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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怨憎悔

所屬書籍: 七星彩

紀澄掃了一眼李芮的背後,那些剛回完事的媽媽們都還沒走遠,只怕少不得聽了一耳朵。

她這位妯娌,模樣瞧著貌似天真,所以總借著天真說一些很不顧及別人心情的話。當然她也有這樣的本事,誰叫她是忠武侯家的姑娘呢,天生就可以瞧不起大多數人。

「什麼風把你給你吹來了啊?」紀澄笑著站起身。

「我來找二嫂聊天,還要什麼風?」李芮嗔道。

紀澄將她引到旁邊的枕煙堂坐下。

李芮老話重提地道:「剛才二嫂真是威風呢,連大聲說話都不語,輕言細語就壓制住了那些老油子,不像我,哎……」

李芮雖然也管著三房的事兒,但是上頭有個「太后」,壓根兒就沒完全放權,她是白頂著個管家的名頭,實際上什麼事兒都得請示紀蘭。那些婆子也是心壞,知道她沒有處置她們的權利,就壓根兒不聽她的指派,陰奉陽違的。

李芮說著說著,眼神就瞥到了紀澄頭上的青玉簪上,那是山茶花頭的簪子,造型十分别致,花瓣是用薄薄的玉片鑲的,漸青漸白,自然得彷彿就是那枝頭搖曳的茶花。

李芮可是世家豪族出身,什麼稀罕物件沒見過,據她所了解,便是宮裡匠作坊的老師傅也絕對磨不出這樣薄如紙的玉片來。

李芮心裡直撇嘴,也不知這位二少奶奶哪裡來的好運,竟然嫁到了大房,想著來九里院時路過的那一林翠竹,蜿蜒伴泉的小徑,這才是真正的神仙居處啊,沒有百年底蘊,哪裡築得這樣的山頭。

也不是李芮瞧不上三房,實在是那府里太沒有底蘊,吃穿住用都看不出是國公府分出來的,她想糾正一二,她那婆母就跟被踩著尾巴的貓似的。

其實李芮每日都能和紀澄見著的,大家都要去老太太處請安。打紀澄進門這一個月來,李芮就沒見過她穿同樣的衣裳和鞋子,頭上插的手上戴的也從沒重過樣兒,果然是商戶人家出身啊,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有銀子似的。

紀澄著實冤枉,於穿戴上她其實並不怎麼用心,首飾和衣裳都是柳葉兒和榆錢兒負責搭配,榆錢兒是個喜新厭舊的丫頭,見著什麼新鮮的就喜歡往她頭上戴,每天不從樣兒。

其實紀澄本沒有這麼多首飾,她嫁進來的之後,衣櫃和首飾盒被填得滿滿當當毫無空隙也不是她的功勞。

紀澄甚至都不知道哪些東西是她的,而哪些東西是新添的。還是榆錢兒跟她說的,多出了許多首飾和衣物。

想也可以想見,必然是沈徹的手筆。哦,對了,忘記說了,那件粉色領口開得特別大的襦裙也是沈徹給紀澄準備的哩。

「二嫂頭上這簪子好生特別,還從沒見過這樣的式樣,也不知是哪家工匠做的,這般巧奪天工。」李芮已經忘記了正說著家下老油子的事,轉而關心起紀澄的頭飾來。

這女人啊總是愛攀比,比夫君、比兒子、比穿戴,什麼都比。李芮從小就和她的堂姐李卉比,現如今已經習慣了,比較已經成了她的生活日常。

紀澄正尋思著怎麼回李芮的話,那些老油子那麼乖可不是紀澄的功勞。大房算得上是一支獨苗,沈徹是將來唯一的主子,又是個霸王性子,那些老奴敢不聽紀澄的么?沒想到李芮話風突然就變了。

