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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宿命論

所屬書籍: 日偏食

周天天氣差,街上沒人,生意冷清,哈月正好趁著空擋在店內理貨。

以前小賣部的生意全靠趙春妮一個人開著三輪車去批發市場進貨拿貨,她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又非常不善於和人打交道,所以儘管吃苦受累,親力親為,但小賣部所販售的物品類目只局限於小孩子喜歡吃的那些零食和玩具上。

自從哈月經手小賣部後,她就主動在批發市場內尋求了幾個經銷商,敲定了合作,將零食玩具的類目精簡,注重補貨電廠工人會消費的物品。

從生活用品到副食糧油,所有商品定期會有經銷商的員工開車到店裡來補貨。

年初開始,她辦理了酒類經營許可證,固定從一家飲料酒水批發商進貨。

來店買啤酒的客人多起來,再加上為了拿到每個月兩百塊錢的櫃檯陳列費,定期哈月會接受廠家的要求,對櫃檯上的酒水進行變更擺放。

上午,啤酒廠家出費用做了一筆價簽和海報,來店裡換陳列,哈月就在櫃檯後面清點貨物的數量,順便退回之前滯銷的臨期商品。

下午,店裡賣的最好的洗臉盆和牙刷都沒剩幾個了,她給五金商發了個微信,告訴對方都需要什麼產品,但對方久久未回,打電話過去一問,原來是家裡老人摔斷胳膊,老闆在醫院照顧,暫時沒辦法送貨。

於是哈月關上店門,在狂風大作的天氣里,親自開三輪車去批發市場走了一趟。

和五金商的老婆聊了會兒天,飯點前哈月回到了春妮小賣部,把三輪車後面裝著的十幾箱貨陸續搬進了店內。

等到幹完所有瑣碎的活兒,她擰開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涼白開,全身舒爽。

今天她的心情很好,幹完一整天的活兒,頭髮里被吹得全是沙子,連指甲縫內都擠滿了塵土,但她還騰出功夫坐下來,戴上耳機聽了一會兒自己喜歡的音樂。

耳機里正在播放樂隊翻唱版本的《初戀》,歌詞寫「我一夜失眠,影子心裡現」,不過現實相反,昨天短暫一聚後,她的初戀在上午給她發了一句「安全到家了嗎?」後,便重新安靜了下來。

哈月覺得,自己和薛京如今背過身,互相招手的禮貌已經是最佳的結局。

過了今晚,薛京和她也可以正式道別了,她心裡沒有怨懟,一片平靜,她很欣慰。

現在他應該坐飛機了吧?昨天晚上從酒店回家的路上,她用手機查了一下從臨城回薊城的航班,最近疫情反覆,從薊城往返邊疆的航班數量急劇減少,最近三天里只有一趟回去的航班。

希望他一路平安,在薊城鵬程萬里。

打了個哈欠,哈月肚子里有些餓,捏著手機起身,歌單已經切換到下一首。

她腳步輕快,走到貨架邊,找出一袋日期不太好的泡麵,隔著包裝袋幾下捏碎麵餅,然後打開撒上半包調料。

這是哈建國教她的吃法,哈月隱約記得,小學在和父母徹底分床睡之前,哈建國曾遭遇了一次當地企業的裁員潮。

那年他在再就業上屢屢碰壁,遊手好閒之餘,重新動了開始做生意的想法,他想在哈月的子弟小學門口開家文具店。

但已經陪著他在婚前經歷過一次生意失敗的趙春妮堅決不同意他挪用家裡的積蓄,她說那些錢是拿給哈月上大學的死期存款。

夫妻倆因為意見分歧吵了許多次,趙春妮態度剛烈,最後還是哈建國妥協,答應趙春妮不會再提起下海經商的想法。

趙春妮那時候有一份在當地大型超市做促銷員的工作,新上任的主管並不喜歡她,所以除了朝九晚五,她還經常被迫加班。既然哈建國暫時沒有工作,照顧女兒生活起居的任務自然而然的,就交到了他的手裡。

但哈建國就像大部分年輕的父親的一樣,他既不會做飯也不太會為女兒梳理頭髮。

周一到周五哈月經常頂著亂糟糟的馬尾上課,被趙春妮罵得太多,哈建國直接在一次接哈月放學回家的路上,騎著二八自行車帶著女兒拐進了理髮店,把她的頭髮一刀切成短髮。

至於吃飯方面,哈建國是能湊活就湊活,上學日,他幾乎都是去市場買熟食和涼拌菜回來給女兒吃。周六周天,父女倆就在街上尋找彩票店一坐就是一整天。

哈建國研究彩票研究得太入迷,沒時間帶哈月下館子,就從隔壁的小商店買兩包速食麵,和女兒一起干嚼。

除了干嚼速食麵外,哈建國還教給她花生米和豆腐同時放在嘴裡吃,能品嘗出豬肉火腿的味道。

哈建國在哈月記憶中就是這樣,與其說是一位父親,更像是一個渾身不著調的大齡朋友。

哈月那一年吃了太多的速食麵,也在彩票店寫了太多本作業,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哈建國在苦心鑽研下竟然真的中了彩票。

三等獎,兩千八百元,他大手一揮,眼睛都沒眨一下,用來給女兒買了一張單人鐵絲網床。

哈月坐回櫃檯,右手舉著方面便的包裝袋啃,另一隻手接著從口袋裡不時掉出速食麵渣。

當年哈建國走後,趙春妮迫於一個人帶小孩不能朝九晚五上班的窘迫,真的花掉了哈月的大學基金開了如今的春妮小賣部,而小學生哈月沒有因為以後能免費吃辣條而開心,她每天晚上躺進被窩裡,用手指扣著床邊的鐵絲,都會閉上眼睛默默流淚。

