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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芭蕉 23

所屬書籍: 如夢令

周子苑平時沒機會看到家裡這麼熱鬧。事實上,若不是上個月全家人為了子軻的事情聚到一塊兒,很可能到現在朱叔叔和年輕男人之間相互都不怎麼熟悉。
「朱叔叔平時一年到頭忙劇院的事情就夠累了,」周子苑一邊舀自己做的雲絲羹端給朱塞,一面對身旁的年輕男人說,「你看朱叔叔最近為子軻的事情忙得,是不是又有點掉頭髮了。」
朱塞原本拿了勺子要嘗子苑親手做的雲絲羹,這會兒一抬頭摸了摸自己的髮鬢,哭笑不得:「不會吧。」
一桌子人都笑。
周子苑也盛了一碗給年輕男人。她坐下了,手握在年輕男人的手肘上,對朱塞說:「他最近也忙,連在家吃飯的時間都沒有。」
朱塞在對面笑了,望著眼前一對後生晚輩,眼神頗慈愛:「小秦之前為了子軻的事,耽誤不少工作,真是辛苦了。」
「不會不會。」年輕男人忙講。
「朱叔叔!」周子苑叫朱塞。
朱塞連忙揮了揮手,低頭吃菜。
周子苑在家有時有種感覺:吉叔、苗嬸、朱叔叔,他們三個人因為與媽媽家親近,所以與子軻也親近。而周子苑自己,則與爸爸更親,與子軻就疏遠著一層。
這彷彿兩個陣營。哪怕坐在同一屋檐下吃飯,也並不像故事書里寫的那麼親密無間。
「朱叔叔,」周子苑探過身,輕聲打聽,「子軻最近怎麼樣?」
「子軻最近在組建一個小綜藝節目的外景攝製組,」朱塞對她笑了,「聽毛總說弄得挺不錯的。」
周子苑慢慢「哦」了一下,小聲道:「是《羅馬在線》吧。」
年輕男人在一旁輕聲問,《羅馬在線》?
就是我們上次一起看過的那個子軻的節目。周子苑轉頭告訴他。
年輕男人喝了口雲絲羹。
「上次他差點出事情那個?」他問。
周子苑一愣。
朱塞坐在對面,擦了擦嘴,說:「電視台那邊有個員工出來,承認是他動的手。」
「為什麼?」周子苑立刻回過頭看朱塞。
朱塞這時又笑了。「我的小公主,」他又是那副長輩的口吻了,「你這麼小去了美國,應該比誰都了解,這種事情在你們姐弟倆身上會經常發生。」
周子苑沒說話。
一邊的年輕男人把雲絲羹幾口喝完了。他拿過朱塞擱在桌面上要給他看的那個文件袋,剛打開,就聽見朱塞說:「子軻這麼多年,雖然在外流浪,但也一直過得平平靜靜的。這次遇到這種事,也幸虧是他福大命大,運氣好啊。」
「下個月爸爸就過壽了,可別再出什麼事了,」周子苑念叨,她餘光留意到身旁年輕男人手中的文件袋,「是什麼呀?」
有人過來,把碗碟餐具撤走了,只留下一杯沒喝完的茶。年輕男人向後倚在椅背上,一張張翻手裡的文件。
也許是工作習慣作祟,他瀏覽得極為迅速,一雙眼睛在鏡片後面看了幾行,突然抬起來了。
他不知看到了什麼,嘴唇突然動了一下。
「小秦,」朱塞也把筷子放下,請旁的人把餐具撤掉,他問,「你能從這些資料里瞧出什麼不對勁嗎?」
周子苑在旁邊,聽也聽不懂,她從秦適手裡抽出一張紙來看,發現那是五年前關於湯貞吸毒事件的報道複印件。
「為什麼要看這個?」周子苑輕聲問。
年輕男人嘴裡還在無聲地念著什麼。他也許正在腦海中快速搜索著什麼東西,以至於無暇顧及周子苑的疑惑。
周子苑從他手中又抽出一張,發現那是一張講述湯貞與方曦和十數年「墮落史」的新聞。
「小秦,」朱塞瞧著年輕男人這神態,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年輕男人笑了,有點無奈似的。「……方曦和……方曦和……」他嘴裡又念了念,對朱塞說,「我對這個名字好有印象啊。」
華子打開手裡的報紙,好巧不巧,正好看到「方曦和」三個字出現在社會新聞版中央。原來,昔日新城發展董事長,一代梟雄方曦和,因自己獨自坐著輪椅去醫院看病,在十字路口被一夥兒騎自行車的小流氓給撞翻了。
好心路人將這花白頭髮臃腫卻虛弱的老年人送到醫院,有附近記者聞風而至,追著採訪方曦和最近有沒有看到報紙,對湯貞與周子軻近來的「桃色緋聞」有沒有什麼看法。
