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紀澄把脈的是長春堂的柳大夫,「姑娘的脈搏強健,老夫實在摸不出有什麼不妥,毫無宮寒不說,比尋常女子還要好上許多。」
紀澄這才放下一顆心來,只要不是真的生不出孩子就行。不過旋即又想,沈徹那人可真是歹毒,毀了她一樁親事不說,連她將來的親事也一併毀了去。
紀澄心裡恨毒了沈徹,表面上卻又不得不與他虛與委蛇。
李掌柜的有些擔心紀澄,這位三小姐前不久才差人來揀了一副避子湯,而且偷偷摸摸地就在長春堂的廚房裡熬的,熬好了再裝入溫桶裡帶走,今日又來讓人把脈,看是不是傷著了身子以致將來無法有孕。
不過這些都是女子家最隱私的事情,李掌柜的也不敢多嘴,只吩咐柳大夫把嘴巴給閉嚴實了。而那日給紀澄抓藥的學徒也被李掌柜的打發到了南邊長春堂的分店去。
這些雖然都不是紀澄叫李掌柜的做的,但李掌柜是紀澄一手提拔上來的,他自然要替自己主子把一切危機都消除於無形。
如今已是二月初,年節的氣氛已經消失無蹤,商人又開始忙碌起來,離家別小去往他鄉,紀澄在西域的盤算也要開始實行下去了。
才過了二月初二龍抬頭,晉北那邊就有好消息傳過來,紀澄的父親來信說凌家已經同意與他們合作,紀青趁著年節的時候去探了探袁大人的口風,貌似對譚、陳兩家有些不滿,人心不足蛇吞象,袁大人對譚、陳兩家獨大的局面有些不放心,就怕客大欺主。
說起來這件事還得多謝沈徹。上一回他派人劫了譚、陳兩家的貨隊,譚、陳兩家損失慘重,這筆買賣不說利潤,連本錢都血本無歸,若放在以前,譚家和陳家就把這損失自己扛了,袁大人那一方是一文錢也不會少的。
偏偏京城王家逼催得緊,大量的銀錢都供給了王家,譚家和陳家也有些力不從心,就商量著扣下了本該要付給袁大人的銀子。
袁大人表面上雖然表示理解,畢竟人家也是血本無歸,但心裡卻極不舒服,那陣子又逢著要過年,正是往京城裡來打點的要緊關頭,他早就計劃好了銀子要怎麼花,卻被譚家和陳家弄得措手不及,幸虧紀家承運的那批貨沒有被劫,勉強又幫袁大人應付了一冬。
此消彼長,紀家和凌家在袁大人的眼裡自然再不是小卒嘍啰了。不過紀青也說,袁大人的心防非常重,雖然態度有所軟和,但畢竟他和譚家、陳家合作多年,又有姻親關係,一時可能還無法瓦解他們的同盟。
商戶人家不如世家大族講究,在晉地很多商戶還求著人要把女兒送入權貴人家做妾去,就為了拉攏點兒關係。紀青來信里也提及,擬將紀澄的庶妹寶娘送給袁大人的大兒子為妾。
寶娘比紀澄小了兩歲,如今才不過堪堪十四歲,她姨娘是個寡婦,不知怎麼和紀青勾搭上了,納入府中,氣得紀澄的母親雲娘病了半載才起得床。所以紀澄和寶娘關係並不親近,但好歹也是一家姐妹。
若放在以前紀澄可不在乎紀青要不要把寶娘送去給人做妾,但現在紀澄在沈萃這些事情上可是吃過大虧的,沈萃才是紀澄的表妹,而寶娘卻可算作親妹妹了。
紀澄提筆給紀青回了信,說是不願意為了這件事讓寶娘嫁人為妾,宜尋個讀書人嫁了為好,家中若能支助一、二將來姑爺若是有成,也能感念紀家的恩德。
至於袁大人那邊,投其所好便是,沈徹提供給紀澄的情報里,可是詳說了袁大人那些癖好的。
紀澄既然從父親處知道了事情的進展,西域的事情也就必須得加速了,即使她想躲開沈徹,卻也不能。她上次請沈徹幫她尋熟知西域輿情的人,沈徹已經讓南桂傳了話,這兩日就能到京。
