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紀蘭心裡自然是恨王家的人的,娶兒媳婦不比嫁女兒,陳茜今後進了門還不得看她的臉色么?將來若王家出了事兒,弄死個兒媳婦難道還不容易?
紀蘭這算盤是打得叮噹響的,美名曰:卧薪嘗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沈萃可理解不了她母親的這種想法,她雖然不敢肯定自己被綁架是不是王悅娘動的手,但她就是不想讓陳茜當自己的嫂嫂。
紀澄卻在最初的驚訝後,立即猜到了紀蘭的想法,她心中諷笑,自己這位姑母可真是什麼氣兒都能忍得下來啊。
「這陳家的茜姐兒有什麼不好?品貌出眾不說,家世也是一等的。將來你哥哥出仕,也有可以幫襯的岳家。」紀蘭對沈萃道,這話卻也是在敲打紀澄,讓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可是娘,我覺得這次我和澄姐姐出事兒,就是王悅娘搗的鬼,你怎麼能讓哥哥娶陳茜啊?」沈萃還是不依。
紀蘭立時苦了一張臉道:「阿萃,娘也是不得已。王淑妃在宮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即使咱們知道是王悅娘動的手又能如何?難道還能怎麼樣她?你大伯、二伯又怎麼會為了區區一個你而得罪王家?」
「我不信!」沈萃聽不進紀蘭的話轉頭跑了出去,紀澄忙地跟了出去,「姑母,我去看看她。」
其實紀澄心裡掀起的風浪絲毫不比沈萃心底的少。她原本真以為是沈家不肯替沈萃和自己出頭,畢竟沈萃可是紀蘭的親閨女,可今日紀澄聽了紀蘭那番話,卻突然醒悟過來,恐怕最不願意得罪王家的應該是紀蘭才對。
否則紀蘭怎麼會突然想起要娶陳茜做兒媳婦?若是恨得急了,是絕對不可能如紀蘭這樣冷靜的。
紀澄有時候真不理解紀蘭的做法,她後面說什麼大房、二房不肯出頭,這是在挑撥沈萃對她伯父們起芥蒂么?這樣對沈萃能有什麼好處?
其實都是紀蘭的私心作祟,總覺得三房比不上其他兩房,處處懷疑婆婆和妯娌排擠自己,這怨懟之心埋在心裡還不夠,還非得讓沈萃也跟著她一塊兒去埋怨。
紀澄暗暗嘆息,她這姑母真是叫人說什麼好呢?偏偏自己還必須指望紀蘭。畢竟紀澄在京師只能算客居,正經兒長輩只有紀蘭一個人。若是真有人想給她說親,也得先與紀蘭說,所以紀澄的親事基本是捏在紀蘭手裡的。
可如今紀澄覺得,別人看到她有紀蘭這樣的姑母,怕也是不肯娶她去當兒媳婦的。
紀澄在園子里找到沈萃時,沈萃正在哭。紀澄走過去,也不說話,她和沈萃如今也算是共過患難了,交情比以前要好上了那麼一點兒,沈萃說話也不像以前那麼刺人了,這會兒她見紀澄過來,止住哭道:「澄姐姐,大伯父他們真不肯為咱們出頭可怎麼辦?難道咱們就這樣忍了?王悅娘實在太可惡,若是前日你不帶著我逃出來,咱們可就都毀了。」
紀澄看著沈萃的模樣,也覺得可憐,「老太太想來疼愛咱們,不會不管的,我看國公爺和伯爺也不是不關心小輩的人,你不要怨懟他們。這內里的事情太過複雜,指不定他們正在商議其他法子呢。」
「真的嗎?」沈萃抬頭看著紀澄。
紀澄點了點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等著就是了。」
沈萃這才點了點頭,強扯出笑容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大人的難處,只是我心裡還是難受。不過我想好了,王悅娘不就是嫉妒我中壇選藝贏了她嗎?就算她使了下三濫的手段我不也是好好的嗎?我要在中壇獻藝那天狠狠打打她的臉,不然她老以為天下就她一個姑娘似的。」
「嗯。」紀澄輕輕拍了拍沈萃的手。
「澄姐姐,你能幫我媽?」沈萃問道,經歷了前夜的事情之後,沈萃似乎一夜之間就不矯情了。
紀澄難道還能對沈萃說不?自然只能應下。
只是這狗改不了□□,紀澄巴心巴肝兒地給沈萃出主意吧,她又嫌這個不好,那個太麻煩,挑三揀四的,紀澄再好的脾氣有時候都被沈萃給氣得皺眉。
有所謂有其女必有其母,身側給紀澄找麻煩的時候,她娘親也沒閑著。
郝仁想見紀澄的消息是柳葉兒傳給她的,紀澄琢磨著難道是上次拜託他的那件事有眉目了?
