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書城
返回 無憂書城目錄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日偏食 > 第5章 死亡芭比粉

第5章 死亡芭比粉

所屬書籍: 日偏食

不同於哈月大吃一驚掉了下巴的態度。

薛京在看到哈月第一眼的時候很鎮靜,只是微不可聞地皺了一下眉。

不是他想對著分手多年的前女友流露出任何情緒,而是哈月頭上裹著的那一塊布料實在太扎眼。

死亡芭比粉,一種哈月曾在他面前表達過強烈鄙夷的顏色。

薛京記得很清楚,他們兩個人戀愛一周時,恰逢哈月過生日,他曾到商場里的美妝櫃檯為她挑選生日禮物,當年網路社交還不算特別發達,戀愛心得還要口口相傳,他也是從已經穩定戀愛多年的男性舍友那裡得到了一條中肯建議:女生都愛美,化妝首需口紅,尤其是成套的,可以刻上字母發朋友圈的大牌貨最好,那是硬通貨。

於是前一天,薛京懷著虔誠的心情,刷著父母給他的副卡購入了十隻YSL口紅,上面分別刻上了哈月的中文名拼音和英文名字母,包裝得當,噴上香水,以鑒真心。

可是第二天,他在女生宿舍樓下將禮物從紙袋裡掏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得到哈月的讚賞。

她當時也是如他現在這樣輕輕擰著眉頭,平靜之中流露著一絲嫌棄,她用右手將其中一隻口紅打開,沖著他埋怨:「薛京,下回能不能別瞎花錢,你看你買的這都是什麼顏色的口紅啊?嚯!死亡芭比粉,連我媽都不願意塗。櫃姐就愛糊弄你這種沒見識的小男生。」

說他小,沒見識還不算完,哈月又開始突然調轉方向批評他的不懂事,大有邏輯強盜的歹毒。

「再說,你多大人了?還刷你爸媽的卡,這種名不正言不順的禮物我可不能收。」

那是薛京人生中第一次談戀愛,也是大學三年里他第一次刷父母的卡購買品牌溢價的商品。

送禮失敗自然臉色發紅,可心裡頭那點兒傲氣當然不會叫他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輕易低頭,他眼睫發顫,握著拳頭,非要臉紅脖子粗地爭辯,「我刷誰的卡你別管,反正刻了字也退不了了。你不塗怎麼知道不好看呢,你先試試,說不定上嘴你就喜歡了。這個不好看,那這個呢?人家銷售說,這叫想你色,今年在韓國特別火。」

後來在薛京的堅持下,哈月確實當場塗抹了那根外包裝金燦燦的聖羅蘭,可是那口紅一上嘴,薛京就明白為什麼哈月管它叫死亡色了。

太粉了,也太紫了,眼見著哈月白凈的臉色因為這顏色立刻黃了兩度,一張嘴巴更是差點從臉上飛出來,他懂了,這顏色確實是夠死亡的。

大約是女孩子塗上可以嚇跑登徒子的程度。

那天他倆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互相瞪了半天,最後還是哈月忍不住捂著自己的嘴巴笑了,等到薛京低頭認了錯,哈月才從外套兜里掏出紙巾將唇上的顏色盡數抹掉。

然後用乾淨的嘴巴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如雪花的吻。

她說,薛京,這次買的很好,下次別買了,算我懇求你。

回憶沒有偏差,哈月在他們的戀愛史中可謂非常不解風情,但也就是這麼一個不那麼浪漫的女孩兒,從顏色到溫度,從重力加速度到歐幾里得空間,在他十九歲那年,完成了他對女性周邊的一切啟蒙。

可是此時此刻,哈月竟然用這種顏色的頭巾把自己的整個臉全都包在裡面。

不用贅述她的臉色現在是怎麼樣,不僅不白,黑中還有點帶綠,大概是傳說中的橄欖色。

而這張不必贅述的臉上,那張曾經被薛京親吻過許多次的唇,正如乾裂的大地般龜裂,從裡頭發出地殼運動般的巨響,「薛京?」

要怪就怪哈月的動靜實在太大,她這一聲吼,立刻把蹲在路邊抽煙的老黃吸引過來,他饒有興緻地用鞋底滅了煙,沖著兩個人挑著頭問:「怎麼回事,你倆認識?」

他們市裡花錢請來寫報告文學的「大作家」竟然和一位本地養豬的婦女認識,這真是有意思極了,不會這倆人之間還有什麼桃色新聞吧?

八卦不是只有女人愛聽,男人長舌起來也是很要命的。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這對看起來毫不相關的男女身上,幾乎沒有停頓,就聽到他倆一個點頭,一個搖頭,異口不同聲地回過頭說:

「認識。」

「不認識。」

說認識的是哈月,而講不認識的是薛京。

薛京剛才面色就發白,聽到哈月肯定的回答,臉色更不好看了,連帶著,他聲音又恢復了那個客客氣氣的狀態,他先是非常官方地環顧四周無害地微笑了一下,然後望著哈月的眼睛用極其禮貌的態度詢問:「不好意思,請問我們認識嗎?」

