老們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起來。

「不如據實以告?」

「萬萬不可!我時家紫辰與玄門聯姻之事,絕不容有失!若叫他們得知,紫辰命數有未定之疑,聯姻必生變故!」

「那是玄門天驕,想瞞,瞞得過嗎?」

「若思勇所說屬實,時琉未曾修行,如今可是直入地境,紫辰命數可能雖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她了。」

「但這些年,天下人皆知時璃是命定紫辰,如何解釋……」

耳聽又是一番無休止的爭吵,時良霈嘆了口氣,放下修指甲的刀刃:「家主,其餘不論——將時琉認祖歸宗,勢在必行。」

時鼎天掃視右側:「長老太叔們可有異議?」

「家主,這不——」

三長老剛抬頭,就對上了主座上那人凜凜威赫的眼神。

他咕咚一口唾沫,把原話一起咽下去,低頭附和:「這,這是應當的。」

「好,」座上,時鼎天鬆了眼神,「那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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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琉在凜風閣內等來等去,沒想到直接等來了接她去祖祠行祭拜大禮的通傳。

來的是個老嬤嬤,時琉看對方有點眼熟。

對方和她交待過族內意思,也端起了慈和笑臉:「小小姐大約忘了,當年你尚在襁褓的時候,還是老身照顧得你呢。」

時琉臉微微熱:「那,嬤嬤,我父親母親現在……」

「家主就在祖祠等您。主母今日在紫江閣接待生辰宴的來賓們,尚未得知小小姐回來的事情,待祖祠祭拜之後,您自可去與主母相見。」

時琉怔了下,微露遲疑:「父親母親,我也不能先見嗎?」

老嬤嬤笑容不變:「小小姐,家主與主母畢竟不是尋常人家父母,即便是子女事上,也有諸多無奈,不能全憑心意行事,還望小小姐你能理解。」

「我…明白的。」

少女低下頭去,期盼的眼神終究有些黯黯,但深處仍熠爍著微芒。

就像當年他們決定將她幽禁後山。

她知道,她懂的。

他們是有自己的難處的。

她只是……

有些事,即便什麼道理都知道,也難免難過罷了。

許久後,少女重新仰頭,又是初來時那副好奇又熠熠的神采:「我準備好了,麻煩嬤嬤你帶我去更衣入祠吧。」

「小小姐,請隨我這邊來。」

「好。」

時琉點頭,跟上。離開凜風閣前,她偷偷回身,朝站在堂中的青年公子微微躬身,又笑著擺了擺手。

晏秋白眼神微晃,像秋水被星光漾過。

直到女孩身影轉出閣外。

「晏公子,」有時家弟子進來,行禮,「家主請您一敘。」

「……」

晏秋白微微闔眼,輕嘆了聲。

等再睜開,青年公子溫潤如故,手中摺扇微提:「煩請帶路。」

……

……

……

三日後,魘魔谷外。

還有一個時辰不到,魘魔谷就將關閉。到那時候,所有尚未清醒離開谷內的人都將永生困鎖在這魘魔谷中,化作倀鬼。

隨時間愈近,站在山谷一側的青山松下,雪白衣袍的少年眉眼間霜色也愈寒。

直等到某一息。

陸續出谷的人里,一個穿著獸皮衣物的短髮少年同手同腳地走了出來。同其他剛出谷的人一樣,他眼神迷茫四掃,只是嘴裡帶著奇怪口音地嘟囔著什麼。

「人真的好奇怪。」

「兩肢走路多慢啊。」

「還有這破衣服,裹著憋不憋得慌。」

「主人說的對,都蠢……」

沒說完。

走到某個角落的陰翳下,在無人注意時,獸皮少年影子一花,就原地消失不見了。

與之同時,青山松下。

回過神的狡彘慌亂又笨拙地,撲通一下雙膝跪地,雙手扣伏:「主人!」

「……」

酆業皺了皺眉,一副沒眼看的淡淡嫌棄,轉開了臉。

他擺擺手,像隨口問的:「谷里什麼情況,小螻蟻怎麼還沒出來。」

「啊?噢,我也稀里糊塗的,」狡彘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撓了撓頭,短髮就沾上了草,「我進去以後就在一片山林里,估計主人您教得好,我沒用一天就化形了!然後聽見他們上山的說,參加時家一個什麼生辰宴?」

酆業眉眼微斂:「時家?」

「對啊,我還混進去了呢,確實是那個時家,最神奇的是什麼您知道嗎?我竟然在時家看見小螻蟻了!」

酆業皺眉望來:「她也去時家參宴?」

「不是!夢裡她就是時家的人!噢噢對,還有,」狡彘忽想起什麼,指著下方谷外,時家駐紮的區域,「主人,這個時鼎天,他什麼時候出來的啊?怎麼會比我還快?」

酆業冷聲:「他何曾進去過?」

狡彘:「——?」

狡彘懵了:「可我在夢裡也看到他了啊。他還是小螻蟻的父親呢!夢裡第三日,時家更是通傳天下,說她是時家主的小女兒、比時璃晚生了一年的妹妹呢。」

酆業一怔。

幾息後,松林驟然震蕩。

白衣少年回身,眉目凌冽清寒:「你說在那夢境里,她是時鼎天的女兒?」

「對、對啊。天檀木碎片在,我一直本能親近,但靠近不了就是了。」

「……」

酆業眸里如墨河洶湧,漫漫盈天。

他忽地想起了許多畫面。

譬如初離鬼獄,時家落腳的客棧里,少女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捏著時家的玉絛環出神。