果不其然郝仁一見紀澄就道:「三姑娘,幸不辱命,上回你說的那件事兒,如今總算有苗頭了。」
紀澄看郝仁那喜得搓手的表情就知道不僅僅是只有苗頭而已。
郝仁也不賣關子,把事情前前後後的關節全告訴了紀澄。
「說實話吧三姑娘,這事兒你就是不找我幫忙,我也得幫你出這口氣,你這姑母也太不是東西了,竟然想把送到那老皇帝的床上去,這不是一樹梨花壓海棠嘛,暴殄天物。」郝仁一臉替紀澄打抱不平的樣子道。
紀澄被郝仁嘴裡的「一樹梨花」給激得差點兒沒被茶水嗆著,果然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流里流氣的。不過紀澄拿郝仁也沒奈何。
「你這法子行不通的。明白人一聽就知道不可能,老皇帝怎麼可能會微服出宮,我姑母怎麼會相信。」紀澄道。
「三姑娘,你這就不知道了。你這姑母可不是今日才有這打算的,早早兒就往宮裡頭走門路,想捧你做娘娘呢,我一直沒跟你說。當時我就覺得有戲,不過你說得對,這件事本就荒唐,一般人怎麼能信,所以我也就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態度,她愛信不信,反正咱也不主動。你姑母那頭一個多月都沒動靜兒,我估摸著應該是沒戲了,正要想別的法子,哪知道她卻主動找上門來了,我看她的樣子很著急,像是走投無路了似的。」郝仁道。
「她什麼時候去找你的?」紀澄問。
「七月初八,我記得特別清楚。」七月初七是七夕節,郝仁和他那幾房愛妾可是渡過了一個很令人回味的夜晚的,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紀澄「呵」笑了一聲,她姑母自己不願意和王家撕破臉幫沈萃報仇,轉眼就想趕緊把自己送到老皇帝跟前兒,然後好給她娘倆兒報仇?
難怪這幾日紀蘭逢著自己的面就愛說王家姐妹的事兒,這是想激得自己跳上老皇帝的床么?算盤打得真是叮噹響啊。
「跟她接頭的真是李德高的乾兒子么?這種事情一打聽就能弄清楚的。」紀澄道。
李德高就是現如今建平帝身邊的內侍總管,最得建平帝信任,等閑人都高攀不起的,便是想走李德高的門路也是無門可找。
郝仁「嘿嘿」一笑,「這哪兒能作假呢,你姑母可是沈家的三夫人。那何長生真是李公公的乾兒子,不過李公公有好幾個這樣的乾兒子,也就照顧不到那麼周全。這何長生吧雖然下頭那男人根子去了,但心裡還惦記這女兒香呢,在宮裡搞了個宮女兒當對食,不僅要給那宮女兒買花戴,還要養那宮女兒的老頭子和小兄弟,所以手頭就緊巴巴的。這不,和我們正好一拍即合。」
「有什麼是需要我做的?」紀澄問。
郝仁趕緊道:「三姑娘是聰明人,知道老皇帝惜命怎麼可能微服出宮來尋花問柳,所以咱們只得找個人來扮他。可是我們沒見過老皇帝的樣子,那何長生雖然見過又畫不出個樣子來,我就問問三姑娘可有什麼法子沒有。」
建平帝的樣子紀澄當然能畫出來。
「這麼短的時間你上哪兒找和老皇帝相像的人去啊?」紀澄問。
「三姑娘這就不必操心了,這世上啊能人異士多的事兒,雖然不能模仿個十成相似,但七、八分還是差不了的。」郝仁似乎非常有自信。
紀澄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事兒要拜託三姑娘,到時候你那姑母要哄你出去的時候,你得配合著一點兒,說好了的,要看著三姑娘進了房間才給銀子的。」郝仁道。
「我知道。」紀澄淡淡地道,「她應承給多少銀子?」
郝仁給紀澄比了一個巴掌。
「五萬兩?」紀澄冷笑道:「好大的手筆。」這世家嫁個女兒多的也才給一萬兩呢。紀澄為了自己,倒是捨得花血本。
紀澄算了算,雖然紀家當時給了紀蘭一半的家業,但這幾年紀蘭大手大腳花得也多,上回七寶盟那邊就花了五、六千兩銀子,金山銀庫也擋不住這麼花。
如今短時間要抽走五萬兩,想必她那些鋪子上能調集出去的銀子只怕都調集走了,此時不釜底抽薪更待何時?
回到沈府見著紀蘭的時候,紀澄的神色絲毫沒有異常,對著紀蘭也如往常般恭敬。大概是沒什麼期望,所以失望也不大。紀蘭是為了她的相公和兒女算計她,而她呢也在為著自己的前程算計紀蘭,沒什麼好壞之分,不過是各自為了各自的利益罷了。
紀蘭似乎真的很著急,打從郝仁知會了紀澄之後才幾天,紀澄就聽見紀蘭對她說:「這段時日總覺得有些不順,阿澄明日跟我去寺里燒燒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