旁人可能不熟悉薛京的為人,但哈月畢竟和他戀愛過2.1年,非常了解他的脾性。

她這位初戀男友,除了長得漂亮,還有一大特點,就是為人處世方面也非常「光鮮」。

從外到內,總是恰如其分得完美,猶如被編程好的社交機器人。

本科四年里,上到老師,下到同學,哈月從來沒有聽說過薛京和任何人拌過一句嘴置過一回氣,假設他們兩個人當初沒有談戀愛,那他就是那類讓人倍感如沐春風的正人君子,待人總是客氣周到,「謝謝」「不好意思」「打擾您了」都是時長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但是正因為哈月和他一起走入過親密關係,見過他卸下「完人」的模樣,所以才懂,有些人的親和到了閾值,面面俱到,挑不出錯,其實也是一種劃清界限並不想輕易交付真心的表現。

就比如現在,他在用好的禮貌表示不太好的冷漠。

一看到薛京對她假模假式地微笑起來,她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薛京曾在自己出版的第二本小說里寫過:最體面的前任應該自覺自愿進行人間蒸發。

他們絕不可以出現在對方的生活圈子裡,如果曾是同學那就不要參加同學聚會,如果還是同事,那斷絕關係後一方理應辭職,就算命運不公,十幾年後突然在街頭偶遇,那也應該匆匆離開,假裝從未相識,連目光都不應有交流。

這才能最大程度保留逝去愛情的遺憾和美觀。

那時候薛京的筆力還很武斷,帶著少年的執拗,他寫,過去式的男女之間,會坐下來聊天敘舊,時不時找借口出現在對方的生活里,是感情中最庸俗,最下等,因為那隻能證明:昔日的羅曼蒂克已經泯滅,舊愛不過淪為被慾望操控的幌子。

複合無望,只不過是想睡個便宜覺罷了,這簡直是對愛情的褻瀆,叫人不齒。

哈月閱讀時猜測過,他寫這段話時大概不是從空中取物地創作,而是在寫實自己的戀愛心得。

想到褻瀆愛情,哈月面色一紅,情不自禁地聯想到一些她和薛京一起褻瀆彼此的場面。

他們的第一次發生在他們戀愛半年之後。

大三的下半學期,薛京和她的感情越來越濃,幾乎到達了蜜裡調油的地步,眼神都可以平白無故得拉絲,饒是如此,薛京與她的交流總是形而上的,除了學業,他們聊宋代四雅,聊希臘哲學,聊電影聊歌曲聊人生,情到深處時,薛京還會用正宗的牛津腔為她朗讀濟慈的十四行詩。

當他念著BrightStar抬起濃黑的眼帘看著她時,他那雙本來就清澈的雙眸好像真的閃爍著明亮的星光,那光中能倒映出她齒條的靈魂。

年輕男女,乾柴烈火,他們有很多因為錯過宿舍宵禁而徹夜呆在一起的機會,但薛京從來沒有暗示過任何對她採取下一步的要求,他總是有別的新法子來避免兩人去到酒店躺在一張床上的尷尬。

去看秋天的香山,去看冬天的後海,甚至有一次他們還在一個萬物發情的春天裡買了影院的夜場票,活活看了六個小時的林正英畫符點殭屍。

一開始,哈月覺得對方的「好」虛偽且搞笑,在她看來,這些都是薛京掩飾自身慾望的把戲。

不過在當時周圍一眾男生想盡辦法用拙劣的借口哄騙女生完成全壘打的亂象中,薛京的「欲拒還迎」確實還算得上有一點高明。

談愛是相對的,他要維持著好人的姿態,不急的態度,壓力就給到了哈月這邊。

哈月自恃擁有新時代女性的開放精神,沒必要在思想上為自己裹小腳,視貞操為自己戀愛乃至結婚的資本根本就是物化自己,換句話說,她認同正常女性和男性一樣有身體需求,和自己愛的人發生有保護的關係,是一件再健康不過的事情,無須否認。

再加上她上大一後的精神偶像一度是法國存在主義作家波伏娃。

她既然不是需要被哄騙才能開始第一次的女孩,所以薛京完全沒必要和她虛與委蛇。

時機成熟,兩情相悅,她曾存心試探了幾次,但薛京都很紳士,並不輕易上當,紳士得彷彿一位住在雲端上,早已斬斷欲根的道長。

於是初雪那天,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在薊大附近的酒店開了一個房間,給薛京發信息說自己有急事讓他速來。

不過也是那一天,薛京被穿著特殊制服的哈月逼得縮在床腳,雙耳通紅,用兩隻手抱著肩膀做抵禦,小聲告訴她自己真的沒有在耍愛情手段。

薛京之所以一直在避免和哈月發生關係,是因為他沒有實際經驗。

他和她一樣也是第一次,但又都先入為主的認為,對方那麼優秀肯定是情場老手,他生怕自己在這件事上露怯遭到哈月的嗤笑,所以便拚命捂著戀愛中的短板。

但實際上,那晚兩人耕耘到日出東方,足以證明他的短板不僅在空間上不短,在時空上亦是。

他是謙而大的典範。

無憂書城 > 言情小說 > 日偏食 > 第5章 死亡芭比粉
回目錄:《日偏食》

發表評論

看過此書的人還喜歡

1蘇記(天子謀)作者:青垚 2我的皇后作者:謝樓南 3紅塵四合作者:尤四姐 4先婚厚愛作者:莫縈 5錯撩(以愛為營)作者:翹搖 查看圖書全部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