鳳凰台之後,紀澄還沒有見過沈徹,即使在沈府也從沒碰見過,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從密道沿著石梯走上去。
沈徹就在上面的房間等她。
有種羞惱是這樣的,你自己想努力保持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表情,但看到對方比你更淡然,就跟失憶了似的,那麼你反而會被氣得半死。
相對紀澄而言,沈徹就是那個失憶了的人。
「選一個面具吧。」沈徹指了指掛在他面前的牆上那排面具,「將來很長的時間你都會戴著它見人,當然如果阿澄想用本來面貌也可以。」
紀澄上前一步,一眼就選中了那枚墨色面具,入手比紀澄想像中的要輕得多,她的手指在面具右邊眼尾上繪的白色山茶花上摩挲。
沈徹看到紀澄第一眼選中的面具輕輕一笑,笑得紀澄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戴上試試吧。」沈徹道。
紀澄依言將面具扣在臉上,面具覆蓋了她大半張臉,只露出了嘴唇和下巴。她從沈徹手裡接過把鏡照了照,有些怪異。
「口脂塗得紅一點兒比較好。」沈徹端詳紀澄之後道,「你要打交道的都是老江湖,他們未必服氣你,壓制不了他們,他們做事就不盡心。」
「我沒有顏色鮮紅的口脂。」紀澄道。她素來都是往清淡了打扮,口脂多時淡色,並無艷麗的深紅。
沈徹指了指旁邊桌上的那幾個口脂盒子,「是榮胭堂的口脂,你試一試吧。」
紀澄在桌邊坐下,將那幾個瓷盒打開,榮胭堂的胭脂香粉便是在整個大秦都是排得上號的,他家最好的胭脂得十幾兩銀子一盒,而且還經常斷貨,凌子云曾經給紀澄帶過幾盒,她因為不喜歡那種香氣,很少用就是了。
紀澄從頭上取下玉簪,在左首那桃紅口脂的瓷盒裡挑了一點兒點在唇上,又拿小手指的指腹將口脂抹勻,對著鏡子照了照,似乎太過艷麗而顯得輕佻了。
紀澄又換了一盒朱紅口脂,瞧著還算順眼,她也懶得再弄,抬頭問沈徹,「這個可行?」
沈徹伸手取了一盒深棗紅的口脂放到紀澄跟前,「試試這個。」
紀澄看了看沈徹,沒有反駁,用手絹敷衍地擦了擦嘴唇,正要取那口脂,卻見手裡的手絹一下就被沈徹抽走了。
「你……」紀澄的話才吐了一個字,就被沈徹抬起了下巴,眼睜睜看著他替自己抹掉先前的口脂顏色。
「唇角暈開了。」沈徹道。
不知為何,紀澄忽然想起重陽夜宴那日,她用手絹給沈徹擦臉上胭脂的情形,雖然毫無聯繫,卻不知那一幕怎麼就突兀地跳入了自己的腦海。
「好了。」直到沈徹出聲,才打斷了紀澄的走神,她尷尬地撇開眼,借著重新用簪子挑口脂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深棗紅在紀澄雪白的肌膚上顯出一種病態的紅來,紅得讓人覺得妖異而恐怖,紀澄甫一看就立即認可了沈徹的眼光,這個顏色的口脂配上黑色山茶花的面具,把紀澄五官里所有的柔美都掩蓋了起來,顯出一種凌厲的惡來,就像黑夜裡出來食人腦髓的羅剎一般。
「不錯,走吧。」沈徹道,「先把面具取下來,戴久了難受。」
依舊是密道,還是紀澄從沒走過的一條,她辨不出方向,只能跟著沈徹往前走,下了石梯,紀澄一眼就看見了那個造型奇異簡易的鐵板車。
鐵板車就像一個長條凳,後面有個橫架可供靠背,人不至於跌下去。沈徹先上了車,然後朝紀澄伸出手做邀請狀。
