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澄聽沈徹小時候的趣事聽得正有趣,突然奇想道:「那你師父讓你連繡花針嗎?既可以練習目力,還能有助於用暗器對吧?」紀澄這是純粹從說書先生的故事裡聽來的。
沈徹笑而不語。
然後紀澄就聽見沈徹問:「你身子這幾日可有什麼不舒服的?」
紀澄覺得沈徹這是在報復,報復她問了一個讓他尷尬的問題,所以他就要回敬一個。
「挺好的。」紀澄簡短地答道。
「睡眠有變好嗎?膝蓋還疼嗎?你仔細想想有沒有什麼異樣。」沈徹繼續問。
誰允許他這麼關心自己的身體了?紀澄的臉色越來越陰沉,不過對沈徹毫無影響。
「我給你切切脈。」沈徹道。
紀澄在沈徹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將擱在小几上的手收到了桌下,並微笑著道:「我身體很好。」簡直好得不能再好了。以前紀澄的睡眠不好,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腸胃也不算佳,但現在一切都變得很有規律。
沈徹道:「把手伸出來,不要讓我過去,不然我不能保證會不會再次情不自禁。」
紀澄直直地看著沈徹,這人臉皮到底得有多厚,才能把這麼無恥的話以這樣平淡無奇的聲調說出來?
不過大丈夫就該能屈能伸,紀澄將手重新擱到小几上,但還是忍不住諷刺道:「當初你之所以學岐黃之術,是不是就是為了可以隨時動手動腳找借口?」
沈徹將手指搭在紀澄的脈搏上,向紀澄傾了傾身,「不喜歡我動手動腳?所以要動嘴么?」
像紀澄這樣的小姑娘想跟沈徹比無恥,那絕對只有輸的份兒。「動嘴」兩個字從沈徹的嘴裡說出來,立即就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三好居內令紀澄恨不能就此失憶的畫面再次浮現,紀澄本就是初經人事不久,哪裡容得下沈徹,所以沈徹少不得要伺候她。紀澄心裡暗恨,這人就不嫌臟么?
紀澄的臉迅速緋紅,粉色直接暈染到了她的脖子乃至綿延開去。
「心跳怎麼這麼快?」沈徹神情嚴肅地把著脈,如果他眼裡沒有促狹的笑意,就能顯得更嚴肅了。
「你摸夠了沒有?」紀澄沒好氣地道。
「換另一隻手。」沈徹挪開手指。
紀澄迫於強權無奈地伸出另一隻手。
「體內的寒氣基本已經驅盡,老祖宗每天讓你喝的薑茶可以隔三差五再喝了,不然容易上火。」沈徹道。
紀澄點點頭,她也覺得自己最近可能有點兒上火了,以前這天氣蓋一床被子只覺得剛合適,這幾天卻一直踢被子,只覺得熱。
沈徹收回手,卻一直盯著紀澄看,彷彿要透過紀澄的美人皮看透她的骨骼經絡一般,看得紀澄毛骨悚然,忍不住問:「是有什麼不對嗎?」
自然是大大的不對,不應該僅僅只是讓紀澄的血脈通暢,四肢不再缺血發冷而已。但是從脈搏上,沈徹的確再切不出其他的變化。
沈徹沒有回答紀澄的問題,轉而道:「做香囊了?」
紀澄眨了眨眼睛,沒能理解沈徹話題的跳躍性。
「我手上全是花香。」沈徹道。
紀澄做了一個「哦」的表情,然後淡淡地「嗯」了一聲。都是人精,其實人家沈徹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紀澄本就該順水推舟地送出香囊。那香囊就是個不值錢的東西,你若無心,那它也不能代表什麼。
但是,人的情緒總是最古怪的,紀澄這會兒偏偏就犯了執拗勁兒。
就是不想送。
所以紀澄裝傻地抬起手理了理鬢髮,想藉由這個動作,避免和沈徹對視。
「你的手臂……」沈徹一把抓過紀澄的手,疼得她驚呼一聲。
「你做什麼?!」紀澄有些惱怒。
「我記得前幾日在三好居還看見你手上有條細細的疤痕的。」沈徹道。
紀澄臉色一沉,女人,尤其是美人,對自己身上的瑕疵總是特別的介意,從南苑秋獵回來後,紀澄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添了傷痕,拜王悅娘所賜,那些傷痕雖然已經癒合,但是卻留下了暗沉的傷疤,在紀澄雪白的肌膚上顯得特別刺眼,所以她一直都很小心地藏起來,連自己都不肯去看。
這會兒被沈徹故意提起來,紀澄當然要變臉。
要說沈徹是怎麼看到她身上的傷疤的,就又讓紀澄想起了不太美好的事情。沈徹對她絕對是鈍刀子割肉,身上的每一寸都有他的印跡,反反覆復,直到紀澄潰不成軍。這也是紀澄最恨沈徹的地方,他的動作並不急切甚至也不能叫做粗魯,熱切而溫柔,逼得她徹底臣服,在神智不清的時候心甘情願的墮落。
紀澄的羞恥感再次被沈徹給激得涌了出來,撇開頭道:「傷疤總有好的一天啊,沒什麼奇怪的。」
沈徹看著紀澄耳根上的紅暈,想再逗逗她,卻又知道分寸不能太過,「王悅娘在雪容膏里加的是刺果草,這種草沒什麼太大的毒性,在西域很常見,通常都用在刺青上,塗抹了刺果草,刺青的顏色能持久不掉。後來我雖然給你重新備了葯,但也只能減輕顏色的沉著,並不可能完全清除。」
