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徹的話雖然是在打趣,可王麗娘一聽心就涼了半截了,剛認識那會兒,王麗娘也是自矜自持的,想著不能叫男人那般容易就到手了,沈徹也沒有強迫她。
當時王麗娘還以為沈徹這是看重她呢,可這一晃眼都兩個來月了,她不主動,她這冤家也從沒主動過,每回只拿眼神撩她,撩得她心神不守的,他卻什麼事兒也沒有。
好歹王麗娘也是成過親的人,她那死鬼在的時候,哪天不纏著她廝混,男人就沒有一個忍得住的,但到了這位風流公子跟前兒,似乎全都倒了個個兒了,反而成了她忍不住了。
「公子,我……」王麗娘泫然欲泣地喚了一聲。
沈徹替王麗娘抹了抹眼淚,「麗娘,別哭,即使咱們不能好了,你若有事兒求我,我也不會不管的。」
王麗娘一聽就急了,怎麼就說道要分開了呢?
可惜任王麗娘眼淚巴巴地多可憐也挽不回那沒良心的人。
「公子。」沈徹的隨從馬朝見沈徹從侯家出來,立即迎了上去,他原本以為還要一小會兒的。
沈徹回頭看了一眼跟著跑出來卻不敢上前的王麗娘,心裡只覺有些無趣,他原本以為王麗娘還能矜持久一點兒的。
馬朝跟了沈徹不少年了,如何能不知道沈徹的習性,心中暗自為王麗娘嘆息了一聲,多嬌艷的小寡婦啊,這乃是乃,腿是腿的,居然也沒絆住他家公子多久。
沈徹回憶了一下和王麗娘的接觸,他可以肯定即使如此貼近,但王麗娘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五色縷放到他身上。若是她都能得手,那他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了。
從侯家離開後,剛好遇到平親王府那胖子,沈徹應邀直接去了天香樓。
想到這兒,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沈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輕輕皺眉,再次掃了一眼霓裳手裡的五色縷,淡淡地道:「扔了吧。」
沈徹這邊得了五色縷引來霓裳的驚訝,紀澄那邊失了五色縷倒是毫無察覺。當時換衣裳時,紀澄手邊也沒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無意間想起沈蕁給她的針,便順手插到了頭髮上,哪怕起不了什麼威赫的作用,但情急時指不定還可以戳人的眼睛。
這針後來紀澄也沒用上,她跳舞時,舞得太激烈了,那針就從頭髮絲里滑了出來,若非後面還戴著五色縷,估計早就落在地上了。
偏巧紀澄扭入沈徹懷裡時,那針帶著五色縷就滑到了沈徹的背上,然後輕輕地卡在了他的腰帶上。說來也是巧,折騰了那許久,沈徹回來時,它竟然還在他的腰帶縫隙里沒掉,這也不知算不算是緣分了。
次日一切似乎都恢復到了常態,紀澄去給紀蘭請安時,見她臉色蒼白,眼下一片青紫,想來是沒睡好,紀澄也沒多問,做晚輩的有時候實在不好多開口。
但她不好開口,沈萃卻沒有顧忌,「娘,查到是誰害我們了嗎?」
紀蘭道:「哪有這樣快的事兒,昨兒晚上一心都撲在找你們上頭去了。」
沈萃還想問,卻被紀蘭截了話道:「好啦,快別問了,若是有了消息我還能不告訴你?」
沈萃想想也是,便不再開口,其實她也不是傻子,多少還是猜到了一點兒,可又不敢肯定,覺得王家姐妹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膽子。
但紀澄卻不這麼想,她覺得沈家恐怕差不多已經知道是誰做的這件事情了。因為她們回來時,她不僅說了天香樓,還說了那中間接手的「麻子」,順著這樣的線索,當天晚上去查是最快的,因為那些人還來不及藏匿行蹤。
再看紀蘭那臉色,分明是極度憤怒卻又不得不壓制,還得反過來安撫沈萃。
王家那位淑妃娘娘的面子實在是大,沈家未必會給沈萃出頭,紀澄心裡暗暗嘆息,突然就有些懶怠了。她進京時,一心想攀上高門,覺得那樣生命的尊嚴就有了保證,可如今見紀蘭這樣子,她又想沈家算是高門了吧?世襲國公的爵位,還有公主下降,可是又能如何呢,連沈萃出了事兒,沈家都得打落了牙齒和血吞,那這些還有什麼意思?
紀澄想著,難不成還真的只能嫁給老皇帝,等他兩腿一登,當上太后娘娘,才能快意恩仇?