照片里,方曦和坐在病床上,卸掉了假肢,兩截大腿只剩一點點。他滿臉都是溝壑,頭髮稀疏,貼著頭皮。這個可憐的老頭兒,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早些年自己一手捧紅的國民偶像,如今也和年輕的大家族繼承者打得火熱。
「我只是個普通人,已經老了,」方曦和不得不對這些報紙記者講,「就讓我過一些普通人的日子吧。」
華子合上報紙,不以為然。
婦產科今天來的人多。華子左邊坐了一位身穿中山裝的大爺,看著有五六十歲。
右邊坐了位穿著夏季校服紅著眼眶的毛頭小夥子,也就十五六歲。
大爺滿臉喜色,小夥子失魂落魄。
華子坐在他們中間,倒最像一位正當壯年的父親。
一小姑娘從診室里出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對父母。華子眼瞧著那小姑娘頭低低的,抿著嘴不敢說話,跟在父親母親身邊,從他們面前走過。
華子身邊那個穿著校服的小夥子在這時前傾了身子,一下兒站起來了。
他也許想說些什麼,想表達什麼,想挽回什麼。小姑娘卻被她的父母安安靜靜帶走了,進了電梯,很快離開了。
華子坐在原地,用手按了按耳朵里的接聽器。
傅宅的司機小魏還在通過公用電話向他報告,說,辛明珠昨天夜裡破天荒和傅春生在一張桌子上吃了頓飯,也許是因為林大死了,黃健雄跑了:「他們倆在飯桌上差點吵起來,鬧得很難看。小盧進去上菜的時候聽見辛明珠說了句話,原話說,『女人跟著男人,浮浮沉沉,想要自保,哪有那麼容易。』還對傅春生說,『我指望不上別人,也指望不上你。』」
華子聽著,有點走神。他抬起眼,看那個原本坐在他身邊的毛頭小夥子哭得肩膀一抖一抖,走到電梯拐角那裡蹲下了,抱著頭對著牆哭,一點男子漢的驕傲和自尊都沒有了,旁若無人的。
陳小嫻從診室里出來了。她戴著帽子,還有口罩,因為身體虛弱,身上穿得也厚。華子站起來走到她身邊。陳小嫻手裡拿著產檢報告和b超單,她伸手摘下了一點口罩,抬頭對華子興奮道:「哥,你看孩子。」
華子從她手裡把那個b超單接過來了。
他已經能模模糊糊看出胎兒的五官。
「誒,剛才那位患者,」有大夫從診室里趕出來了,瞧見陳小嫻和華子,大夫上來就說,「你是孩子爸爸吧?」
「下次要按時來產檢。年紀輕輕的小夫妻,哪有動不動不來的?你太太又是這種身體,大意不得!」
陳小嫻若無其事,立刻把臉上口罩戴回去了。旁邊的華子倒是低著脖子聽著,道:「好,好。」
大夫走了。
「這大夫真兇。」陳小嫻小聲道,她走路慢慢的,自從上個月和孩子父親在傅叔叔家有一些過於親密的接觸,她身體又不舒服了,肚子里的胎兒也變得不穩定。按說懷孕四個月,不該再出現這種問題。可陳小嫻畢竟曾流產過一次,她自己心裡也沒譜。再加上她性子又糊塗,從懷了這個寶寶,一直流黑血,打了幾十支針,吃了多少的葯來保胎,她自己也記不得了。
華子陪她一起下電梯,為了保守秘密,陳小嫻身邊一個保鏢也沒有。
人一多,華子就握住陳小嫻的手,把懷著孕的乾妹妹護在自己懷裡。
「把你的產檢表和b超單給我吧。」出了電梯,華子說。
他們一起往停車位走,躲避周圍明顯的攝像頭。陳小嫻有些不舍,她手裡緊攥著那張b超單,說:「哥,我可以自己留幾天嗎。」
華子低頭看了她一眼,正巧一輛車從他們對面過來。華子讓陳小嫻後退幾步,他們轉過身去。
「讓爸發現了怎麼辦。」華子嚴肅問她。
陳小嫻低頭看b超單上孩子的照片,又猶豫了一陣。
華子坐在駕駛座上,透過車內後視鏡,他能看到自己一條斷眉。
后座斷斷續續傳來經過電波處理的聲音,那是一個男人略帶困意的憨笑聲。
「雲哥,看到了嗎?」陳小嫻輕聲問,「能看到嗎,我拿近一點,你看,能看到孩子的臉了。」
梁丘雲在地球另一端,原本應該正在睡覺:「我看到了,看到了。」
陳小嫻高興地輕聲問:「你什麼時候從美國回來?」
梁丘雲說:「還不一定。」
「哦。」陳小嫻應道。
她並沒多要求什麼,十分懂事的樣子。
「小嫻,」梁丘雲低聲道,「我這次從美國回去,應該就有資本和你父親來談我們的事情了。你別著急,在家裡等我。」
「嗯!」陳小嫻答應他。
華子一邊開著車,一邊用藍牙耳機講電話。后座上的陳小嫻已經結束了與梁丘雲的視頻通話,正用手機看一節幼教節目。