譬如茶樓外,女孩低著頭,難過地說起她從小隻因不能修鍊便被家人關著的事情。

再譬如通天閣上,她捏碎玉佩,決然轉身,不知如何為他爭取到的第三息。

「時家,」酆業顴骨微微顫了下,眼神森戾,「時鼎天,竟然是她親生父親。」

「啊?」狡彘懵了,「真是嗎?只、只是夢裡吧?」

「魘魔非她不可,夢境心主必然是她,你所見的也必然是她心中確知的真實!」

白衣少年一聲凌厲清寒過一聲,衣袍震蕩,松林下更赫赫生風。

直嚇得狡彘咽著唾沫考慮要不要先化個原形。

——至少逃命快些。

但再快,也快不過它主人一記笛聲啊。

狡彘欲哭無淚地縮著脖子:「主人,她,她應該也不是有意瞞您,您不必如此動怒的。」

沒說完。

狡彘聽見白衣少年聲音冰冷徹骨:「不動怒?身為親生父親,時鼎天竟能對她做出斷絕輪迴的惡毒之舉——我來日若不斷絕他時家香火,如何能還他這番仁義?」

狡彘:「…………」

狡彘:「?」

獃滯數息,狡彘茫然仰頭:「您生氣,不是為她瞞您自己是時家的人,而是為了時鼎天抽她神魂鞭啊?」

「?」

酆業冷漠睨下,「時家早棄她不顧,我為何要氣?她所夢不過她畢生所求,自惑其中,愚蠢之至。」

狡彘無言以對。

「那些賬,等出來再算。」酆業側身,斂眸睥睨向下方的魘魔谷,「三日之期將至。我該進去取我的東西了。」

「什麼東西?」狡彘茫然撓頭,「您丟在谷里的小侍女嗎?」

「天檀木。」

「?」

沒給狡彘再問的機會,只聽得風聲兀靜。

再抬頭時,眼前松林萬壑,山風掃雲,但青石之上的雪白衣袍早已不見了蹤影。

同一息——

魘魔谷中。

濃重的雲霧不知受了什麼刺激,忽地開始翻攪起來,若有人能從外看清,必然覺得奇怪——

那些雲霧竟像生出心智,與其說是翻攪,更像在某種突然降臨的巨大惶恐之下,沒頭沒腦地瘋狂逃竄。

整個魘魔谷都被攪和得動蕩起來。

而從雲霧最深處,一道白衣長袍,腳步輕緩,不疾不徐地顯現。

那人每步踏出,霧氣都被震蕩壓迫得退後一丈。

有如無形的天地造化之威,從那道單薄雪白的身影后擴將出來,直欲撼動這谷中乾坤。

終於。

在霧氣徹底被震蕩掃除之前,一個略微惱怒的女子聲音從虛空罩下。

「酆業,你當真要拆了我這魘魔谷不成?」

「……」

雪白長袍停下。

那人微微仰首,長眸懶抬。

望著谷中翻騰攪弄的霧氣,白衣少年眼神睥睨且嘲弄:「直呼吾名,是萬年不死給你臉了么。」

「——!?」

霧中隱形的魘魔顯然被氣得不輕。

連谷中雲霧都開始瘋狂地吞吐起來,但無論再暴怒翻攪,它們始終與白衣遠遠隔著十丈距離,如臨天塹,如見冥淵,不敢稍逾。

這樣僵持數息後。

霧中的女子聲音終於平復情緒,反怒為笑:「萬年不見,主人威儀如故,魘魔可分毫不敢相忘。」

少年漠然冷淡,不為所動:「少廢話。放人。」

「放人,自然可以,」魘魔暗自咬牙,生擠出笑音,「只是在那之前,我有個問題,時隔萬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想請教主人。」

「說。」

雲霧之中,隱匿行蹤的魘魔慢慢勾起冷然的笑:

「當年中天帝鎮守界門,護佑蒼生,無上榮光三界景仰!可誰能想到,後來卻被生死至交與施恩舊屬聯手背叛,更淪為世人恐懼唾罵、代代相傳至死萬年不得清白的魔——如此滔天之仇,您就當真記不得了么?!」

天地之間,闃然死寂。

「……」

雲霧中的魘魔露出了得逞的妖邪冷笑。

——只要再拖延上兩刻,夢境里的九竅琉璃心徹底墮幻,永世不得蘇醒,那酆業就算想救也無用了。

到那時候,他應當很樂意多一個復仇臂膀,而非吃下九竅琉璃心的勁敵。

數息過後。

「…中天帝?」

酆業漠然笑了,卻半點不見魘魔預料的暴怒。

白衣少年垂眸撫笛,「他太蠢,早死透了。還記什麼。」

話聲落時。

笛聲清唳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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