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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辰動世(五)

所屬書籍: 求魔

時琉稍作思索,便知酆業說的「他」是晏秋白。

少女微微矜平了眉:「晏師兄克己重禮,不會做這樣逾矩之舉。」

「……哦?」

酆業給時琉系著腰間門絲帶的手指頓停下,他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面上也只是很輕淡地垂了眉眼:「這便算逾矩了?」

時琉聞言不由偏過臉望他:「自然——」

啵。

餘下的話被魔隨意又蓄謀的一個吻給堵了回去。

他親得忽然,問也慢條斯理。

「那這算什麼。」

「……」

少女抿住唇,一點一點蹙起眉心。

直到酆業在少女澄凈通透卻無聲的眼神前微微僵滯,然後鬆開了鉗制她的手。

魔有些不自在,凌冽眉眼也冷淡下來。

「怎麼,多了一道還未完成的道侶契約而已,」酆業愈說著,黑漆漆的眸子里情緒愈顯得沉涼,「便連我這個主人也不能碰你了?」

「是。」

退開的少女一邊系帶,一邊沒情緒地低聲應了。

「——」

魔側眸,睥睨下來,「你再說一遍?」

時琉向來不喜束帶麻煩,便隨手紮起,然後平靜仰臉:「我與師兄代時家與玄門定下道侶契約,這決策既是主人下的,那便請主人也遵守。」

魔近前一步,凌厲卻好看的眉眼像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他冷睨著她:「你還知道我是主人么。」

「我的命是主人給的,從前主人想如何便如何,這是你和我之間門的事,」時琉不避不退,更仰下頜凝視著他,「但聯親一定,晏師兄被牽扯進來,這就不再只是我們兩人之間門的事——主人是不應當再有這樣的逾矩。」

「按你意思,在你拿到羅酆石之前,我都不該近你身了?」

「……」

時琉在眼神波動前垂下睫,藏住了眸子,淡聲答:「除非我與師兄的聯親約定解除,否則主人都不該。」

酆業長眸微狹:「若我一定要碰你,又如何?」

「約定不存,契約難成,」時琉低頭,「那羅酆石如何再取,只有請主人另想法子了。」

「…好。」

魔氣極反笑,眼神涼淡又危險:「那便等羅酆石到手,我帶你上了仙界,在你的好師兄看不到摸不著的地方,我們好好補一補——你這些日子欠下的。」

「……」

酆業的身影與氣息都在廟宇中淡去。

時琉這才仰回臉來。

她眼神有些失落。

明明一切都是按她所想的發展著,但不知為何,她還是會在心底藏有一絲希冀。期望聽他說,那便不要這樣換了。

可她該知道,羅酆石和她,於他孰輕孰重。

她要求一個沒有心的魔做什麼呢。

「咚咚。」

廟門被敲出重響,時琉回神:「進。」

門在吱喲聲里推開,一顆死死閉著眼睛的方腦袋探進來:「時璃師姐都走那麼久了,你…十六師姐,你還沒換好啊?」

「好了。」

袁回這才睜開眼,正瞧見又換作一身淡青衣裙的少女走向不遠處的牆壁——

斷相思楔在牆裡,劍身完全沒入,只剩下劍格和劍柄還露在外面。

袁回茫然:「你這是在,練飛劍?」

「嗯。」時琉將劍拔出,應得漫不經心,便從他身旁走出廟宇。

淡青色衣裙拂起少女身上清冷的淡香。

袁回一愣,忽然反應過來什麼,連忙追出去——

「等等,你就穿這衣服走後面的路啊?」

走出廟宇的時琉停住,對上不遠處空地站著的兩人,一個自然便是酆業,另一個是她不認識的山外山弟子。

她低頭,望了一圈身上衣著:「怎麼了。」

「凡界人盡皆知,月白衣袍是玄門弟子特屬,」袁回皺眉跟上來,「你這樣穿,跟把『我就是玄門弟子封十六都來抓我吧』寫在臉上有什麼區別?」

時琉微微蹙眉:「但我沒有其他顏色的衣服了。」

「你……」袁回方臉幾乎扭曲,「你別告訴我你芥子戒里就這麼一種顏色,你還是個女人嗎你?」

時琉抬眸,平靜近漠然地看他:「是誰說,女人就一定要各色衣裙的?」

袁回梗住。

便在此時,一條雪色錦緞披風被遞到時琉面前。

時琉停頓了下,順著那人白袍望上去。

酆業冷淡懶散地挪開眼:「穿上吧,後面還要趕路。」

少女露出一絲遲疑。

「怎麼,」那人轉回眸子,似笑似嘲,「還要我幫你么,十六……師姐?」

「……」

時琉單手拿過,耷著眼,一甩手便披上了。

在頸下隨便一系,她匆匆向前走去。

——像是在躲什麼人似的。

袁回茫然地歪了歪腦袋,總覺得剛才發生在他面前的事情,好像有什麼古怪,但又說不出來。

眼見遞給時琉披風的那人也已走了,袁回回神,示意剩下那個弟子跟上。

四人繞路而行,穿林掠葉,朝著北地行進。

連續趕了三天三夜的路後,時琉四人終於在第四天傍晚放緩速度,進了沿途的一座小城。

他們準備在這裡歇腳一夜,稍作休整,等明天上午再繼續出發向北。

在城中找了間門最好的客棧,袁回財大氣粗地開了四間門房。由眉開眼笑的店裡老闆和小一領著,四人上了樓,進到各自的房間門裡休息去了。

時琉不操心修鍊和練劍之外的任何瑣事,對凡塵歷練也並不熟悉,途中一切瑣事基本由袁回打理——這也是晏秋白將袁回留下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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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結果今晚的彎月還未掛上樹梢,這位「主事的」就沒了。