「那個馬場,你再仔細盯住了,甘霖的手腳再怎麼乾淨,也肯定有什麼蛛絲馬跡——」華子對電話里講。
等他掛了電話。陳小嫻在後面問:「哥,你們說的馬場,是最近郊外新開的那一家嗎?」
「是啊。」華子說。
陳小嫻笑了。
「那個馬場最近在北京好有名啊,」陳小嫻靠到了駕駛座旁邊說,「我上次和幾個朋友出門,她們都去過了,只有我沒去過,聽她們說話也聽不懂。」
華子笑了:「馬場有什麼稀罕,小時候我不成天帶你騎馬嗎。」
陳小嫻想了想,覺得也對。她說:「但我聽說,這個馬場特別有意思,不僅老闆人很好玩,還有個殘疾人馴馬師,特別會騎馬,就是長得丑,把我那幾個漂亮朋友嚇了一大跳,一直和我形容。」
華子開著車,瞧著左邊路口駛來一輛重型卡車,他把車速減慢了。
「稀罕了。」華子念叨。
陳小嫻也瞧著車前面,她說:「誒,市裡也能開這麼大的卡車嗎?」
「殘疾人馴馬師,」華子坐在駕駛座上,輕聲道,「我怎麼沒見過……」
北京近郊,私人馬場。
場外沿河的一條路上,湯貞忍不住用口呼吸,雖然奔跑得慢,但他一直沒有停。
一直跑到劃線的地方,這說明他堅持慢跑了一公里。
湯貞一句話也沒說,他伸手抱住那個在終點線上等著他鼓勵他的人,把臉都埋進了對方懷裡。
周子軻低著頭,摟緊了湯貞的背。他感覺湯貞抱他的手有力氣了。
湯貞頭髮里都是汗,仰起頭來。太陽從周子軻背後的樹冠中間照進來,照得湯貞眼裡臉頰上都是光。
「小周……」湯貞說。
甘清、方曦和……
周子軻不擅長記住別人,但這些名字在他看過之後,都很清晰地烙進他的腦子裡。
喬賀、潘鴻野、王宵行、馬松楊……
「欒小凡?」溫心說,「子軻,你怎麼問起他來了?」
「他……他和湯貞老師好像……沒什麼關係吧?」溫心絞盡腦汁,想了很久,就為了回答「欒小凡和湯貞是不是有過什麼關係」這樣的一個問題,「嗯……就是普通前輩?」
周子軻說,你再想想。
公司那麼多解約了的前輩,溫心不知道周子軻為什麼單挑欒小凡出來問。她又想了一會兒,才說:「我很久以前聽說過一件事,但不知是不是真的。」
「什麼事?」
「嗯……」溫心猶豫道,「以前公司的前輩說……說欒小凡以前欺負過湯貞老師。是……是『那種』欺負。我不知是不是真的!據說欒小凡當時還被人揍了,他是毛總親戚家的孩子,所以一向沒人敢惹他。」
「你覺得還能跑嗎?」周子軻半蹲下去了,伸手給湯貞揉了揉膝蓋和小腿。
湯貞似乎有點累了,又不想讓周子軻失望。他把手放在周子軻手裡,似乎只要小周多抱他一會兒,他就可以再試著跑很多很多。
「……這個方曦和是誰,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據說,當年他就是湯貞的後台……這個甘清,多巧啊,他就是剛剛我跟你提的那位甘總的親侄子。」
「當年還不止這兩位,還有個什麼話劇演員,也出車禍了,人差點就沒了。還有個人,也是個歌星,和湯貞還認識——」
不知怎麼的,時隔一個多月,艾文濤這些當初被周子軻當作了耳旁風的話,又出現在他腦子裡。
「哥們兒,我勸你一句,這人不吉利,」艾文濤當時氣急敗壞地,「你可及早醒悟吧!」
「怎麼了,小周?」
湯貞望著他,輕聲問。
周子軻今天一直有點走神。他這會兒低下頭,端詳湯貞鍛煉過後的,有點發紅的臉蛋。
「你看。」他說,示意湯貞往這條路外面看。
道路兩側是密密兩排高塔般的七葉樹,而在七葉樹外側,那向下延伸的寬闊的河灘上,每隔五米就站著三兩位身穿黑色行頭的保鏢在徘徊。不少車停在了路的前後兩端,明晃晃地昭示著這條路的安全。
湯貞朝四周看了看,再抬頭望小周時,他覺得小周的眼神好像在說,你是不是能放心了。
朱塞憂慮重重,又給周子軻發來信息。
「子軻,上次的事還沒查清楚,你確定接下來就要和阿貞去出外景嗎?」
周子軻回道:「我多帶了幾個人,沒事。」
朱塞問:「你有沒有回憶過,這段時間都接觸過誰?」
「不管是誰,」周子軻似乎不耐煩了,回復道,「他遲早再來找我。我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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