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崢來自己家借住的第二晚, 寧婉的生活並沒有什麼改變,不過是客廳里多了個人,吃飯多了張嘴罷了, 她仍舊睡得很踏實,因此第二天也是精神十足,倒是傅崢可能受昨晚高遠事件的打擊,今早起來,這臉色更難看了,一張白凈的臉上, 觸目驚心地掛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一臉慘遭生活蹂-躪失去信心的模樣。
寧婉鼓勵了他幾句,也沒再矯情,就拽著人一起擠上早公交到了悅瀾的社區律師辦公室。
這天早上,接聽諮詢電話的工作就交給了傅崢, 寧婉則跑去社區和充電樁公司再次協調,終於把毛大爺此前反應的問題給解決了,雖然投幣口因為都已經設置好了,不可能加裝五毛錢的投幣口和識別系統, 但總算是在觸屏里增加了一塊五充電六小時的掃碼支付選項,充電樁公司也表示將在後續的設計里進行改良, 增設一塊五的投幣口,事情這才算告一段落。
結果等寧婉回到社區辦公室門口, 卻見辦公室里來了好幾個人, 嚴嚴實實把門口都堵住了,她還沒進屋呢, 就聽到了裡面吵吵嚷嚷的聲音襲來――
「這怎麼行呢!律師,你說說看, 有這種事嗎?!這合法嗎!簡直太他媽的不要臉了吧!」
寧婉推開門擠進去,才發現屋裡結結實實來了五六號人,剛才大聲喊著的則是其中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身高體胖的,他這話音剛落,他身邊一個和他長得頗為相像但略微年輕些的男人便也附和了起來――
「就是啊!這不是詐騙嗎?!」
其餘幾個女的也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來,寧婉被鬧的頭疼,正想大吼一聲,卻見坐在辦公桌上的傅崢雖然黑著眼圈一臉精神不振,但動作自然流暢地打開辦公桌抽屜,然後拿出了寧婉的擴音喇叭,面無表情地喊道――
「安靜,都給我安靜。」
「……」
沒想到傅崢這廝雖然慘遭高遠潛規則打擊,但學的還挺快,竟是個可塑之才。
因為傅崢這一喇叭,辦公室里的人果然是安靜了下來,寧婉趁機擠了進去,站到了傅崢身邊:「怎麼回事?」
結果傅崢還沒來得及開口,那為首的中年高胖男人倒是講上了:「兩位律師啊,是這樣的,我叫郭建國。」說著,他拉過身邊那個和自己長得頗像的男人和其餘幾個女子介紹起來,「這是我弟弟郭建忠,那呢,是我妹妹郭建紅,咱們三都是親的,同父同母的那種親,剩下這倆呢,分別是我和建忠的媳婦,我們是一家人。」
寧婉瞟了眼室內站著的幾位,郭建國穿著西裝打著領帶,看起來頗像個成功人士,他弟弟沒他那麼胖,但也不是個讀書人的樣子,兩人眼神都挺精明,而兩人的老婆,光從面容看,就不是省油的燈,這兩位妯娌看起來關係也不太對付,兩個人站的離的老遠,像是要劃清界限似的。
而這兩家媳婦中間,則站著郭建國口中的妹妹郭建紅,與自己兩位兄長不同,郭建紅看起來挺清瘦,容貌並不年輕了,比起兩位嫂嫂來說蒼老的多,但看著倒是一家人中最好說話的。
也是此時,傅崢遞了一份文字材料給寧婉:「這是我剛才從他們敘述里整理的一些事實細節。」雖然還掛著黑眼圈,但如今坦白了真實境遇後,不得不說,傅崢真是上路子多了,也漸漸開始習慣社區律師的工作環境了,他看向寧婉,言簡意賅總結道,「這一家人過來是申請法律援助,說他們六十多歲的母親被一個二十六歲的小夥子給詐騙了。」
「詐騙案是刑事案件,詐騙了多少錢?夠立案標準了嗎?這你們可得報案啊我們這兒處理不了這個!」
傅崢抿了抿唇:「沒被詐騙錢,他們說這個二十六歲的男的騙婚了。」
???
二十六歲風華正茂男騙婚六十老婦???