紀澄沒有伸手,自己提了裙擺踏上去,挨著沈徹坐下。密道狹窄,鐵板車自然不大,兩個人並肩而坐,少不得肩膀都碰到了肩膀。紀澄只覺得難熬,努力坐直身子,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
沈徹只是扯了扯唇角,然後將系著鐵板車的繩子解開,那鐵板車的車軲轆就沿著傾斜的密道往前滑了去。
紀澄因為沒什麼準備,車子往前滑時,若非她眼疾手快地抓住旁邊的鐵扶手,估計都得摔了下去。
車越滑越快,密道入口的燈光漸漸消失,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風聲相伴。紀澄是第一次坐這個鐵板車,對路線一點兒不熟,所以車子轉彎時,也是毫無防備,身體控制不住力道地往沈徹那側仰去,一下就撞入了他的懷裡。
車轉得太急,紀澄手忙腳亂地想直起身子,卻還是免不了和沈徹有肢體的接觸,他的唇好像刷過了她的臉頰,恰這時車軲轆彷彿被小石子硌了一下,紀澄眼看著就要摔出去,虧得沈徹將她一把拉了回來,在紀澄還來不及重新直起身的時候,沈徹的唇就壓了下來。
黑暗裡伸手不見五指,紀澄卻彷彿可以看到沈徹眼裡的光,她整個身體都偎在沈徹的懷裡,被他束縛得死死的。
唇瓣痒痒的,先是淺啄低飲,漸至火熱,唇齒被毫不留情地撬開,紀澄去咬沈徹的舌頭,他就反咬她的嘴唇。
整個世界彷彿就只剩下了黑暗和風聲,還有那緊緊相連的四瓣嘴唇,那是所有的意識所在。
車已經漸漸停下,但箍著紀澄腰肢的手卻還是不肯鬆開,紀澄羞惱成怒地去撓沈徹,撓得他悶哼一聲,紀澄才氣急敗壞地道:「你夠了沒有?!」
黑暗裡傳來沈徹痞痞的聲音,「顯然沒有。」
紀澄甩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當中扇中的可能性肯定是零。雙手再次被反剪,嘴唇又被沈徹咬住,又是一番狠戾的口舌之爭。
紀澄呼吸不暢地被沈徹抱下車,後背被抵在石壁上,更方便了某人行事。
紀澄嗚咽出聲,稍得空隙就忍不住大聲斥責,「沈徹,你要做什麼?」
而沈徹卻答非所問地道:「榮胭堂的口脂真不好吃。還是上回你自己的口脂比較甜。」
那是當然了,紀澄的口脂是自己淘澄的,入以花汁和果汁,以蜜糖調膏,當糖吃都可以了。
「你無恥!」紀澄罵了一句。
沈徹輕笑一聲,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紀澄可以想像他唇角一定有諷刺的笑容。
「紀澄,把別人騙得團團轉那是本事,但是自欺欺人可不是明智之舉。」沈徹道。
鳳凰台那夜的人果然是他。而顯然沈徹是不願意再配合她裝傻了,直接捅破了那層遮羞紙。
她就想自欺欺人怎麼了?沈徹簡直欺人太甚!所有的無奈和憤怒全在此刻爆發,說到底紀澄也只是個還沒滿十六歲的小姑娘,經歷了那樣的巨變,之後所有的惶恐都是被她強行壓制下去的,但其實紀澄如何能不害怕。
除了前幾日不知為何會嗜睡之外,後面的十來天紀澄夜夜都會從噩夢裡驚醒,夢見她的秘密被人揭穿,被人指指點點像只過街老鼠一般。
「混蛋、惡棍、流氓!」紀澄突如其來地崩潰,對著沈徹就是拳打腳踢,而且每一腳都攻人下陰,恨不能從此絕了沈徹的子孫根,「你除了會欺負我,還會幹什麼?!」紀澄哭叫著。以為她失了貞操之後就只能任他玩弄了么?
