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紀蘭一巴掌拍在榻上的小几上。
「商場如戰場,是姑姑自己的人本事不濟,即使今日不被我紀氏弄垮,將來也少不得被別家吞噬,與其那樣,還不如便宜我是不是?」紀澄道。
「你簡直強詞奪理!」紀蘭氣得嘴巴都要歪了。
紀澄向昨日的沈徹學了一招,既然已經撕破臉,也就別把王牌握著了,要打得敵人落花流水,回不過神來才好。
「此外,姑姑也別威脅我。當初五妹妹是怎麼贏得中壇獻藝的你心裡最清楚吧?你說我要是把證據交給王家,結果會如何?」紀澄笑著問。
紀蘭只覺得紀澄的笑就像毒蛇的信子一般可怕。「你,你能有什麼證據?」
紀澄但笑不語,「姑姑只要知道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就行了。」儘管證據早就被沈徹給沒收了,但是紀蘭肯定不會知道,紀澄不過是詐她。
紀蘭完全沒想到紀澄的城府如此之深,頹唐地道:「我真是引狼入室啊。」
紀澄也是苦笑,「原本我不是狼,姑姑也不是兔子,咱們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斗自家人不過是被別人撿了便宜。」紀澄這回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了。
紀蘭恨恨地盯著紀澄,恨不能將她戳出洞來,「你要怎樣才肯交出證據?」
紀澄垂下眼眸,「那個東西我誰也不會給的,只要姑姑不要逼我。咱們就像尋常姑侄相處下去便可,我也不指望姑姑能幫我什麼。」的確,當初要不是紀蘭一心想將紀澄送入宮,紀澄根本不會動她的。
紀蘭眉頭皺得越發厲害,紀澄這意思是絕不肯交出證據么?
紀澄抬起頭直視紀蘭,「姑姑也不用打什麼小算盤,咱們斗得你死我活,看笑話撿便宜的都是外人。東西么?」
紀澄頓了頓,她看紀蘭那閃爍的眼光,就知道她心裡肯定在打餿主意,紀澄不願再跟她斗,她後頭可站著沈徹那混蛋呢,於是紀澄只好安撫紀蘭道:「當然,若是姑姑能助我尋到一門好親事,那東西我自己會還給姑姑。」
紀蘭聞言鬆了口氣,只要紀澄肯還就行,否則說不得她只好讓她哥哥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到菊花宴這日,紀蘭自然沒有難為紀澄,相反這幾日對紀澄還客氣了許多,一路在馬車上還給紀澄說了些京城世家的情況,省得她兩眼發懵。
今日南郡王府菊花宴的座上客,又同素日沈家來往的人有所不同。沈家若非是因著安和公主在,只怕也是不會同南郡王府過多往來的。
這帝王雖然無償供養著這些宗室子弟,卻又在心裡忌諱同樣的楚氏王孫。不過南郡王府情形好些,如今的南郡王同建平帝是堂兄弟,比建平帝一個父親所出的那些兄弟還過得好些。
建平帝前幾年無子時,朝中大臣屢屢勸他立儲,畢竟他身體不太好,萬一哪天龍馭上賓,這大秦的擔子可落在誰的肩上喲?
建平帝無子,就只能在同父異母的兄弟生的侄兒裡面挑那合適的來抱養,所以當初建平帝也養了幾個侄兒,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骨肉,多少還是有隔閡的,在王淑妃生下大皇子之後,建平帝立即將那些侄兒都送出了宮。
可就是因為養了幾年侄兒們,建平帝心裡一直有芥蒂,怕那些侄兒被養得心大了,所以這幾年那幾個親王都是夾著尾巴在做人。
反而這位南郡王因為血緣遠一點兒,不怎麼惹建平帝猜忌,而建平帝怕別人說他忌憚宗室,刻薄宗室,就對南郡王這位堂兄頗加照顧來堵眾人之口。
不過即使這樣,朝廷命官也不敢和南郡王府來往,平日里與南郡王府往來的也只勛貴世爵人家,多是王公子孫。
比如紀澄今日就算是將大秦目前還建在的公主給見齊全了。
老太太並安和公主到的時候,南郡王妃親自迎了出來,見著沈芫、沈蕁時,更是一頓好誇。
尤其是沈蕁,南郡王妃更是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末了還將手腕上帶的紅珊瑚珠串取了下來贈給她。
沈蕁看了一眼老太太,這才紅著臉收下珠串。
南郡王妃見沈蕁生得貌美如花,嬌憨可愛,心想自己那兒子可真有眼光,真是害她白擔心了這許多年。
原來南郡王妃一直擔心楚鎮不開竅,這國色天香的丫頭往他眼前放,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只覺得煩人。南郡王妃為這事兒沒少嘆氣,眼看這楚鎮都要十七了,還不解人事。