這可真是一台大戲了……
不過不管怎樣:「如果是結婚這件事,婚姻自由,別說我們律師插不上手,就是你們做兒女的也不能干涉。」寧婉看了眼郭建國,「現代社會了,忘年戀也是有的,你要是就因為對方小夥子年輕,就料定人家是騙婚確實也有點太武斷了。」
郭建國聽了這話,立刻不樂意了,態度激烈地反駁道:「律師啊,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什麼叫忘年戀啊?能忘年三十多歲的差別?何況雖然我爸去世十來年了,可我媽和我爸生前感情可好了,我爸去了,我媽也是很受打擊身體大不如前的,他倆這感情,我媽就算是年齡相仿的同齡老頭子,也不至於會想要和他二婚的,怎麼還找了這麼個當自己兒子都嫌年輕的男的?」
自己哥哥發了話,郭建忠立刻也跟上了:「怎麼不是啊,你是不知道我媽的性子,我媽不是那種擦脂塗粉在外面花枝招展跳廣場的老太太,我們家就是農村來的,我媽就是個典型的農村老太太,老實本分,不會像城裡那些老太婆一樣有什麼花花腸子,她一輩子都不會拾掇自己,你要見到她那樣子,你就知道我媽不是那種會去主動找二婚的女人了。」
郭建國和郭建忠的兩個媳婦也當仁不讓,這兩人果然牙尖嘴利――
「媽那麼樸實的人,怎麼可能勾三搭四呢,還不是那野路子男人花言巧語去騙了她,仗著正好租房在媽那房子的隔壁,不知道幹了什麼勾當。」
「那男人還是個外地人,離婚了,帶著個四歲的女娃娃,能是什麼正經人啊?正經人能離婚嗎?就是一男騙子!還不是看著媽名下有套房子,想借著結婚,順理成章騙點錢嗎?」郭建忠的媳婦說話則更加不遮掩了,尖酸刻薄道,「而且媽一個月前剛診斷出癌症,誰知道還有多久的日子,這男的不就為了等媽走了好和我們搶房子嗎?!」
郭建國郭建忠夫婦都爭相發了言,倒是郭建紅臉上有些尷尬和不安地站在一邊,手指神經質地攪著衣角,沒有發表什麼觀點。
這樣的情況,傅崢可能是第一次見,但寧婉可見得多了,兒女要是離婚了,父母幾乎都希望他們還能找到新的人開始新的婚姻,但要是父母離婚了,或者父母中一方過世了,兒女的想法可就自私多了,多數並不希望父母再婚,不僅反對甚至會阻撓給予親情脅迫,甚至不惜用斷絕關係來威脅父母放棄再婚的決定,父母對兒女的愛多數無私,兒女對父母的感情,可就複雜多了。
郭建忠的老婆雖然說話不中聽,倒也算是耿直,先不說這個二十六歲的小伙有沒有什麼不良居心,這一家人反對老太太二婚,明晃晃的卻是有私心的。
六十多歲已經確診癌症的老太,還能有多少日子?
老人一死,那她名下這套房,就該分割了,可如今老人如果多出個法定丈夫,那一旦沒有遺囑,按照法定繼承,這二十六歲的小夥子可也能擠進來和這家人一起分一杯羹了。
有時候人窮志短這話一點沒錯,很多時候在現實和金錢面前,親情也並不純粹,傅崢大約第一次見到這種事,皺著眉:「婚姻法強調了婚姻自由,你們母親喪偶,對方離異,不屬於重婚;不存在近親關係,又沒有醫學上禁止結婚的一些疾病;你們也沒有辦法證明你們母親有受到脅迫,那他們想結婚就是自由合法的。」
寧婉及時地插進了話題:「老年人也有追求自己愛情和幸福的權利,她在成為你們母親之前,先是個女人,如果你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那個小夥子是惡意的,或者存在一些欺騙和違法行徑,僅僅基於自己不希望母親結婚的立場,要求我們提供法律援助去破壞他們的婚姻,那律師也是無能為力的,這畢竟是你們家庭內部的事宜。」
寧婉的話音剛落,傅崢的聲音便響了起來:「當然,你們如果只是擔心因為結婚造成遺產的糾紛問題,完全可以和你們母親溝通後要求先行立下遺囑,這一點律師是可以作見證遺囑的,只需要兩名律師在場,其中保證有一名是執業律師就可以,我和寧律師就滿足條件,如果有這方面的需求,我們是可以提供法律服務的。」
兩個人屏除了此前的誤解和針鋒相對,第一次一塊接待社區居民,你一言我一語,倒是配合得可圈可點,傅崢雖然確實沒什麼實踐經驗,但令寧婉意外的是,如今擺正態度準備不靠潛規則上位踏實工作後,他進步的竟然還挺快的,學習能力相當強,也挺上道。