紀澄摸了摸頭上的發簪,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不大清楚,我把榆錢兒叫來問問。」

按說此刻客人就該說不必麻煩了,為了個小簪子,又何必。結果李芮卻默認了。

可惜榆錢兒也是一問三不知,「奴婢只知道是郎君叫人送來的,並不知道是哪家的匠人做的。」

哪家的匠人都做不出來。當初沈徹叫人拿了畫紙去找南匠里這一代手藝公認最好的馮老幺,結果馮老幺一看圖紙就連連搖頭,說那樣薄的玉片他磨不出來。

所以這朵茶花玉簪的花瓣,還是沈徹自己操的刀,送去給馮老幺時,他驚為天人,連手工費都沒收,就做了這支簪子。

李芮有些失望,卻覺得紀澄是故意隱瞞,不過她也能理解,這樣的簪子足以讓她在所有貴夫人裡頭拔個尖,自然不願意看到別人也戴。

紀澄看得出李芮很喜歡,便伸手摘了那簪子下來遞給李芮,「弟妹若是不嫌棄,就把這簪子拿去吧,回頭我也問問郎君,是在哪家做的。」

李芮心裡其實是不舒服的,她何嘗需要淪落到讓紀澄來送東西,只是她又實在喜歡得緊,便做出勉為其難的樣子收下了。

這時李芮才說了正事兒,原來紀蘭的生辰要到了,因著八月又是秋闈,所以紀蘭不欲大辦,但這卻是李芮進門後紀蘭的第一個生辰,她做兒媳婦的不能不上心,所以特地來邀約紀澄。

紀澄一口應下,李芮笑道:「還是二嫂的日子過得舒服,公主又是那樣省心的婆母,聽說二哥在四房館謀了個差事,如今也懂得收心顧家了,嫂嫂真是好福氣呢。」

對比紀澄,李芮的確有些不平衡。自打上次紀澄進門那天,她和沈徑齟齬之後,沈徑就回了東山書院念書,放休的日子也不回家,她那婆母又最是事兒多,氣得她都老了。李芮嘆息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她比紀澄還小兩歲呢,可那膚色真及不上人家,白裡透紅的,一點兒瑕疵都沒有。

李芮前腳一走,榆錢兒後腳就開始議論了,「姑娘,四少奶奶的話說得可真酸氣兒。我打聽過了,她爹爹不爭氣,她們那一房在忠武侯家裡也立不起來,她嫁進來的時候也沒啥嫁妝,成日里就知道巴結大少奶奶。轉過到,倒是到咱們府里來充大爺。」

紀澄嗔了榆錢兒一眼,「少在背後編排主子,就你碎嘴。」榆錢兒說的事情紀澄雖然不知道,但是她猜都猜得出李芮以前的處境。紀蘭倒是想娶李卉當兒媳婦呢,但是人家看不上這樣的婆母,而李芮出身忠武侯卻嫁入了沈家三房,就可以推想出很多事情了。

紀蘭的生辰是在鐵線衚衕府里擺的家宴,李芮把各房的主子都請了,連老太太都到了,還請了一班唱戲作耍的雜戲班子湊熱鬧。

只是等大家都到齊了,也不見沈萃回來,這可是她母親的生辰。差點兒都要吃午飯了,才見著沈萃匆匆進門兒,一進門兒也不說賀壽的吉慶話,「噗通」一聲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就開始抹淚。

虧得這是她母親的壽辰,換了旁人只怕先得給沈萃一耳光不可。

「這是怎麼啦?」老太太趕緊地道:「快起啦吧,多好的日子,哭什麼啊?」

別的人都不動,紀澄只好邁前一步將沈萃扶起來。沈萃這人緣也不知怎麼的,連沈芫都得罪了。

沈萃先還甩甩紀澄的手,紀澄本待要撒手不理了,沈萃卻也比以前聰明,不敢再矯情,順勢站了起來。

紀澄聽見沈萃哭天抹淚,才知道是齊正那位表妹有了身孕,沈萃叫囂著要打掉那孩子,齊家自然不同意,今兒早晨沈萃在齊家大鬧了一場,這會兒帶了一車家什回家,儼然是要長住的意思了。

「那孩子要是不拿掉,我就不回去,我就跟他和離。」沈萃嚷道。

大家都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像是見怪不怪了。紀澄這三年不在,所以不知道,沈萃這樣鬧可不是第一次了,齊正納他表妹那次,沈萃就鬧過了,最後也是不了了之。

