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甜的香氣叫沈徵為之一怔,抬眼望紀澄看去,這樣近距離地看她,才發現真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美人。
膚光如玉,細膩得毫無瑕疵,讓人極想用手指摸一摸,想知道那手感是不是也如同撫摸羊脂一般。
不過眼前的人是自己的二嫂,這一點沈徵還是謹記的,他可不想再被他二哥收拾。
紀澄也十分忌諱和自己的小叔子單獨站在一塊兒,也不知道馮霜怎麼還沒趕上來,她拿起掛在自己胸口上的木哨吹了一下,就聽見了馬兒的馬蹄聲。
紀澄將野兔掛到馬後,利落的翻身上馬,朝立在原地還有些怔忪的沈徵道:「三弟妹本是同我一道來的,大概是我的馬騎得太快了,也不知道她走到哪兒了,識不識得路?」
沈徵可不是傻瓜,立即聽明白了紀澄話里的潛台詞,不由有些臊紅了臉,虧得這時馮霜也跟了上來,才解了他的尷尬。
既然沈徵夫婦已經匯合,紀澄自然不願意打攪他們夫妻獨處,獨自駕馬往前頭林子去了。
碰巧的是沈蕁和崔玲就在不遠處,紀澄略微躊躇不知該不該上前,崔玲卻是個玲瓏人,瞧見紀澄就朝她高聲道:「二嫂這邊。」
沈蕁大約是被崔玲給勸住了,再見著紀澄時倒也沒躲,反而道:「二嫂,聽說的你的騎術極好,不如咱們賽賽馬吧,不然只是騎騎馬真是沒什麼意思。」
沈蕁無論說什麼,紀澄都不會說不好的,「好啊。」
一跑起來,紀澄就發覺了,沈蕁的騎術大有長進。
這卻是事出有因。
當年沈蕁被楚鎮委婉拒絕後,實在不甘心,曾私下問過楚鎮為何偏偏心儀紀澄,其實這個答案楚鎮自己也說不上來,便敷衍了一句,「她的騎術好。」
就為這一句話,這些年沈蕁的騎術一直沒落下,後來如願嫁給楚鎮,兩個人一同騎馬打獵倒也十分相諧。
只是山崗奔馬卻和平地不同,若是騎得太快,遇到山崖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來不及調轉馬頭,就很容易奔出去,十分危險。
紀澄故意騎得慢了些,就是不想沈蕁為了掙個輸贏騎得太快,萬一出了事兒,紀澄可擔待不起。
可沈蕁似乎不是那麼想的,馬騎得飛快,簡直是把山崗當草場了,紀澄生怕她出事兒,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哪知沈蕁似乎察覺到了「威脅」,拼了命地往前奔。
紀澄也是第一次來這溫泉莊子,對當地的地形也不熟,只高聲喊道:「阿蕁,你小心看著路。」
沈蕁回過頭來看了看離她兩個馬身距離的紀澄,燦然一笑,口裡輕喝了一聲,「駕」,那馬兒反而跑得更快了。
紀澄往沈蕁身後看去,魂幾乎都嚇掉了,只見沈蕁的馬直直就朝山下衝去。
紀澄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使勁兒地一鞭抽上馬臀,她的馬瘋了似地往前一竄,紀澄順勢朝沈蕁撲過去,將勒住她的馬。
沈蕁早已經嚇呆了,直到見紀澄撲到自己馬上,她才尖叫出聲,那聲音之破雲霄,遠遠地都能聽見她的慘叫。
可是沈蕁的馬速太快了,根本停不下來,可前面就是懸崖,紀澄瞬間就做出了決定,抱著沈蕁就跳下了馬。
因為遏制不住去勢,紀澄和沈蕁接連翻了幾個滾,還是落下了懸崖,虧得紀澄眼疾手快地抓著一株樹榦,兩個人才避免了摔落懸崖變成肉醬的下場。
可此時兩個人手心全是汗,紀澄根本就抓不穩沈蕁,沈蕁又嚇得一直在空中亂踢,紀澄承受不住她的力道,手一滑,兩個人又往下跌去,虧得二人命不該絕,手邊都恰好抓住了一株小樹,這才沒跌落山底。
紀澄見沈蕁暫時無事,心裡鬆了一口大氣,若是沈蕁的小命今日交代在了這裡,她同沈徹的夫妻緣分只怕也就交代在這裡了。
「阿蕁,你別再動了,那樹太小,承受不住你的力道,你安安靜靜地別動,咱們騎馬落崖,崔姐姐就跟在後面,她肯定是知道的,一定會通知你哥哥他們來救咱們。」紀澄冷靜地道。
大概是紀澄太過冷靜,沈蕁心裡的害怕也少了許多,學著她雙手死死地抓住樹榦,也不再亂動了。
沈蕁心裡懊悔極了,都是她的錯才還得她們二人遇險的,差一點兒就死在這裡了,她對紀澄滿是歉意,張嘴想道歉,卻被冷得刺骨的山風灌了一肚子進去,冷得沈蕁直打哆嗦,因為害怕,渾身都沒什麼力氣,所有的精力都給了抓著樹榦的那雙手,也就再顧不得道歉了,只想著等獲救上去之後,她一定要跟紀澄說聲抱歉。
紀澄所料不差,沈蕁的那聲尖叫山崗上的人都聽見了。
楚鎮和沈徵聽見後都急速往他們這個方向奔。楚鎮先一步在路上遇到崔玲,崔玲急急地往前一指,「前面,快、快。」
楚鎮一眼就看見了懸崖邊上又被馬身碾壓的痕迹,他急急地奔到懸崖邊上喊道:「阿蕁!」
「是我,是我,我在下面。」沈蕁一聽見楚鎮的聲音,眼淚就流了出來。
紀澄心裡也鬆了口氣,她抓著的小樹眼見著就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了,她都看見樹根鬆動了,可旁邊再無其他的樹枝,她也不敢亂動,只求救他們的人來得再快一點兒。