沈徹除了在紀澄踢腿的時候用手輕輕擋一擋,基本上沒有躲避過紀澄的拳頭,就由著她那麼哭鬧。
其實紀澄的性子偏於冷清,剛才的崩潰不過是瞬間的,後來理智回籠,卻又騎虎難下,索性多打了幾拳。只可惜粉拳秀腿打在鐵板上,自己反而疼得不得了。
紀澄的力道漸漸減輕,沈徹伸手扶住紀澄的背,將她攏到自己胸口,然後輕輕地摩挲著她的秀髮。
兩個人都不說話,其實紀澄也知道自己好沒道理,這件事沈徹並沒有什麼錯,反而是她自己求到沈徹跟前的。但是今日沈徹的行為就讓紀澄大為光火了。
只是此刻雖然沈徹並不是合適的對象,但紀澄這時候的確需要一個肩膀,可以靠一靠,默默地流淚。
「害我的人是誰?」紀澄哽咽道。女人的武器里眼淚絕對算一種,既然紀澄好不容易哭了一次,當然也要趁機達到某些目的。若是換做平常,她如此問沈徹未必能得到答案。紀澄也拿不住沈徹究竟會不會偏袒他的親戚——蘇筠。
「是王四娘利用了蘇筠。」沈徹道。
紀澄將頭從沈徹肩膀上離開,無力但是卻不願意再依靠別人,就那樣靠在石壁上,聲音因為先才的哭泣而有些沙啞,「王四娘不是已經去道觀里修行去了嗎?」
「我也奇怪,你怎麼就把王四娘得罪得那麼狠了,臨走前都要陰你一把。」沈徹道。
紀澄想了想,「應該是王悅娘在裡面生事兒。」王悅娘想坐山觀虎鬥,恨不能她和王四娘斗死才好。
「我想不明白,我和蘇筠沒有深仇大恨,為何她要這樣做?」紀澄道。
雖然紅粉知己眾多,但沈徹對於女人這種因為一點小事就要置人於死地的心理也解釋不清。
按照蘇筠的意思,她不願害了紀澄的性命,所以沒給紀澄用□□,但是用媚毒卻可以讓紀澄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叫沈徹能徹底看清楚她是個什麼樣的水性楊花的女子,這種結果是蘇筠所願意看到的。
其實蘇筠是被偏執蒙蔽了眼睛,她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吸引不了沈徹,而將所有的錯誤都怪在了紀澄的頭上,如果不是紀澄狐媚善諂,沈徹怎麼會看不見她?蘇筠在江南那也是天之驕女般養大的,到京城之後遇到的落差足以讓她的心性發生扭曲。
紀澄用手背抹了抹眼淚,抬頭問沈徹,「如果我想弄死蘇筠,你會阻止嗎?」
「需要我幫你?」沈徹反問。
「不用。」紀澄簡短而冷淡地道。
「走吧。」沈徹拉起紀澄的手,不知道在石壁上碰了什麼,只聽見轟隆隆的石門開啟聲,石門之後是一處淺灘,灘上停著一葉小舟。
沒想到密道居然通往了京城的暗河。
沈徹扶了紀澄上船,在船頭摸出一個匣子來,匣子一開,露出核桃大小一顆夜明珠來。
黑暗裡驟然出現光亮,讓紀澄的眼睛很不適應,就在她閉眼的瞬間,卻聽見沈徹笑出聲來。
「抱歉,你的樣子實在有些滑稽。」沈徹直言不諱地道。
紀澄趕緊將自己裙子上系的象牙海棠鏡舉起,一張臉幾乎全毀了,全是口脂的顏色,糊得跟才學會喝粥的嬰童一般。
紀澄瞪眼去看沈徹,他唇角也有口脂的痕迹,但比起她來可算是十分整潔了。
紀澄也顧不得其他了,忙取了手絹開始擦臉,只是那口脂固澀,難以擦凈,紀澄不得不將手絹用河水沾濕。
不低頭不知道,那河水十分清澈,裡頭還有寸許的游魚,如果仔細看的話,就能看清楚那魚竟是透明的,連骨骼都能看見。