在第二春問題上,很多老人為了取得兒女的諒解,最終總是在遺囑上做出讓步,以彰顯不會因為自己的二次婚姻而影響到兒女的既得利益,最終才能勉強維持家庭表面的平和順利二婚,傅崢所提的律師見證遺囑也確實完全是常規操作。
然而郭建國和郭建忠夫妻二人反應卻很激烈:「律師啊,我們也懂法的啊,這遺囑,就算現在定下了,後面還是能改的啊,效力不還是以後面那版本的為準嗎?」
「是啊是啊,媽現在病了,本來就六神無主的,身體也不方便,耳根子也軟,那男的真要和媽領了證,這肯定是賊心不死啊,成天就在那忽悠行騙的,老年人不懂事,這不就被這心術不正的把錢都騙走了嗎?」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總之這點上倒是意見一致――絕對要在源頭上掐滅一切風險,死也不能讓家裡六十多的老太和那二十六的離異男結婚。
然而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是兒女,也確實無權干涉父母的婚姻。眼看著來找律師也沒用,可這家人顯然沒死心。
最後,倒是郭建忠的老婆眼睛一轉,想到了個突破口:「律師啊,我們家這老人,六十多了,因為得了肺癌,一直在治療,用了不少葯,可能因為休息不好還有後遺症,其實最近半年健康狀況都不好,生活也不太能自理了,走路也都需要人扶著,有時候都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人都糊塗了,這決定結婚,其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明眼人一看就是被騙了啊!律師,這種算不算是違法的啊?」
寧婉本來都準備委婉地請這一家人回去了,然而聽到這裡,倒是皺起了眉,老太太清醒的狀態下想結婚是一回事,但如果老太太人並不清醒……
自己剛想到這一點,傅崢倒也立刻想到了,並且很快和這家人解釋起來:「如果你們的母親確實如你們所說的有時思維不請,甚至分不清白天晚上,那就是不能辨認自己的行為,一旦經判定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是不能結婚的,應該為她指定監護人,由這位監護人作為法定代理人代理實施民事法律行為。」
這下,一家人彷彿絕處逢生,眼睛都亮了。
郭建忠郭建國兩人首當其衝激動道:「那太好了!那太好了!律師,那你們可要給我們做主啊,我們媽那肯定是腦子糊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了,否則能要和個二十六歲的外地男人結婚嗎?!這都什麼事啊!」
兩家的媳婦也一下子來了氣勢:「那這樣是不是我們就可以不讓媽和那個男的結婚了?我們家誰是媽的那個什麼代理人?」
眼看著這家人自顧自敲定了對策,寧婉不得不咳了咳打斷了他們:「老太太到底屬不屬於無民事行為能力,或者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不能光憑你們說了算,這要通過法院申請的司法鑒定部門去做鑒定的。」
「啊……這……這是怎麼鑒定啊?都要問什麼問題啊?」
結果寧婉提供了鑒定的這個思路,郭建國和郭建忠兩兄弟反倒是又顧左右言他起來:「這鑒定的準不準啊?能知道是什麼人來做鑒定嗎?」
「一般會由司法鑒定部門的法醫來做判斷,至於法院委託哪家,那我也不得而知。」說到這裡,寧婉笑笑,「而且要做鑒定,你們可要先去法院立案申請。」
「這麼麻煩啊……」
「如果需要委託的話,我們是可以幫你們處理的。」
結果寧婉這話下去,郭建忠和郭建國都有些遲疑,反倒是此前一直沒說話表態的郭建紅態度堅決――
「行,那就拜託兩位了。我們簽個律師合同,麻煩兩位馬上開始工作。」
對妹妹的自作主張,大哥郭建國不開心了,他面露指責道:「建紅,你怎麼都不和我們商量下!」
郭建紅看了兩位哥哥一眼,有些不解:「這錢我來出,不用你們出,都這樣了,總不能見媽自己往火坑裡走啊。」
她說完,也不顧兩位兄長的阻撓,就當機立斷地和寧婉傅崢簽了合同。