紀澄將袖口挽高,雪白的手臂上毫無瑕疵,當初讓人覺得刺眼的疤痕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前不久紀澄就已經覺得那疤痕的顏色很淡了,這幾日消失不見,她雖然也覺得神奇,但並不特別驚訝。這會兒聽沈徹這樣說,不由好奇,「真的不能完全清除?」
沈徹起身走到紀澄身邊蹲下,「讓我看看你的腳。」
紀澄的每一寸肌膚沈徹都親自丈量過,所以她身上最細小的痕迹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紀澄的腳往後一縮,卻還是慢了一步,被沈徹扯掉了棉襪,露出白玉蘭一樣的腳來,一樣是毫無瑕疵,連幼時落下的舊傷疤都已經消失不見。
沈徹的拇指輕輕摩挲著紀澄的腳背,讓紀澄渾身都不自在,紀澄用力去蹬沈徹,沈徹抬頭笑了笑,「這麼看來倒也值得。」
沈徹的話十分奇怪,紀澄不由皺了皺眉頭,「什麼值得?」
「被你采陽補陰,還算值得。」沈徹道。
紀澄再次變成了大紅臉,紅得就像秋日裡帶著濃濃果香的林檎果,「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
沈徹放下紀澄的腳,還體貼地替她將棉襪重新穿上,「我不信你沒感覺到好處。」
紀澄收回腳,往後挪了挪身體,略帶結巴地道:「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我以前聽說有些女子天生就是妖精,轉吸男子的精血,我也以為是狐說怪談,到今日親身經歷方才信了。」沈徹道。
紀澄瞪圓了眼睛,簡直想呼沈徹一巴掌,他竟然還好意思擺出一副受害人的嘴臉?
直到沈徹笑出聲,紀澄才直到她是被沈徹給涮了。
紀澄恨恨地道:「我要是妖精,能吸人精血,第一個就弄死你。」
沈徹笑得越發歡快,順著紀澄貼過去,懶洋洋地靠在紀澄的懶人靠上張開雙臂道:「好啊,來吧,我絕不反抗。有道是牡丹裙下死,做鬼也風流。」
「無賴、流氓!」紀澄簡直被沈徹氣得頭暈腦脹的,怎麼能有這樣無恥的男人?她反正是說不過沈徹,但總能躲遠點兒是吧?
不過紀澄還沒能做出起身的動作,就聽沈徹道:「行了,不逗你了,談正事兒吧。」沈徹起身將過濾好的水舀起,開始他例行的煮茶。
「新茶要不了多久就要出來了,到時候我帶你去采。」沈徹專註著手裡的動作,似乎只是隨意一提。
但是紀澄現在已經明白了,沈徹就沒有白說的話,「不用,我是個粗人,對茶不講究的。」
沈徹抬了抬眼皮,「皮膚挺細滑的,怎麼能說自己是粗人呢?」
「沈徹!」紀澄已經咬牙切齒了,不過她也知道由著沈徹這樣插科打諢下去,正事兒就不用說了。
紀澄得自己把握住談話的節奏,她深吸了一口氣,「甲字旅那邊我想很快就會被反撲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龐駿雄頂得住嗎?能派人支援一下嗎?」
「靖世軍人手不夠,龐駿雄要是頂不住,那也就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甲字旅本身就需要錘鍊,那些人本是山匪出身,你也不必心疼他們,優勝劣汰,能倖存下來的才是我們要的人。」沈徹道。
紀澄想想也是,如果大通貨旅自己立不起來,也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
「我父親來信說袁郡守那邊的事情進展不太順利,我是想儘快鋪開大通貨旅,扼住譚家和陳家的咽喉,逼袁郡守重新選擇盟友。」紀澄道。
沈徹想了想道:「我可以給孫如龍那邊加派一點兒人手,幫你儘快建立其他貨旅,先盤活西域這條線。他是地頭蛇,你可以多加利用。童襄身上有點兒功夫,今後你可以讓他負責聯絡你和龐駿雄、孫如龍他們。西域那邊若是有消息傳回,會第一時間送到你手上。」
紀澄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駱駝和馬匹都需要採買,駱駝還好說,馬匹若是能向鐵勒部購買就好了。」
沈徹道:「這個不用擔心,我和薛延陀之間有交易,一千匹馬應該可以拿到。」
紀澄看向沈徹,不得不佩服這個人的前瞻性,幾乎所有的點他都事先考慮到了。
紀澄又和沈徹商量了一些細節,只要沈徹不作怪的時候,和這個人聊天會讓人感覺非常愉悅,而且還可以學到很多東西,紀澄用心地聽著沈徹給她提的建議,偶爾點點頭,進而用筆快速地記下來。而沈徹也的確如他所說,會竭力幫助紀澄,只要是紀澄提出的要求,他基本都點頭滿足。
在喝了三杯清茶以後,沈徹用手蓋住了紀澄的茶杯,阻止她給她自己動手斟茶。「好了,再喝你該睡不著了。」
密室里不知時辰,紀澄已經有些許困意,所以也不堅持,只是她心裡始終惦記著一件事,這會兒兩人之間的氛圍似乎很不錯,所以紀澄決定冒險問道:「我不能讓王四娘回到京師,徹表哥有法子幫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