倒不是沈府不給她撐腰,反而是她被齊正哄兩句就自己乖乖地回去了,說是不能便宜了那小狐狸精。

如此一來,誰還敢幫她?到最後自己還落得里外不是人。

「你這孩子,那可是一條命,既然懷上了,哪有打掉的道理,傷陰鷙。」老太太一句話就把基調定下來了。她是明白人,齊正的母親要死不活的,好容易有了個孫子的影兒,怎麼可能放手。

紀蘭伸出指頭在沈萃額頭上狠狠地戳了戳,「你幹什麼吃的,避子湯呢?」

沈萃抽抽噎噎地道:「停了。」

「你同意的?」紀蘭又問。

沈萃不說話了,哭著道:「齊正他騙我。」說是避子湯傷身,所以給小妾都停了葯,哄著她玩了一宿的花樣,只說哪怕去小妾房裡也不會行事的,這話才說了不到兩、三個月,那表妹就懷上了。

「老祖宗,你說這件事怎麼辦啊?」紀蘭求助地看著老太太,她就是平日里橫一點兒,真遇到難決的事兒了,還得請教老太太。

老太太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道:「既然是阿萃自己同意的,那這樣鬧也沒什麼理了。你若是願意,等那妾氏生完孩子抱到自己膝下養就是了,不願意地話,那就自己養好身子趕緊懷上。」

可惜沈萃那性子,既無法容忍一個小妾生的兒子,尤其是那狐媚表妹的兒子,可又沒有本事懷上,葯吃了不少,一點兒效果都沒有。

被沈萃這麼一鬧,大伙兒再沒有興緻湊樂。只是晚上的家宴是早就安排好的,國公爺那邊也是請了的,沈徑也要從東山書院回來,所以晚宴照舊要開。

沈徹今日也破天荒地吃晚飯之前就回了九里院。紀澄剛換好衣裳,柳葉兒正在給她整理衣裙,又端了玉佩、荷包等物來讓她選。

沈徹走過去從黑漆描金繪海棠的托盤裡選了個瓜形荷包,走到紀澄身前伸手給她戴上。

經過今日早晨的事情,紀澄很是不習慣和沈徹靠得這麼近,她側了側身道:「晚宴馬上開始了,叫柳葉兒先伺候你換衣裳吧。」

沈徹替紀澄戴好荷包,稍微退了一步,端詳了一下給她繼續調整,免得戴歪了,嘴裡卻對柳葉兒道:「你先下去吧。叫霓裳沏壺釅茶來。」

紀澄聞言才留意到沈徹的眼下有一絲青痕,「你這是多久沒睡了啊?」

沈徹又替紀澄選了個雙魚玉佩戴上,「三天吧,就今天早晨在你床上歪了一會兒。」本來是想小憩片刻的,結果側躺在床上看著紀澄的睡顏,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到底還是沒休息成。

「西北的事情很煩心么?」紀澄在沈徹自己開始解衣帶換衣裳的時候,不知不覺就伸出了手接替了他的活兒。

沈徹抬起雙手配合著紀澄的動作,「終有一場大戰才能讓中原得以休憩幾年。」

紀澄替沈徹脫了外袍就收了手,沈徹不滿地道:「褲子不脫啦?」

本來正在說正經事,紀澄心裡還為沈徹的憂國憂民對他又微微改觀了一點點,這人就開始不正經了。

只是紀澄也不能讓沈徹戲弄她得逞,否則這人最會變本加厲,她看見不遠處桌上擺著的針線笸籮里有柄剪刀,順手就拿了起來。

沈徹輕笑出聲。

紀澄惱羞道:「笑什麼笑?自己沒手脫不來褲子么,喏,拿去剪。」紀澄伸手將剪刀遞過去,結果就在途中,她的眼睛就捕捉到了沈徹漸漸隆起的褲頭。

沈徹笑出聲來,似乎一點兒也不羞恥,倒是把紀澄給羞得立即轉過了身。等她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沈徹已經進了凈室,拋出一句話來,「給我拿一套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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