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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嘎嘣脆

所屬書籍: 七星彩

沈萃回府的事情,可真稱不上光彩,紀蘭有心瞞下來,可耐不住齊家的人鬧上門來,說是要讓沈家給個說法,要不然就要把這件事捅出去,哪怕見官都在所不惜。

事情依然已經鬧成這樣,老太太這邊想不知道都不行了。虧得齊家的人還有所顧忌,只在三房鬧騰,住在磬園裡來觀禮的親眷還不知內情。

消息傳到老太太耳朵里的時候,紀澄正在芮英堂陪老太太說話,聽得消息後詫異地道:「我記得那孩子不是才一歲不到么,怎麼會掉到水池子淹死的?」

「可不就是么?」申萬利家的氣憤地道,「我們家姑娘雖然是任性了些,但害人的事情是絕不會做的。」

申萬利家的跟了紀蘭近二十年了,也是看著沈萃長的。

「那齊家的欺人太甚,還說要是咱們家解決不了這件事,就要把那孩子的屍體擺到門口叫所有人都看看。」申萬利家的也是著急了,紀蘭將她派過來就是求助來的。

紀澄聽著這話,齊家這是要撕破臉了,可如今沈家正是大好光景,齊正再蠢也知道不該得罪沈家的,怎麼這回鬧得如此厲害?

紀澄見老太太氣得臉色發白,趕緊讓雲錦化了一顆藥丸給老太太服下,又替老太太順了順胸口的氣兒道:「老祖宗別急,我這就過去看看。」

老太太緩過勁兒後道:「叫人去把阿徹找回來。」遇到事情的時候,老太太最信任的就是沈徹,估計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反正把事情交給沈徹總沒錯。

說罷老太太又拉著紀澄的手道:「你先過去看看也好,只別同她們一般見識,鬧起來反而傷著你自己。帶幾個粗壯點兒的婆子過去。」

紀澄點頭應了。一出門就被太陽曬得以手遮頭趕緊退了回來,柳葉兒忙去撐開傘支到紀澄頭上,「姑娘別急,這天氣也太大了,走急了謹防中暑呢。」

「嗯。」紀澄應了一聲,無端想起去年去大草原的時候,沈徹給她準備的藥膏。她自己都沒想到的事情,沈徹卻替她留心了。

那藥膏的味道可真叫人不敢恭維,紀澄情知沈徹就是為了讓人不願靠近她而玩的心眼。

不過是雞毛蒜皮的事情,如今回憶起來卻是酸甜摻半,細細地繁複回味良久。

「姑娘。」柳葉兒出聲喚道,「是大少奶奶。」

紀澄聞聲這才回過神來。崔瓏也是往三房去,想來也是得到消息了。兩個人互視一眼都覺頭疼。

這會兒三老爺沈英還有四公子沈徑都不在,只紀蘭和李芮兩人頂著齊家的人呢。

齊家人當先一個卻是紀澄的熟人——齊華。這位齊家的姑奶奶按說已經不算是齊家人了,卻來當這個出頭椽子,也不知是何意。

齊華後面跟著個哭得眼睛腫成了桃子的年輕女子,瞧模樣也算清秀,別有一股楚楚之風,應該就是齊正的表妹,齊正死掉的庶長子正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當初為了這件事,沈萃也沒少跟齊正鬧騰。

紀澄看見齊華也只當沒看見,側頭看向沈萃,簡直是大吃一驚,鼻青臉腫的,頭上還吊著一個大青包,雙目無神就那般死氣沉沉地坐著,彷彿發生的事情都和她沒有關係一般。

崔瓏自然也是瞧見沈萃的樣子了。

難怪鬧得齊家連要把孩子的屍體搬過來了,紀蘭肯定是看見沈萃的模樣,和齊家的人對罵了起來,兩方都不肯後退半步。

齊華一見沈家大房和二房來人了,也不再揪著紀蘭不放,轉頭就朝紀澄和崔瓏道:「兩位來得正好,也請你們來評評理,你家姑娘嫁進我們齊家這麼多年,別說兒子了,一個蛋都沒見下。好容易我大哥得了個兒子,她卻毒了心,當初就鬧著非要讓我大哥把孩子打掉,後來孩子生出來,她就三天兩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些我們都忍了,哪曾想到她竟然這麼心狠,連個孩子都不肯放過。那可是我們家的獨苗苗,我娘現在被她氣得暈死在床,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這欺負人也不能這樣欺負吧?總不能一點兒說法也不給地就躲回娘家來吧?」