*****
雖然忙活了一上午,但最終竟然接了一單案子,就算數額小,至少也是有進賬,寧婉的心情不錯,看得出來,漸漸開始融入社區法律工作的傅崢也情緒挺好,工作熱情相當飽滿,郭建紅一走,傅崢就已經開始準備起申請無民事行為能力鑒定的法律材料了。
可惜寧婉不得不打斷他的激情:「傅崢,你先別急著那麼快準備材料,拖一拖。」
傅崢果然皺起了眉頭:「為什麼要拖?今日事今日畢,律師工作不也應該最講效率嗎?都代理人家了,拖到截止日再辦,拖沓不負責。」
雖然只是個沒任何工作經驗的學院派菜雞,但每次傅崢教訓起人來,倒還挺有點老闆的架勢,還挺像那麼回事。
可惜架勢歸架勢,實際不過是個新手,寧婉也不惱,只用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你不覺得這案子有點不對勁嗎?你沒發現郭建國郭建忠像是有什麼隱瞞的嗎?而且他倆雖然聲稱老太太無民事行為能力,也絕對不想讓房子落進別人的手裡,但對鑒定這事,卻不太熱情的感覺,我懷疑是有點問題……」
只可惜寧婉這話還沒說完,就被從辦公室外氣喘吁吁跑來的老季給打斷了――
「寧婉啊!快快!張子辰又不見了!」
傅崢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事,就見寧婉認命地掏出了一本什麼書,然後很快,她的手機鈴聲就響了,她接起來,業務熟練地張口就來――
「寶貝,你知道我想喝點什麼嗎?我就想呵護你;你知道我想吃點什麼嗎?我想痴痴地望著你……」
「收下我的花,忘了那個她。」
……
傅崢一言難盡地看著寧婉面無表情毫無心理負擔地說著這些大尺度情話,他低頭一看,終於看清了她翻開的那本書的名字――《土味情話大全》……
等傅崢的雞皮疙瘩起起落落了三回,寧婉才終於鬆了口氣般地掛了電話,然後她看向了老季:「石橋路上那個奶茶店,人在那兒呢,快讓他爸媽去找吧,以後真的要定時吃藥,可別跑丟了,不是每回我都能這麼哄回來的啊。」
老季自然一個勁地點頭,然後飛快地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就走了。
……
這兩人全程配合行雲流水默契的不行,看得傅崢有些目瞪口呆,等老季走遠,他才看向了寧婉:「你複合了?」
「啊?」
傅崢一向對別人的私生活沒有興趣,然而實在是驚異於寧婉這種土味情話的風格,上次記得寧婉還說自己是單身,那多半是分手了,沒想到這麼快又複合了,果然是不一樣的煙火……
結果寧婉眨了眨眼,愣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哦,不是啊,這是社區里一個孩子,因為有遺傳性的精神方面問題,需要吃藥,一不吃藥就放飛自我成這樣了……」
話到這裡,傅崢一聯想,才終於明白了來龍去脈,其實寧婉單身倒是也正常,畢竟她這樣的風格,一般男人誰能消受得了呢?
結果他剛想到這裡,就見寧婉撩了下頭髮,朝自己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然後掏出小化妝鏡照了照:「不瞞你說,我這麼美,配得上我的男人可能還沒出生,越是優秀越是容易單身,我這麼優秀,必須是單身啊!」
「……」
寧婉不知道傅崢所想,她放好化妝鏡,便準備和傅崢聊一聊手頭這個案子:「鑒定無民事行為能力那個事,我覺得要把郭建紅再約來單獨聊下,感覺她和她的兩個哥哥立場未必一致,有兩個哥哥在,我們不一定能掌握真實的情況,有必要的話甚至應該先拜訪一下老太太。」
傅崢皺了皺眉,顯然並不認同寧婉所想:「當事人的立場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完成委託的事項。」
「你看,這就是你的思維定式了,萬一郭建忠郭建國說的是假話,人家老太太根本就沒喪失行為能力呢?那我們這不是白用功嗎?」
「怎麼是白用功?」傅崢抿了抿唇,「我們接受當事人的委託,完成了工作,他們就應該按照合同支付律師費,不存在白用功的事。」