「十六師姐出事了!袁師兄!他不見了!」

時琉在房間門修鍊中途,忽然被同行的那個山外山弟子急匆匆地叩開門,迎面第一句話便聽得莫名。

少女握劍蹙眉:「什麼叫不見了?」

「就是今天傍晚回房之前袁師兄還與我說,最近幾日在山林里行走得厭煩,今夜一同在城中逛逛。結果到了時間門,我去他房間門找人,他人就不見了!」

時琉遲疑:「或許是他自己出去了?」

「可我們明明說好一起的,袁回師兄就算要自己出去,應該也會留一道劍訊告知我吧?」

「……」

時琉回過身,望了眼窗外漏下的將黑未透的夜色。

她思索了幾息,「再等等。若半個時辰後,仍是沒有他的消息或行蹤,我們再到客棧附近打聽一下。」

那名山外山弟子神色猶豫,但到底不好說什麼,只好點了點頭。

等對方離開,時琉將面前的門合上。

原本門後攔遮住的角落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道藏匿於陰翳中的側影。

魔正懶懶轉著長笛。

「半個時辰後,你真要去?」那人靠在牆根,嗓音透著漫不經心的鬆散,「他死不死關你什麼事。」

「如果袁回出事,我沒辦法向師兄交待。」

「……」

魔眼尾睫羽垂了垂,細密地遮了眸里涼夜似的漆色。

時琉想起什麼,抬眼望來:「你能『看』到他在什麼地方嗎?」

酆業薄薄的唇角一抬,似笑非笑勾了眸子,眼神卻涼薄得很:「你要向晏秋白交待,我又不需要,為什麼要幫你?」

時琉一默。

酆業握起長笛,懶洋洋地,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掌心,朝她走過去:「給我一個幫你的理由,小石榴。」

「……」

時琉抵不住魔那樣故意低下來的,謔然又蠱人的語氣,直好像要將人墜拉沉淪到什麼難見底的深淵裡。

他眼眸就如那個深淵。

於是少女偏過臉,轉身想從房門前離開。

未能來得及。

魔到底快她一息——他總能輕易快她一息,便攔在她去路的身前。翠色玉笛橫斜一挑,抵著少女下頜將人扣在門前。

單薄的門扉被壓得砰然輕響。

時琉微蹙細眉,仰他:「我不問了也不行嗎。」

「不行。」魔惡意地笑,「求我告訴你。」

「……」

時琉正默然反抗,身後,單薄門扉外的木質樓梯上一陣跑動,方才剛離開的山外山弟子的腳步聲著急地近了:

「十六師姐!真出事了!」

「——?」

以目光可測的,時琉清晰看見,魔原本沾染著淡淡笑色的眼眸掠向門外,如寒冰薄覆過清湖,那雙漆黑眸子里透出幾分殺氣的冷。

時琉垂眸,纖細指節撥開頸前的長笛。

少女聽起來仍舊語氣輕淡,偏就從平靜里透出一兩分撓得酆業有些躁戾的情緒:「看來免了,主人。」

時琉也沒在意魔是個什麼反應。

她轉過身,重新打開面前的房門。

門外,正是剛停下的氣喘吁吁的山外山弟子:「師、師姐!」

「不必著急,慢慢說。」時琉望了一眼他過來的方向。

山外山弟子也指向身後:「我剛剛下樓,去找客棧老闆問過了。老闆說傍晚袁師兄上樓沒一會兒就又下去了,在樓下食肆里吃飯的工夫,遇上了個客棧外面賣身葬父的小姑娘。按那小姑娘說的,這城外有座山裡有妖魔作祟,小姑娘的父親就是上山砍柴時候被殺了,袁師兄聽得怒不可遏,就跑去,跑去……」

時琉微微蹙眉:「降妖除魔了?」

「對……」

山外山弟子憂心地擦了擦額頭的汗,小心觀察著時琉的神色:「師姐,怎麼辦,我們要不要傳訊給大師兄?」

「我們走的是不同路線,即便傳了,兩日內他們也趕不過來。」時琉一頓,「袁回已是天境巔峰修為,普通妖魔奈何不了他。」

山外山弟子苦著臉:「但我特意跟老闆問了問,這玉碑山的妖魔作惡有些年頭了,只怕不在化境之下。」

「……」

即便是時琉如今心性,聽得也想扶額了。

她忍了忍,問:「袁回走之前,就沒有想要打聽一下這妖魔的境界嗎?」

山外山弟子聞言,有些不贊同地繃臉:「我玄門弟子,除魔衛道自然是義不容辭。」

時琉一梗。

不知要如何說與這種人聽,比如除魔與被魔除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情。

但見對方滿面義正言辭,想來說了也是白費口舌。

時琉只得輕嘆:「你下樓去,問清楚那妖魔所在山地與大致境界,記著,不要只問一人。多方確認。」

「是,師姐!」

這次門也不必關了。

時琉轉身進到裡屋,從桌上拿起斷相思,又檢查過一遍手腕上的小綠葉里,宗門為歷練出行專給他們備下的丹藥之類。

「除魔衛道,義不容辭。」床榻邊,魔似是閉目養神,長闔的眼線半勾半翹著,不笑也顯得薄涼嘲弄——

「你也信奉這個?」

時琉檢查完:「晏師兄待袁回如弟弟,須救。若是初至化境的妖魔,我應當能敵。若袁回無礙,我們聯手可除。」

「在那之上呢。」

「……」

時琉抿唇遲疑。

魔懶掀起眼帘,淡聲:「求我。」

「——」

時琉終於生生了惱。

少女站在桌旁,清麗面龐微綳著,朝他揚起下頜——

「那你求我求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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