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寶盟居然敢這樣不給王家面子,她王悅娘總要叫他們好看的。
「悅娘妹妹,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啊?」沈萃在王悅娘的背後道。
王悅娘回過頭恨了沈萃一眼,「沈萃,你別得意,還不知道你中選是怎麼來的呢?」
沈萃聞言立即炸了毛,「王悅娘你什麼意思?你中選就是應該,我中選就是不知怎麼來的?你有病吧?」
「事實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王悅娘拋下這句就走了,氣得沈萃在原地跳腳。
「簡直豈有此理,真是欺人太甚。」沈萃「哇哇」叫著。
「好啦好啦,你明知道她心裡不痛快還去刺她。」紀蘭安慰沈萃道。
「那她剛才還刺我呢,憑什麼就不許我刺她?娘難道也怕了王家不成?」沈萃道。
紀蘭對沈萃實在是無可奈何,「萃姐兒,你怎麼說話的?」
沈萃冷哼一聲,也知道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兒跟紀蘭頂嘴,於是就將火氣發到了紀澄身上,「馬屁精,你剛才不是還說王悅娘厲害嗎?現在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厲害了吧?」
紀澄何其無辜,她都有些同情她的姑母了,因為有這樣的女兒,她姑母才一心想讓她成為第二個「王淑妃」吧?沈萃簡直和王悅娘一樣,沒有「王淑妃」在背後,遲早被人整死。
「沈萃!」紀蘭是真的怒了,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略微一得意,這就目下無塵了。
也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紀蘭母女就像是沒看到蘇筠一般,而蘇筠應為落敗心情也很低沉,一直都低著頭沒說話。
紀澄一直在暗暗留意蘇筠,可也知道沒什麼話能安慰她的,始作俑者自己也算是一份的。
回到沈府時,紀澄將今日的情形同沈芫說了說,讓她安慰一下蘇筠,小姑娘可別憋出毛病了才好。
至晚,月落星疏、樹蔭渺渺,紀澄又沒能入眠,披衣而起推開窗往外望去。歲月無情,她卻一直在蹉跎,到京這麼久婚事一點兒進展都沒有,她雖然告訴自己不能著急,不能著急,可是她又怎麼忍得住,眼看著翻了年就要十六了呢。
紀澄這廂為親事皺眉,那廂卻見蘇筠似乎也睡不著,一個人悄悄地出了。
紀澄見蘇筠穿得單薄,身邊又沒帶丫鬟,怕她有個什麼閃失,既然自己看見了,就萬萬沒有不管的道理,所以也輕手輕腳地開門走了出去。
紀澄跟在蘇筠的身後,見她步伐極快,方向也極明確,顯然不是難以入眠而四處徘徊,她心裡直泛嘀咕。等紀澄確定,蘇筠去的方向是九里院時,腳步就有些遲疑。
這表哥表妹的實在容易有點兒什麼,何況沈徹的名聲實在不好,紀澄又在端午那日見他和一個寡婦親昵而行,所以實在不能怪她往多了想。
此等*之事看了絕無益處,所以紀澄立即折身往一旁的路走去。夜裡還沒退涼,她既然已經出來了,就打算在磬園裡再走走,便往依山游廊那方去了。
等紀澄行到高處時,原本想一覽磬園西湖洞天的盛景,卻見蘇筠並未在九里院,只是在西湖冬天東面的堆雲積翠橋上坐著。
這堆雲積翠橋的地理位置極佳,恰好就是磬園裡通往九里院的必經之路,蘇筠在打什麼主意簡直不言自明了。
只是紀澄不知蘇筠為何就能篤定在哪兒守得到沈徹呢?或者還真是事前有約?這會兒人離得遠,紀澄也就少了顧慮,女孩子嘛也是愛看這些「才子佳人半夜幽會」的。
蘇筠穿得輕薄,堆雲積翠橋下又是浪花翻騰,水霧飄散,她於水邊獨坐,本是牡丹姿態,這會兒臨水承露,遠遠望去如美如一片映月之雲。
紀澄心想雖然蘇筠的心思太過淺顯了一點兒,可這套衣裳的顏色著實選得不錯,姿勢擺得也好,她在心裡頭暗暗學習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蘇筠運氣好,還是他們真有約,不多時紀澄遠遠就看見沈徹一行人就出現在了視線之下。
紀澄看戲的心思頓時歇了半截兒,這若是佳人有約沈徹斷然是不可能帶小童兒的。
待沈徹走上堆雲橋時,蘇筠似乎聽著腳步聲回過了頭去,紀澄遠遠兒見她立即站起身,偏了偏頭不好意思地用手絹兒飛速地抹了抹淚,按說若是紀澄見了准得上去問一問「表妹為何在此獨坐流淚」這類的話,偏這位沈家出了名的風流二公子卻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紀澄遠遠看去,就見他朝蘇筠微微頷首然後就一點兒沒停地往九里院去了。
按沈徹後來的話說,他這是避免小姑娘尷尬,小姑娘獨自流淚總是有自己的傷心事,他無意間撞見了自然要裝作沒看見才好,免得彼此尷尬。
而當時紀澄看到這一幕時,心裡只為蘇筠嘆氣,顯然她的算盤是落空了。只是紀澄也難免好奇,傳說中風流不羈的二公子怎麼面對蘇筠這樣的殊色時竟然能如此無動於衷?