那趙表妹聽得齊華這麼一說,又嗚嗚地哭了起來,肩膀抖得跟篩子似的,然後越哭越大聲,簡直嚎啕了起來。

崔瓏和紀澄都沒說話。李芮平日里就煩透頂了自己這位小姑子,別以為她不知道,沈萃在成親前就和齊正有了首尾的事情,李芮可是打聽得清清楚楚的,她也瞧不上齊家,所以根本就不想管沈萃的事情。

這回齊華鬧上門來,李芮也不過就跟在紀蘭身邊打個哼哼。她自己的心氣兒都還沒平呢,怎麼可能幫沈萃。

紀蘭被趙氏的哭聲鬧得頭大,她最近本身精神就不濟,先是為著沈徑的事情上火,如今又添沈萃的事情,眼看著臉色發白也是要撐不下去的樣子,卻還是為著自己女兒強打起精神道:「你信口雌黃什麼?你說是我們阿萃害的就是我們阿萃害的?空口無憑的指不定還是她自己害死自己兒子的呢。」

這下趙氏可就不幹了,索性跌坐到地上,天啊地啊地哭起來。

齊華這下更是囂張,指著紀蘭就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還有天理嗎?咱們上門來也是好生說話,就想讓你們家姑奶奶給個說法。結果呢,你們家不問青紅皂白地就說是咱們自己害了歡哥兒。那可是咱們家的獨苗苗啊,我娘就指著這個孫兒才多活了兩年,你們竟然誣陷是我們自己害了歡哥兒。這個理就是放到哪裡都說不通,要是你們沈家不講理,咱們就去找講理的地方,我可不信你們沈家還能隻手遮天了!」

紀澄越聽越覺得齊華是受了什麼人指使,「隻手遮天」這四個字,沈家可不敢當。只是她是二弟媳婦,所以抬眼先往崔瓏看去。

哪知崔瓏卻皺緊了眉頭,一臉痛苦地按著肚子,紀澄趕緊道:「大嫂,你這是怎麼了?」

崔瓏搖搖頭,「不知道,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紀澄心想好嘛,這是都不想管沈萃的麻煩事兒呢。管好了紀蘭和沈萃也不會感激你,管得不好反而落得一身騷。

跟著崔瓏過來的媽媽立即心疼地看著崔瓏,「這怎麼能行?趕緊請大夫過來看看吧,你這幾天一直都食欲不振,這會兒又鬧肚子疼,可該不會是……」

在座的都是成了親的人,一下就聽明白了那管事媽媽的意思,李芮最是機靈,走過來就扶住崔瓏道:「大嫂趕緊去我屋裡歇會兒吧,叫大夫趕緊過來把把脈,真是勞煩大嫂了,身子不舒服還趕著過來,若真是喜脈,那孩子有個閃失什麼的,咱們可就是天大的罪人了。」

這廂李芮和崔瓏兩個聰明人都避開了沈萃的煩心事兒,只將和那些個不講理的人撕扯的事情留給了紀澄。

不知怎麼的,紀澄忽地替沈家有些哀嘆。別看如今是一派繁華和睦之相,那也是因著老太太在,若是老太太不在了,這三房的人只怕再不可能齊心。崔瓏的明哲保身,李芮的眼高於頂,都不是興家之相。再看紀澄自己,說不得也是涼薄之人。

人聰明了是好事,可有時候太聰明了,就難免離心。

紀澄看著沈萃,她也是懶得管她的事情的,可是心裡又總是想起沈徹,這人是不管對錯都要護著自家人的。

紀澄只好打疊起精神來應付眼前這一局。她沒理會齊華,跟人爭論,若是一路被對方的話帶著走,首先就落了下乘。

因此紀澄先是走向沈萃,然後一臉驚異地看著沈萃的臉,「阿萃,你這臉是怎麼回事?怎麼傷得這麼厲害?天哪,剛才老祖宗說要過來,虧得她沒過來,不然看見你這副模樣,不知道會心疼成什麼樣子?」

齊華正要說話,卻被紀澄打斷。

「你倒是說話呀,阿萃,你看你受了欺負也不說,可是要急死我們不成?雖說咱們家素來仁善,但也絕沒有眼看著自家姑娘被欺負的道理。」紀澄道,她心裡其實已經著急了,素來話多得叫人厭煩的沈萃這會兒突然變了鋸嘴葫蘆,紀澄就是有心幫她,可也得有人幫她對戲啊。

