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陽秋與他熟識,自是知道他那些風流事,聽他一說倒也鬆了眉目:「如此,那我就讓他們走個過場。」
「好。」
兩人散步庭院里,孟陽秋見四下無人,忍不住低聲道:「最近慕星城事多,你也小心些,宴上那些女子,哪好往家裡帶。」
紀伯宰不以為然:「女子本弱,柳腰婀娜,螓首婉婉,哪能做得出要人性命的狠事來。」
孟陽秋睨他一眼:「當心陰溝裡翻船。」
「借你吉言。」他睏倦地打了個呵欠,「我倒是盼著能出來個傾國傾城的妖女,好讓我全心以赴,饒過旁人。」
「你就貧吧你。」
一頓笑罵之後,禁衛收隊,從他的別院里離開。
紀伯宰在庭院里站了一會兒,才回去屋裡。
帳中香燃之裊裊,佳人闔目熟睡。他垂眼打量她片刻,倒是不著急鸞鳳之事了,只拉起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她微硬的指腹。
明意愣是一夜沒醒。
她在酒氣里睡得香甜無比,直到第二日的晌午,才低哼一聲捂著腦袋坐起來。
房間里空****的,金紗帳低垂,紅木床寬大,羅衾上還有陌生男子的氣息。
明意一驚,飛快地跪坐好,腦海里開始回憶昨晚之事。
她好像跟著紀大人回府了。
那之後呢?
「姑娘倒是個好福氣的,外頭都翻了天了,您還沒起。」有嬤嬤來打起了帷帳。
明意猛地回頭,背靠著床柱,有些無措地看著她。
荀嬤嬤見狀,微微一哂:「這回怎麼是個膽小如鼠的。」
她麻利地將**凌亂的褥子收拾好,然後徑直伸手將她拽下來:「大人一早就進內院去了,晌午不回來吃,不過晚間總是要過來的,你得收拾收拾。」
明意被她拉得一個趔趄,膝蓋磕在床弦上,疼得臉都白了,但不知道這人來頭,她也不敢妄動,只能依她坐去妝台前。
一看妝台上那些東西,她瞬間清醒不少。
紅翡滴珠耳環、烏金纏枝釵、寶藍吐翠孔雀金冠、碧玉雙環佩……各種奇珍異寶排成一排,等著她挑。
樣樣都是硬貨,很值錢。
荀嬤嬤最看不上這沒見過世面的貪財樣,臉色當即沉了兩分:「這些都是姑娘可以佩戴的。」
言下之意,並不屬於她,她只是能用。
明意耷拉了腦袋。
想想也是,她只是人家帶回來的玩物,花瓶一樣的角色,尚不值這麼多錢。
打起精神,她開始梳妝。
身為舞姬,妝容精緻打扮討喜是她的本分,被帶回來的第一日,怎麼也得給大人留下個好印象。
昨兒晚上瞧來,紀伯宰此人與傳言相符,最是喜好美色,猶愛楚楚佳人,所以明意想也不想就挑了些色淺而小巧的首飾,淡掃娥眉,輕點嬌靨,整個人裊娜如少女。
她掃了一眼屋內書架,輕提羅裙,去挑了一本最舊的,然後就側躺在入門一眼就能看見的軟榻上,一手執書,一手捻香。
荀嬤嬤洒掃房內,路過她身邊,沒好氣地道:「拿倒了。」
明意微微一僵,然後若無其事地將書倒了過來,繼續假裝沉浸。
「您甭費那功夫,我們家大人也就兩三日的新鮮勁兒,趁他好時多問他要些賞錢以後傍身就是。」
明意聽出來了,這嬤嬤在紀伯宰身邊有些年頭,心也不壞,只是看多了這屋子裡來來去去的女子,所以懶得應付了。
微微一笑,她道:「傍身錢自然是要的,我這不是想讓大人給得開心些么。」
沒想到她還會答話,荀嬤嬤頓了頓,卻是又翻了個白眼:「毫無廉恥之心。」
這話攻擊別人許是奏效,對明意而言,早在進內院當舞姬那一刻起,廉恥這東西就跟她那身舊衣裳一起扔出去了,沒什麼要緊。
於是她捻好香,還笑嘻嘻地問:「嬤嬤,大人的口味重還是淡?喜歡女子偏文還是武?」
「無可奉告。」
「那嬤嬤您喜歡吃甜的還是鹹的?這裡有腰果您可以吃嗎?」
「姑娘話太多,我家大人不喜歡鬧騰的人。」
「……哦。」她乖乖地伸手把自己的嘴捏上。
然而,沒堅持完一炷香,明意就又開了口:「嬤嬤您身上這料子哪裡買的?花紋挺好看,我想給我娘做一身。」
荀嬤嬤被她念得太陽穴直突突,眼角都跟著抽了抽。
她替大人看過各式各樣的女子,獨沒遇見過這樣聒噪的,彷彿是鸚鵡成了精。大人那喜靜的性子,也不知是怎麼選中的她。
餘光瞥見她左顧右盼可憐兮兮的,像是無聊得緊了只能找她說話,荀嬤嬤心軟了一瞬,就答了一句:「這料子沒得賣,內院里賞的。」
不答還好,一答,那小姑娘眼睛倏地就亮了起來,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拉著她的衣袖:「那這個腰果也是內院賞的嗎?我瞧著比舞姬庭里的好吃。」
「這個宅院地好平哦,若是翻跟頭,不知翻幾個能從後門到前門。」
「那個金紗帳真好看,還是暗繡的花紋,一定花了不少心血。」
「嬤嬤吃腰果啵?我給您剝,這個我擅長,我當年被選做舞姬的時候……」
荀嬤嬤覺得自己就多餘開那個口。
這小姑娘嘰里呱啦起來就沒個完,從她怎麼當的舞姬到怎麼去的宮宴,一個下午就幾乎都要跟她嘮遍了。
她揉著耳朵看向門外,頭一次盼著自家大人快點回來接手這個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