反觀當日的小寡婦,說實話那容貌在蘇筠面前也就是小野菊之於牡丹之份兒。
當然男人喜歡女人並不只以容貌為意,這一點紀澄是知曉的。譬如她那二哥,成日里就喜歡胡女。雖說紀澄對胡女沒太多偏見,可是身為中原人總還是會覺得胡女低人一等的。
但偏偏她那二哥自打知人事起就只喜歡胡女,紀澄偶然間聽到他哥兒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閑聊時說,他就喜歡胡女的豐滿,不像他們中原的女孩子那搓衣板一樣的身段。
但不管如何,紀澄總覺得沈徹這人和他外在的名聲有些不一樣。
沈徹走後,蘇筠似乎還回不過神來,在堆雲積翠橋上獃獃地又坐了一會兒,直到沈徹身邊的大丫頭霓裳過來將她送回了屋子。
紀澄見無戲可看,自然也要回去,因為還是炎夏之中,所以她們從靜園回來之後依舊住在磬園裡,彼此挨得近,紀澄是繞近路先蘇筠回去的,免得被她察覺。
短短不過兩日,沈萃在中壇選藝里唱的那首《破陣子》就已經算是家喻戶曉了,但凡肚子里有點兒墨水的,無不爭先恐後的吟哦,都說這破陣子再無當今詞壇的脂粉之氣,一開豪邁狂放之風,實在是當世難得之佳作。
人人都在找作這首詞之人。
紀澄也可算是蘇青瓷的恩人了,借著蘇青瓷順帶烘托一下自己還是還可行的,但她心裡總覺得沒底兒,主要是蘇青瓷的舉止時而文雅時而粗鄙,而且來歷不明,讓她實在懷疑蘇青瓷不是那幾首詞的真正的主人。
何況就這三首詞——「紅酥手」、「君住長江頭」以及「破陣子」,紀澄就已經覺得詞風差異過大,不像是一個人寫出來的。
所以紀澄害怕吃不著魚反而惹來一身腥就不好了,便讓柳葉兒給了蘇青瓷百兩銀子做酬謝,恭恭敬敬地送了他出門。
蘇青瓷這段時日在蘭花巷好吃好喝的,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簡直是樂不思蜀,壓根兒不想走,想了許多法子,又說還有許多詞可以寫給紀姑娘,紀澄也沒心軟,她只要將沈萃送進中壇獻藝就已經達到目的了。
卻說沈萃這邊兒,她自己也隱約知道自己的不足,但是絕對拉不下臉去找紀澄商量,甚至也拉不下臉去找其他姐妹,自己關在屋子裡同紀蘭還有幾個丫頭商議決賽那日要獻的藝。
紀蘭真是恨不能幾個耳光打醒沈萃,這孩子屁大的本事沒有,但自尊心簡直強過天,性子又拗得厲害,真讓她就這樣去中壇獻藝,只怕所有事情都要穿幫。
紀蘭不得不耐著性子勸沈萃道:「俗話說三個臭皮匠抵過諸葛亮,你可以去同你澄表姐商量一下,看有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啊?」
「偏僻地方來的能有什麼法子啊?」沈萃不耐地道。
「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你連聖人的話都忘了嗎?」紀蘭冷下臉道。
可是沈萃扭扭捏捏的就是不願意,生怕被紀澄搶去了功勞,怕將來別人說都是紀澄幫她想的法子,再說了她聽她母親紀蘭的意思,紀澄是讓她和許多人一同獻藝,那可怎麼行?
沈萃這是剛贏了一場,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了,自信心爆棚,憑什麼她就不能像別人一樣單獨去獻藝?
紀蘭看沈萃這樣子就氣得頭疼,只好擺擺手讓她走遠點兒。
而王悅娘那邊終於是查到了自己敗給沈萃的原因,全都是因為那首「破陣子」,七寶盟的人覺得新鮮,又想看看在正式的中壇獻藝時還會不會有驚喜,這才選了沈萃。
王悅娘還打聽到,那位做這首詞的蘇先生正是被紀澄所救,王悅娘一聽當時就跳腳了,「真是豈有此理!四姐姐,你說這姓紀的怎麼就陰魂不散呢?我覺得咱們和沈家的關係都是她在裡面挑撥,如今不僅蕁姐兒跟咱們疏遠了,就是韓令則也被紀澄籠絡了去,等著瞧吧,我總要狠狠收拾她的,不然我出不來那口氣。」
王四娘冷笑一聲,「你這是柿子撿軟的挑吧?就算沈萃那詞兒新鮮,若她不是有個富商出身的娘,只怕也贏不了你。」王四娘這才是一針見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