而這些日子郡王妃卻察覺到了楚鎮的不一樣,雖然表面上對府里的丫頭依然冷得緊,但郡王妃是火眼金睛,她發現楚鎮居然偶爾也會沖著丫頭的背影猛看了。
她哪裡知道楚鎮不過是相思成災,偶爾看見個丫頭,只覺得她耳畔那一縷頭髮像紀澄,而另一個丫頭那走路的姿勢又有紀澄的一分風姿。亦或者他覺得某個丫頭的臀太過豐滿了真是難堪,少不得又拿去和紀澄比了比。
就這樣,某一日伺候楚鎮的丫頭將他的褻褲像獻寶似地捧給郡王妃看,郡王妃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真是千恩萬謝,她這兒子可算是只人事了。
緊接著郡王妃就發現了很多蛛絲馬跡,比如偶爾她說起給楚鎮娶媳婦的事情,楚鎮再不似當初的冷臉冷言不耐煩,反而耳根子還有些紅。
到重陽那日,楚鎮說是要去登山踏秋,郡王妃就上了心,見他去素玉山,就讓人去打聽,那日哪些人家去了素玉山,這沈家就是其中之一。
下頭人來回報,楚鎮似乎一直在找什麼人,最後是跟沈家幾個兄弟混在一塊兒應酬。
郡王妃就猜想楚鎮也許是看上沈家的姑娘了。今日她一見沈家的姑娘就暗自留心,沈芫是訂了親的,郡王妃立即就排除了她,而沈蕁同楚鎮的年紀正相當,於是郡王妃就一廂情願地希望自己兒子看中的是這位沈家四姑娘。
郡王妃贊過沈蕁後,又拉著沈萃和盧媛的手讚歎了一番,自然也有東西饋贈,只是不如沈蕁而已。不過沈萃因著中壇獻藝而名聲大噪,郡王妃想著自家兒子也可能是在馬球決賽時看中了她,於是郡王妃對沈萃也是問東問西。至於盧媛,家世比起沈家也不算差,還是二夫人黃氏的侄女兒,人生得十分英氣,想著自家兒子那模樣,郡王妃又覺得楚鎮或許就是喜歡盧媛的爽朗。
不管如何這三個姑娘,郡王妃都極喜歡。
至於紀澄、蘇筠,郡王妃也沒有冷落,只是話就少了些。這兩位姑娘雖然生得國色天香,但郡王妃覺得恐怕都不是自己兒子的菜。
尤其是紀澄,生得裊裊娜娜,有輕雲蔽月之飄逸,又似那流雪迴風之易逝,那眼睛瀲灧如春日映麗陽,越添嬌弱,楚鎮只怕伸跟指頭就能戳壞她,以前楚鎮就有這麼個表妹,他躲得特別厲害,王妃逮著他逼問,他說怕自己出口大氣就能把表妹吹走了,他看見表妹就只好躲開了。
後來楚鎮的確是看見弱質芊芊的姑娘是躲都躲不及的。
所以郡王妃壓根兒沒把紀澄列入考慮範圍,至於蘇筠,人生得艷麗無邊,可是郡王妃一看就覺得她有弱症。
郡王妃還真是火眼金睛,蘇筠的確有些弱症,常年都吃著藥丸子,但卻也不是很嚴重。
在得了郡王妃的賞以後,紀蘭破天荒地帶了紀澄去同那些王妃、公主及國公夫人等寒暄,也算是混個眼熟。
說不得紀澄還得了不少的好東西,王妃娘娘、公主娘娘等比起其他貴夫人似乎好說話了許多,也和藹了許多,見紀澄生得貌美,話也問得多些。
紀澄頗為驚訝,後來才想明白這裡頭的原因。這親王府本就受皇帝猜忌,所以娶兒媳婦時都不敢往那身份高貴的世家女裡頭選,只尋那家世清白的女子即可。至於公主娘娘,其實日子也不好過,安和公主因為建平帝的胞妹,所以很得臉,但其他公主可未必有這樣的體面,在家中指不定還被身邊的管事嬤嬤給管束,日子過得反而不及那些尊貴的貴夫人,待人自然也就和藹些。
這南郡王府的菊花宴很有些特色,通常人家設宴都是從晌午開始宴客,至日暮則送客。但這回的菊花宴卻不一樣,叫燈下觀菊,月下賞菊,所以正宴要晚上才開。
紀澄她們也是下午晌睡過了午覺才來南郡王府的,一番寒暄過後,姑娘們就全都去了郡王府的園子里賞菊,不過重頭戲自然是在晚宴之後。
此刻郡王府花園裡最大的佳山堂前正在表演歌舞,請的是京師有名的樂雲樓的歌舞姬,還有鼎鼎有名的雅樂女史坐鎮獻藝。
莫說是沈蕁、沈萃坐不住,就是沈芫都伸長了脖子想去看,這雅樂女史可是京師有名的花魁,同芮鈺齊名,若非南郡王府的面子大,等閑也請不來她。
蘇筠喜舞,對當今有名的大家簡直是如數家珍,對這位雅樂女史的評價頗高,這位雅樂女史就是在當年的中壇獻藝上藝驚眾人的。
紀澄她們一行走到佳山堂時,佳山堂已經座無虛席。
郡王府的佳山堂十分有名,造型也很別緻,正堂七間,規制非常高,曾經是先和光帝龍潛之地。
佳山堂位於高處,兩側接爬山游廊,這游廊與佳山堂合抱,形如圈椅的椅背。堂前有台,可載歌舞,這會兒便是那爬上游廊上都坐滿了人。
楚鎮此刻正在佳山堂陪客人,不過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別人看那樂雲樓排演別緻的歌舞看得入神,他的眼睛卻一直往那賓客往來之道上看。
沈家的一眾姑娘過來時,楚鎮第一眼就看到了紀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