紀澄看了一會兒魚,等心裡的尷尬全部散去這才重新抬頭,沈徹就坐在她的對面,雙手輕輕搖著槳,彷彿春日遊河划船般愜意。
「你不擦擦臉嗎?」紀澄忍不住開口。
「兩手不空。」沈徹輕笑。
紀澄瞥了他一眼,德行,愛擦不擦,想讓她動手那就別做夢了。
「你的眼睛怎麼樣?」沈徹又問。
紀澄本不想再搭理沈徹的,可是這人太會說話,專挑她拒絕不了的話題,「這些時日並沒見不妥。」當初沈徹說她即使解毒之後依然會有後遺症,目力會衰退,但紀澄並沒覺得有什麼異樣。
「嗯。」沈徹應了一聲,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沉默之中,河水泛著熒光,被夜明珠的光芒籠罩的小舟就彷彿成了這黑暗世界裡唯一的存在。但紀澄知道,那些被黑暗掩蓋的地方還不知藏著什麼東西呢。
沈徹大約察覺了紀澄沒有問出的疑惑,「京城下頭的密道密密麻麻的,不獨沈家有。雖然大秦建國不過百餘年,但這京城可是三朝古都了,外面光光鮮鮮,地下卻是藏污納垢,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可能就藏著江洋大盜也說不定。」
紀澄並沒被沈徹話嚇到,接著又見沈徹抬手指了指她身後左側的黑暗處,「這裡應該到了祥和里,江至先聽過嗎?」
當然聽過,在紀澄小時候江至先的名字絕對可以止小兒夜哭。一夜之間滅了當初晉城太守徐滿江的滿門,從那個門裡一共抬出了一百二十八具屍體,血水把鄭苕江都染紅了。
事情一發,滿朝震怒,天子下令六扇門的捕快全力捉拿兇手,他們雖然查出了下手的人是江至先,但直到現在江至先都未曾歸案。六扇門為了此案一共換了三任大捕頭。
聞名天下的鐵血捕快林東山死的時候,不許家人和弟子祭奠,死不明不,留下遺言說當江至先歸案時,才許後人給他上墳。
這樁懸案已經是五十年前的故事了。
「江至先現在就住在祥和里。」沈徹道。
紀澄立即鼓大了雙眼,「怎麼會?」
「地下的世界想藏人就一定藏得住。」沈徹淡淡地道。
「你既然知道怎麼不去告發他?」紀澄這話就問得天真了。
「地下世界有地下世界的規矩,破壞了規矩的人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再說了,你不覺得我來管這件事,會有狗拿耗子的嫌疑?」沈徹道。
紀澄不語。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江至先的父親是徐滿江的兄弟。徐滿江沒有入仕之前是江洋大盜,後來有了錢買了官,為怕身份泄露就殺了江至先全家,當時江至先才不過是一歲的嬰孩,他便將江至先的脖子上系了鐵鏈子當狗養,江至先被養在狗籠子里,一輩子沒有直起過腰。」沈徹道。
紀澄一眨不眨地看著沈徹,努力剋制住顫抖。
船又行過一段水路,紀澄不知道在這地底世界裡沈徹是怎樣辨別方向和半段行了多少路的,這會兒只見他又指了指右手方,「那個用人皮縫娃娃的熊太婆聽過嗎?」
紀澄恨不能捂住耳朵,沈徹專挑叫人最恐怖的東西講。
「還要多久才到?」紀澄企圖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