虧得紀蘭還能打起精神來道:「還有誰?昨兒半晚上頂著這張臉跑回來的,不是齊家的人打的還有誰?」紀蘭轉頭瞪向齊華,「這倒好,打人的反而先鬧上門來了,難道咱們沈家還怕了不成?」

齊華一聽立即也是倒豎眉毛,「她心狠手辣,連無知稚子都敢下手,就算我大哥打她又怎麼樣?」

紀澄道:「單憑你的片面之詞怎麼就能說是我們家姑奶奶下的手?不問青紅皂白就將我們姑奶奶打得連夜逃命回來,你們不來找我們討說法,我們也要找你們家的。」

「怎麼是我們不分青紅皂白,人證物證都在,沈萃休想狡辯。你們少往我們頭上扣屎盆子,沈萃這樣毒辣的人,難道我大哥還打錯了?閉門教妻難道還有錯?」齊華叫囂道。

紀澄看著齊華笑了笑,整了整衣衫從容坐下,「如果齊正是閉門教妻,那敢問你一個嫁了人的姑奶奶跑到我們家吼三吼四的做什麼?」

齊華先是一愣,然後嗓門更大地道:「我娘被她氣得卧床不起,我哥哥念著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不敢聲張,我這個做妹妹的難道能眼睜睜看著我哥哥絕了後?」

不敢聲張?這又是說沈家以勢逼人了?紀澄譏諷道:「你哥哥才多大年紀,這就絕後了?難怪我們家姑奶奶過門這麼多年,連身子都不曾有。」

紀澄那也是個破皮無賴,說不得崔瓏躲清閑也是對的。

齊華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又吼道:「你少給我扯三扯四,你就說你們家給不給個說法吧?要不然也別怪咱們撕破臉。」

紀澄笑道:「那你們家想要個什麼說法?都是一家人,咱們自然也不想撕破臉皮。」

齊華聽見紀澄的語氣里有所鬆緩,不如紀蘭那麼強硬,不由暗自一喜,臉上卻依舊一副恨得要吃人的模樣,「你們說!」

紀澄笑道:「既然你叫我說,我可就這直說了喲。」

齊華不語。

紀澄便繼續道:「你一個出嫁女沒法子做你哥哥的主,跟你說了也沒用。回去叫齊正來吧,有什麼事情咱們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楚,也免得有人在中間傳話導致誤解。」

齊華皺起眉頭就要發飆,卻又聽紀澄道:「你們不就是想仗著咱們家有喜事的時候,不得不息事寧人么?齊華,我勸你趕緊回去找你哥哥,這件事咱們平心靜氣地談還能有個說法,你們若執意鬧開,我們沈家也不是怕事的。至於你們家歡哥兒死的真相,你們心裡肯定是一清二楚的。我最了解我家五妹妹,性子嬌慣一點兒是有的,但卻絕沒有害死人的膽子。趁著我們還顧念親戚一場的情分上肯和你們談,你趕緊找個做主的出來,要不然,你就只管鬧去吧。」

齊華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紀澄說的話也有些道理,她哪裡做得了主,不過是個打頭陣的。看紀澄這模樣,是有息事寧人的意思,那她真得回去跟她大哥好生商量一下。

「好,你等著,我去尋我大哥。」齊華說罷轉身就走了。

齊華一走,紀蘭就埋怨上了紀澄,「你怎麼說話的,這是盼著咱們家鬧得還不過是吧?還得把齊正也拉進來鬧?」

紀澄早就習慣了她姑母的性子了,「姑母,阿萃這回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孩子是她下的手嗎?」

「這怎麼可能?!」紀蘭瞪起眼睛道:「你還不知道你妹妹,連只螞蟻都不敢踩死的人。」

這話可誇張了點兒,紀澄又轉頭看向依舊木楞的沈萃,瞧她模樣也可憐,「阿萃,你跟我實話實說,這件事是你做的嗎?」

沈萃不說話。

紀澄又道:「你心裡不必有計較。若這件事是你做的,咱們也有法子息事寧人。你看齊華那樣子,就知道討什麼說法是假,根本就是來討好處的。只怕不僅要給她哥哥討,還得給她婆家也討點兒好處。只要他們有要求咱們就不怕。」

沈萃聞言這才木楞楞地看向紀澄,「不是我。」

紀澄其實心裡也傾向不是沈萃,「那好。你也不要太傷心了,齊家欺人太甚,咱們家總是要給你討個公道的。」

紀澄轉向紀蘭道:「姑母,這會兒趁著齊華回去了,你也趕緊派人去齊家打聽個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阿萃在齊家手裡總有些可用之人,咱們如今一頭霧水的總不能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且你再問問阿萃,今後的日子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吧?我看阿萃的樣子就心疼,齊正下手簡直一點兒情份都沒留,她將來可還願意在齊家過?」