可是誰又想嫁給老皇帝呢?紀澄瞬間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再也沒有意義了,心裡空蕩蕩的,不由又想起了凌子云來,想起自己走的時候,他騎著馬追著送了她一整日,他的眼睛一直紅著,紀澄也算是和他一起長大的,之前從未見他哭過,是一個總念叨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人呢。
紀澄的眼睛有些濕潤,她其實也是個不怎麼哭的人,那樣太懦弱了,可是今日卻有些忍不住,她抬起指尖抹了抹眼角的淚,卻在晃眼間看到了對面的沈徹。
紀澄當即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這才發現她不知不覺中正好走到了堆雲積翠橋,而沈徹正從九里院出來。
這一幕大概和以前的有一幕太過類似,以至於連紀澄自己都不由想起蘇筠在這兒等沈徹的情形,天地良心,紀澄可真沒有蘇姑娘那樣的心思。
紀澄往旁邊看了看,想找榆錢兒,她雖然人恍恍惚惚地走到這兒了,可還是大約記得她去給紀蘭請安,出來時身邊是帶著榆錢兒的。只是這小丫頭不知中途又溜到哪裡去了,紀澄想著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好好訓一訓榆錢兒的規矩。
其實紀澄這明顯是遷怒了。紀澄以前也有想事想得出神的時候,小丫頭一步一步跟著她還嫌煩,所以榆錢兒也就學乖了,見紀澄想事入神,就跑到院子里跟其他小丫頭玩兒去了,只偶爾往這邊望一望。
紀澄尋不著榆錢兒,也知道自己這「瓜田李下」的嫌疑是甩不開的了,索性放開了給沈徹行了禮,喚了聲「徹表哥」,被人誤解有傾慕之意的感覺真是有些煩躁,而秋老虎此刻也漸漸爬上了樹梢,曬得紀澄臉上的熱浪一陣一陣上涌。
「澄表妹,怎麼獨自在這兒流淚?」沈徹問。
沈徹這話的對象若是換成蘇筠,估計對方會心如小鹿般亂撞,但此刻紀澄聽來卻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紀澄臉再大也不會覺得沈徹這是對自己有什麼男女之意,她心裡升起了濃重的防備,動物對自己的同類似乎都有異常敏感的嗅覺。
紀澄覺得自己對這位徹表哥如今也算是有了一點兒了解的。風流多情自然不假,但卻也聰明,知道惹上表姐表妹什麼的很不容易脫身,所以當日對蘇筠才那麼冷淡有禮,沒道理到了自己這兒就變了。
紀澄又不由憶及昨夜的事情,心裡就直皺眉,那樣的地方裝潢得再華麗,也掩飾不了內心的骯髒,在那樣的地方袒胸露腰跳舞的經歷,讓紀澄一想起來就覺得難受,還有那些男人當時對欲\望毫無掩飾的嘴臉,都讓她作嘔。
不過紀澄還記得沈徹當時的眼神,非常沉靜,古之柳下惠大約也就那樣了。若是當時沈徹對她都能坐懷不論,更何況是現在。況且在馬車上,沈徹明明就還懷疑自己可能是背後的始作俑者。
這些念頭不過在紀澄的腦海里一閃而過,她很快就答道:「剛才風大,沙迷了眼睛。」
「表妹很喜歡堆雲積翠橋么,上回有一晚我也見表妹一個勁兒地往這邊看。」沈徹往紀澄跟前走了一步道。
看著他走過來,紀澄很有些沒用地往後退了半步,不過這實在怪不了紀澄,因為她萬萬沒料到那天蘇筠在橋上等他時,沈徹居然發現了她。
果然是沒事兒別看熱鬧,否則很容易被誤傷的。
紀澄不想回答沈徹的問題,就只好用另一個問題來代替,「徹表哥,昨夜的事情究竟是誰動的手腳有眉目了嗎?」
眉目自然有了。沈徹已經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紀澄,昨夜的事兒都是陳斌做的,恐怕和王悅娘脫不了干係。
說起來也不怪沈徹誤會紀澄,畢竟昨夜有太多湊巧的事情了。譬如那後來去尋紀澄她二人的舞姬胡兒原來一開始就猜出了她們就是逃跑的那兩個鮮兔兒,她們樓里管新來的還沒□□的就叫鮮兔兒。
胡兒原本也是良家女子,後來被賭輸了錢的老爹賣入了天香樓,她自己是認了命了,可是見著其他被逼迫的姑娘時總有絲惻隱之心,所以當時她選擇了假作沒認出紀澄和沈萃來。
這大約就是為何佛家總叫人積善緣的原因,紀澄她們恰好遇著了胡兒,就恰好躲過了一劫。也算是對紀家以前經常拿錢出來修橋、鋪路的回報吧。
雖然沈徹在綁架一事上誤會了紀澄,不過這位澄表妹的心機他卻是一點兒也沒誤會的。原本沈徹對三房的事兒並不上心,只是既然查到是陳斌動的手腳,自然也要查清楚陳斌為何會這樣做,這就牽扯出了王悅娘。
沈萃贏了中壇選藝的事情沈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用腳趾頭猜也知道肯定是他那位銀子多得沒地兒花的三嬸走了後門,不過讓沈徹意外的是,這位澄表妹居然還背著她的姑母替她的五妹妹花了銀子,這可就值得三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