「還是那句話,社區案件有別於別的案件,大部分尋求社區律師法律服務的居民,都屬於家境並不多闊綽的,所以才會選擇因為和社區簽了顧問協議而費率更優惠的社區簽約律師。雖然對我們來說,申請做無民事行為能力鑒定沒多少律師費,但對人家來講,可能是需要精打細算的一筆支出了。」
寧婉喝了口水:「你可能沒注意,郭建國和郭建忠一家穿著上來看都是小康,生活水平不會太差,但是郭建紅不一樣,郭建紅的褲子洗的都發白了,衣服什麼看起來也很舊,手很粗糙,比起她兩個嫂嫂來說整個人也顯得蒼老疲憊很多,對她來說,支付這筆律師費也應該是不小的開銷了,萬一她媽媽根本沒有腦子不清醒,那這鑒定完全是浪費她的錢啊。」
「純商業律師不需要在意這些,但是社區律師得更貼近當事人的生活。」寧婉笑了笑,「而且本來這種多子女家庭的婚姻繼承問題糾紛,如果不收集到充足的細節信息的話,很可能辦理過程中會踩雷,雖然是親兄弟親姐妹,但往往立場都背道而馳,你要記住,社區律師得解決糾紛,而不是製造糾紛。」
寧婉說到這裡,看了傅崢一眼:「行了,這期寧老師課堂的培訓費,給你打個折,諒你家境不好,錢就不用付了,付出點勞力吧,幫我去倒杯茶,我講了這麼多,都渴了。」
「……」
不知道是不是寧婉的錯覺,傅崢的臉看起來有點黑,像是風雨欲來想要發作似的,然後最終大概還是理清了利弊讓傅崢想通了,他抿著唇給寧婉倒了茶端了過去。
這一刻,寧婉還挺受用的,雖然社區的工作確實比較邊緣化,但天高皇帝遠,如今身邊有了傅崢這麼個知趣的「小弟」,寧婉覺得很是舒心:「你這樣的高學歷,學習能力確實很強,只要我點撥點撥,假以時日很快就能成長起來了,真的沒必要去委身高遠,以後我辦案都帶著你,有什麼也不藏著掖著,能提點都提點你,作為回報,你就干點體力活吧。」
「辦公室的地,以後就歸你掃了;垃圾,也歸你倒了;平時有什麼材料列印,也歸你負責;還有案卷和諮詢留檔歸檔,這些也都歸你了;接諮詢電話的活兒,也歸你了。」
傅崢的臉色不好看:「那你負責什麼呢?」
「我負責總抓手啊。」寧婉拍了拍傅崢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沒工作經驗,可能有所不知,所有新人律師被帶教,前面半年雖然也能參與一些案子,但基本做邊角料的活,就是打雜,去誰那裡都一樣,新人都是這麼開始的。」
寧婉喝了口傅崢剛端給自己的茶,微微一笑:「恭喜你獲得這個寶貴的機會啊。」
傅崢抿了抿唇,真實的驚呆了:「原來獲得這種打雜的機會還值得恭喜的嗎?」
「當然啊,雖然你在我這兒,我肯定會教教你,但之前也確實有點遲疑,不知道該不該正式帶教你,畢竟帶教是要負責任的,以後你出去搞砸案子了,還不是我的鍋?一報名諱,是我手把手帶出來的,我這多沒面子,在法律圈裡還抬得起頭嗎?」
「……」
「所以我其實也經過了強烈的內心掙扎,最後看你今天的表現還不錯,所以恭喜你啊傅崢,通過了我的考驗,我現在正式宣布我成為你的帶教律師,以後出去江湖行走,就報我寧婉的名字就行了!」
寧婉說的其實沒錯,傅崢這樣還在實習期的律師,並沒有正式取得執業證書,不能獨立辦案,如果不掛靠一個有執業資格的律師,根本什麼都不能幹,而作為帶教律師,雖然可以指使實習律師乾乾打雜的活,但同時也是要承擔責任的,實習律師要是辦案中捅出了婁子,自然是執業律師去扛的,所以權利義務其實挺對等。
雖然傅崢也懂這個道理,但是他這輩子沒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會有人這樣語重心長吩咐他打雜,甚至還恭喜他獲得了打雜的機會……
自己堂堂一個高級合伙人……
而寧婉似乎還沒意識到不妥,她拍了拍傅崢的肩膀:「行了行了,知道你心裡激動,可把你高興的,整個人都愣住了,雖然我也知道對你而言一入行就有我這麼靠譜正派的帶教老師,確實是震撼性利好消息,但也大可不必這麼興奮到失了智,收一收臉上獃滯的表情,先把垃圾倒了吧。」
「……」
「對了!倒完垃圾回來的路上給我帶杯咖啡!要拿鐵!中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