紀澄剛才說那麼多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先硬後軟就是想讓齊華覺得她是心虛了,讓齊家的人覺得事情可以商量,也算是暫時安撫下齊家。這會兒紀澄估摸著沈徹這會兒肯定早就派人去齊家摸底去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紀澄沒在三房逗留太久,沈萃那木頭模樣只怕也需要時間才能緩過來,也不知這兩母女最後會商量出什麼結果來。

紀澄先回了老太太的芮英堂,把先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阿萃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我看她整個人都木木愣愣的。」

老太太沉著臉沒說話。

不料門外有婆子歡天喜地跑進來道喜,「老祖宗,大少奶奶有喜啦。大夫診過脈,說是快兩個月了。」

通常這時候報喜的人都該打賞的,結果老太太實在心情不佳,只點了點頭。那媽媽一看老太太臉色不豫也知道自己挑的這時間不好,沒敢多留就走了。

紀澄倒是顧著崔瓏的顏面,招手叫了小丫頭過來,追上那報喜的媽媽給了一兩銀子的賞錢。

崔瓏的孕事對紀澄來說可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虧得今日出了沈萃的事情,紀澄才不用強顏歡笑,正好可以淡著一張臉。

話說紀澄如今的年紀也著實不小了,都整整二十了,像她這個年紀沒有孩子的婦人也算是不多了。

而更叫絕的事情,這回沈徵成親,大姑奶奶沈芸和三姑奶奶沈芫都因為有了身子不方便,所以並沒來幫忙,沈荷那邊也不知是有什麼事情,這會兒都還沒趕到京城,紀澄心裡忍不住想,該不會也是懷孕了吧?

一家子妯娌都有了身孕,就越發顯出了紀澄的「不一般」來。

紀澄正出神,就聽小丫頭來報說沈徹回來了。說不得紀澄都有近一個月沒見著沈徹了,聽說他倒是每日都回九里院,但泰半是紀澄已經入睡的時候,走的時候又是紀澄正忙的時候。

沈徹穿著一身藏藍地團花綉飛鶴如意紋袍子從外間走進來,那團花紋是亮藍色織就,讓那顏色原本深沉的袍子多了亮色,就顯出了他不同他人的儒雅倜儻來。

因著好歹也在衙門掛了職,如今也因為樂原關大捷而「沾光」進了大理寺為官,沈徹如今的衣著顏色不像前幾年那般飛揚,少了一點兒當年的紈絝之氣,越發顯得矜貴而清雋。

男人不像女人那麼害怕時光的流逝,像沈徹這個年紀,正是因著歲月曆練和沉澱而越發迷人的年紀,彷彿陳釀的酒,不用開封都已經能嗅到那芬芳醉人的酒香。

紀澄得承認,假使她不認識沈徹,若是在大街上看到他,只怕也會嚮往而失神。其實她也不知道沈徹身上究竟是哪裡變了,紀澄只知道她看著沈徹就挪不開眼睛,湧出不想失去的衝動來。

這也是為何紀澄總是提不起勇氣去尋沈徹攤牌的原因,就這樣半死不活的吊著,好歹她還算是他的妻子。可若她真是離開了,許多年後再看到他妻妾成群、兒孫滿堂,紀澄簡直不敢想。

紀澄幾乎是有些忘形地盯著沈徹,而沈徹卻是半眼都沒掃她。

老太太一見沈徹進來就問:「你可聽說阿萃的事情了?哎,真是個不省心的,每個月不鬧一場就不能罷休似的。弄得家裡上上下下都煩透了管她的事情。也難為你媳婦大熱天的還得為她的事情奔波。」

老太太在沈徹跟前提紀澄的功勞,也就是想拉和拉和兩個小冤家,結果沈徹就跟沒聽見似的道:「我已經知道了。也叫人去打聽了,老祖宗別太掛心。」

老太太道:「我怎麼能不掛心?阿萃的脾氣不好,時常和齊正鬧騰,她哪回回來我們不是幫著齊家數落她,可這回聽阿澄說齊正都已經動上手了,把阿萃打得都見不得人了,這可如何是好?她在咱們家裡時,咱們都捨不得動她一根汗毛,如今卻叫人這般欺負。」

老太太一陣長吁短嘆。

果然是護短,自家的娃哪怕長歪了也容不得別人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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