「你別怕,我馬上下來。」楚鎮是有武藝傍身的,雖然及不上沈徹,可眼前這懸崖卻是難不倒他。
只是等楚鎮沿著崖壁下去,卻見紀澄居然也掛在樹上,只是她所在的位置往內凹陷了一些,所以剛才楚鎮在上面才沒見著她。
紀澄離楚鎮的距離比沈蕁還要近一些,而楚鎮一眼就瞧見了那搖搖欲墜的小樹,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楚鎮一把抓住紀澄的手時,那樹終於承受不住紀澄的重量,往山崖下落了去。
真是好險,若是楚鎮再晚來片刻,或者他選擇現就沈蕁,這會兒只怕紀澄就已經沒氣兒了。
楚鎮將紀澄送上了山崖,這才折轉身下去救沈蕁。
沈蕁被救上來時,渾身凍得哆哆嗦嗦的發抖,她往紀澄面前一走,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不僅把紀澄打蒙了,連旁邊的崔玲、楚鎮還有隨之而來的沈徵都被打蒙了。
紀澄的臉被打得一偏,她還沒說話,就見沈蕁這個打人的反而比她這個挨打的還哭得傷心。
經過如此一番鬧劇之後,誰也沒有心腸再打獵騎馬,草草地收拾了就回了溫泉莊子。
紀澄回去時,沈徹不在,想是和楚得出去了,她一路捂著臉,直到進門被桂圓兒瞧見。
「少奶奶這是怎麼了呀?誰那麼大膽子居然對少奶奶動手?」桂圓兒驚道。
紀澄這次出門並沒帶柳葉兒和榆錢兒,她們馬上就要出嫁了,所以被她留在了府里準備出嫁的事情。
桂圓兒新到紀澄身邊伺候不久,雖說不那麼貼心,但勝在嘴巴嚴實也聽話。紀澄並沒回答桂圓兒的問題,「你去煮個雞蛋給我滾一滾,這件事別說出去。」
桂圓兒點點頭,應聲去了。
沈蕁那一巴掌實在打得有些狠,滾了兩個雞蛋那紅腫都還很明顯,最後又用冰塊敷了敷,略微好了些,再上了厚厚的粉,才勉強算能遮住,但也經不起細看。
紀澄在屋子裡待了一整日也沒出去,連晚飯都沒出去用,沈徹回到溫泉莊子的時候已經入夜許久了。
沈徹進門時,紀澄正側躺在床上看書,被打的那邊臉正好藏在頭髮絲的陰影里。
紀澄見沈徹進門,放下書將被子往上拉了拉,一副準備入睡的模樣,「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說是陪我來泡湯呢,結果你自己卻一整天不見蹤影。」
沈徹道:「你們剛走,宮裡就來人了,皇上的病越發嚴重了,招我進宮交代一些事情。」
難怪了,從莊子跑到皇宮就要半天,又從宮裡回來,因此才這樣晚。
紀澄柔聲道:「那你吃過晚飯了嗎?」
沈徹道:「哪裡有時間吃,你可給我留了?」
自然是留了的,不管沈徹回不回來,紀澄這個做妻子的卻不能叫人挑出毛病來,她微微直了直身子喚了桂圓兒,「你去服侍郎君到西次間用晚飯。」
沈徹坐到床邊問道:「你不起床陪我吃晚飯?」
紀澄用手背遮住嘴巴打了個哈欠,「我困了,你自己吃吧。」
沈徹起身道:「我先去換件衣裳。」
紀澄「嗯」了一聲,同屏風後的沈徹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聊宮裡頭的事情,想來未來那位應該就是黃昭儀所出的皇子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也不知道沈徹的位置會怎麼變。
沈徹換了衣裳出來,也不見他去吃飯,反而重新坐到紀澄的床頭問道:「今天沒發生什麼事吧?」
紀澄聽沈徹這樣問,顯然是知道點兒什麼了,她自問今日做得問心無愧,該委屈的那個人也是自己,想來沈徹也怪不到自己身上,便道:「上午和阿蕁賽馬的時候,出了點兒岔子,好在有驚無險。」
沈徹將臉上的笑容斂了起來,追問道:「就沒別的了?」
紀澄想了想道:「別的沒發生什麼大事啊。」
「那這個呢?」沈徹用手指戳了戳紀澄被打腫的臉。
這一戳似乎還挺用力的,紀澄疼得「呲」了一聲,「哎呀,你輕點兒。」
「臉都腫成豬頭了,你就沒什麼想說的?」沈徹冷著臉問。
「哪有那麼誇張?」怎麼就成豬頭了?紀澄見掩也掩不住了,索性坐直了身體。
「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嗎?」沈徹問。
紀澄瞧著沈徹的冷臉就來氣,也沉下一張臉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還要我說什麼?我什麼都沒做,怎麼知道好好兒的阿蕁她為何上前打我一巴掌啊?你若是你覺得有什麼不對,自己去找她問清楚啊,問我是哪裡得罪了她,我再去跟她道歉總可以了吧?」
沈徹半晌沒說話,緩了好一會兒才道:「明明是她打了你,為何要你去道歉?」
額,這話可問著紀澄了,紀澄心想,那還不都是因為你護短啊?只是這話紀澄哪裡能當面對沈徹說,微微低了低頭道:「總是我哪裡做得不對,惹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