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伯宰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
他對面的言笑搖著扇子道:「風流變風寒了?」
「烏鴉嘴。」他沒好氣地道,「我若是你,就盼著我自己千萬別出事,否則這爛攤子砸在你頭上,看你什麼收場。」
提起這茬,言笑樂不動了,無奈地嘆氣:「我這是什麼運氣,眼看著能休沐三日,百草堂三個醫官就死了兩個。」
「那不正好么,兩個老醫官一死,你立馬就能頂替上去,你這殺人動機比那幾個舞女還大。」
搖扇的動作一頓,言笑跳起來就捂他的嘴,又氣又笑:「昨日不就是多得那小美人兩分青睞,你怎就空口白牙地污衊我!」
紀伯宰揮開他,冷眼:「誰說你多兩分青睞,人現在在我院子里。」
「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言笑唏噓,「我已經能想到那美人在你院子里是如何以淚洗面的了。」
紀伯宰作勢往外走。
「哎哎,好兄弟,不聊那個了。」言笑連忙將人按回去,「我擅醫,但在毒藥上遠不如你精通,司判又非讓我查這是什麼毒,你幫個忙。」
昨晚宴上那幾個死者的筷子上均被抹了毒,毒不融於水,呈淡紫色,且沒有氣味。他翻遍多本醫書,也沒找到相關記載。
紀伯宰懶洋洋地接過他的銀托盤,看了兩眼上面的紫色粉末:「這不就是無憂草。」
言笑愕然:「你一眼就能知道?」
「要不怎麼說你是庸醫呢。」他哼笑,「我識毒的時候,你還在走江湖騙人。」
謎題得解,言笑也不跟他爭這點嘴上便宜了,立馬就讓人去稟告司判。
「無憂草是宮中才有的東西,動手的只能是宴上舞姬,只有她們才能遊走席間而不顯突兀。」言笑沉吟,「可是舞姬多是大司養出來的,大司何苦用這種法子殺那幾個無權老臣,直接賜死不是方便多了?」
「你是醫官,不是司判,想那麼多幹什麼。」紀伯宰起身,「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言笑猶在思索,聞言只擺了擺手。
低罵他一聲,紀伯宰獨自離開了內院。
因著出了命案,內院和街上都開始戒嚴,去哪兒都要被盤查一番,他被問得不耐煩,提早回了別院。
一踏進屋子,紀伯宰微微挑眉。
明意穿著玉色煙羅下裙,裙擺散在榻上,如花初綻,線條卻在束腰處驟然收緊,藕粉的綢帶勒得蠻腰纖纖,上身的煙水小衣恰好裹攏綿軟,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她正專心致志地看著書,就算是傍晚了,娥眉丹唇也是精緻不亂,水眸盈盈,腮邊帶粉,旁邊的燭光落下來,恰如其分地給她添上幾分溫婉。
聽見門口動靜,她抬頭,眼裡露出恰好的驚喜和羞怯:「大人回來了?」
看多了女人,紀伯宰想看穿她的小心思並不難,比如她的妝應該是剛補過,比如她裙擺的弧度應該也是特意擺弄過。
但是,他還是覺得很受用,沒有男子不喜歡美人為討好自己費盡心思。
於是他順手就將人攬進了懷裡:「想我了?」
明意臉上一紅,乖巧地偎著他:「大人事忙,奴怎好任性叨擾。」
懂事是懂事的,但就是感覺少了點什麼。
紀伯宰坐下來,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還在念著你那三品大官?」
心裡一慌,她連忙搖頭:「怎,怎會,既跟著大人回來了,那奴心裡就只會有大人一個。」
「撒謊。」他眯眼。
尷尬地撓撓眉梢,明意心虛地嘀咕:「您總要給奴些日子來適應……」
「正好。」他道,「內院出了命案,他們要拷問一眾舞姬,不如我就送你回去,能幫助審案,還能讓你適應。」
「命案?」她嚇了一跳,臉色都白了兩分,「誰出事了?」
「百草堂的醫官。」他斜眼打量她,「你可認識?」
明意連連擺手:「不認識。」
又遲疑地眨了眨眼:「怎麼會懷疑到舞姬的身上?」
「那兩人就死在大司的眼皮子底下,一點動靜也沒有,除了舞姬下毒,不做他想。」他悠哉地把玩她的腰帶,「你昨日也在場,待會兒他們說不定就來傳喚你了。」
「別呀。」她垮了臉,「奴一看就不是能殺人的心腸,還請大人明鑒。」
這人一緊張鼻尖就泛粉,眼裡也水汪汪的,看著就很好欺負。
紀伯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殺人的話,你害怕什麼?」
明意欲哭無淚,纖指抓著他的衣襟,拚命搖頭:「奴是怕那黑牢,又臟又暗還有爬蟲老鼠,去一遭也是受罪,還請大人高抬貴手。」
紀伯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等看她真快急哭了,才伸手將人抱到膝上,輕挑地勾了勾她的下巴:「有大人在,怕什麼。」
明意一松,這才軟軟地靠著他,撒嬌似的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頸:「嚇著奴了……」
要的就是嚇著她。
紀伯宰縱橫花叢多年,深諳人心,這姑娘先前不知數,不懂該仰仗誰,就應該多嚇一嚇。
這不,現在她就乖乖地依偎著自個兒,不掙扎也不躲避了,縴手還環著他的脖頸,生怕他跑了。
不過,親昵歸親昵,之後,他還是單獨招來了荀嬤嬤。
荀嬤嬤跟往常一樣向他彙報:「這姑娘沒有跟外頭聯繫,也沒有什麼越矩的舉動,身世清白,來處也可查,就是話多了些。」
紀伯宰只關心前面幾條,至於話多不多的,也就這幾天,等他新鮮勁兒一過,隨她怎麼說,他也聽不見。
於是他只問:「有何偏好?」
荀嬤嬤撇嘴:「金銀玉石,皆喜。」
女人貪財不奇怪,但貪得她這樣明目張胆的,紀伯宰還是頭一回遇見。旁人都知錢財庸俗,哪怕喜歡也遮遮掩掩,這位倒是好,一副光明正大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
也行,銀貨兩訖,他給得起,只要往後不糾纏,一切好說。
那麼問題來了,這小姑娘覺得多少銀錢才夠良宵一度呢?