那時候她還小,總覺得哈建國之所以會出軌,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如果她能不那麼順從,言辭拒絕陪父親去彩票店,那麼他爸爸就永遠不會中彩票。如果她沒有索要那張屬於自己的床,那麼他父親也不會跑到傢具廠,和老闆的妻子進行婚外情。

不過這種想法只能困擾小學生,哈月自從上中學開始就不這樣認為了。

因為她開始相信,她的父親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趙春妮口中的人渣,他從來沒有愛過女兒,也沒有愛過妻子,他自私自利,根本不會愛這世界上的任何人。

一切令她懷念的過往都是一場海市蜃樓。

人從出生開始就被設定了結尾,而哈建國的角色,從來都不適合從一而終,所以她父母的婚姻從開始就已經走向了滅亡。

她沒有做錯任何事,非要說有人做錯,那也是趙春妮在婚前沒有識人的慧眼。

人應該有自知之明,所以她未來也不該找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自己優秀的伴侶。

宿命論可以讓青少年迅速與過往和解。

哈月從那時候給哈建國貼上了不可救藥的標籤後,就再也不會避諱任何可能會聯想起他的瞬間。

偶爾干嚼速食麵,味道也不是特別癩。譬如現在,她吃得津津有味。

不過很快,她愜意的休憩和用餐就被一陣急促的視頻邀請打斷。

撥通視頻電話的人是婁志雲。

她於周六才拒絕他的追求,不過二十四小時,他便重新發起進攻,這似乎不合情理。

她連他的文字消息都懶得讀,怎麼會想要和他進行視頻通話呢?

這是什麼天煞的無效溝通。

被哈月擰眉拒絕後,婁志雲鍥而不捨,又發起了語音電話。

接連三次拒絕後,哈月對著垃圾桶拍掉手上的食物殘渣,深吸一口氣,打字時還在保持著相對禮貌的態度。

「請問什麼事?」

對方絲毫不客氣,文字雖短,但充滿令人不適的強硬,「你接視頻,我有話跟你說。」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有事打字就可以。或者說還有哪次你買東西我又找錯錢了?」

後一句話是反諷。

哈月剛才吃下去的那些速食麵此刻在胃裡硬成了一團,直往喉嚨上反,她嫌惡地喝了一大口水把噁心的感受咽下去。

沒想到對面的人竟然還在繼續發送不禮貌的消息。

「你有什麼不方便的。」

「現在又不是半夜。」

「你到底在裝啥純?」

看到最後這句話,哈月臉上黯白分明的眼珠已經有離家出走的衝動,以往那點對婁志雲無感的情緒已經徹底變成了抵觸,態度也開始變得直白,「你吃錯藥了?」

很快,婁志雲給她發來好幾張夜裡拍的照片,地點是木蘭街,而遠處在一邊走一邊看手機的人是她。

「咋了,這個不是你?你不是說你不談戀愛嗎,意思你就只喜歡半夜和人去酒店睡覺?要是這樣也算我一個啊,還是說你賣這個也要錢,你說個價。我看你值不值。」

哈月沒來得及打字,他又發來一條。

「你這種女的我見多了,不就是喜歡貼有錢人?」

「拜金女!你夜裡送貨上門別人給你多少啊?」

怒火從腳底躥到天靈蓋,哈月想都沒想就對著手機語音輸入,「對啊,媽的,誰不喜歡有錢人,而且人家不僅有錢還長得帥,身體素質還特彆強,我喜歡得愛不釋手,硬貼也要和他好,怎麼樣?倒是你,腦子不需要就捐到醫院去,別大白天就犯病,跟個愣慫似的聽不懂人話。」

「好聲好氣和你說,你他媽還蹬鼻子上臉是不是?你活膩了?」

哈月聲音忽然變得高亢,兇悍的氣勢好像水滸傳內賣人肉包子的孫二娘,「眉橫殺氣,眼露凶光」。

發完消息哈月又迅速保存了對方在大街上偷拍他的截圖,告訴他再騷擾自己就把他在大街上尾隨自己的事印成大字報貼到他單位去。

單位不管,她就報警。

警察也不管,她就找幾個精壯的街坊鄰居一起到他居住的宿舍里堵他,逢人就問那個半夜尾隨婦女的婁志雲住在幾號樓。

總之婁志雲最好認清,試圖讓她自證清白是不存在的,她才是那條不要臉皮的地頭蛇,小城鎮裡頭,人言是可畏,但光腳的永遠不怕穿鞋的。

這裡沒有絕對的權力制裁鏈,一無所有躺在地上耍無賴的人總是能得到實惠。

要不老人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呢?她就是那個刁民!

等到婁志雲被她強橫的態度嚇慌了,開始後怕地解釋自己只是一時不忿,氣昏頭腦,她直接把婁志雲的微信拉黑,退出微信,她又到通訊錄里把對方的電話也拖進黑名單。

以示自己的小店再也不歡迎他的光顧,再見到他一次,她隔著十里地就要扯著嗓門大喊強姦。

做完這一切,刁民的好心情沒了,哈月捧著吃了一半的速食麵,雙眸惆悵地瞅著窗外的天氣,估計晚上也不會再來客人,也失去了繼續呆在店內的耐心。

收拾了一下店裡的垃圾,票據,她鎖門前戴上口罩防風鏡還有帽子,在漫天風沙之中把自己裹得像個小土豆,騎著電動三輪車提早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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